未央宫

【提要】

本文选自《三辅黄图校证》（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未央宫，位于长乐宫西约1里，建成于汉高祖七年（前200）。未央宫四周筑以宫墙，形成宫城。宫墙夯筑，墙宽约8米。宫城平面基本呈方形，面积5平方公里，约占长安城面积的1/7。宫城四面各开一门，称宫门，又称司马门，此外还有若干座“掖门”。宫城内千道有三条，两条东西向干路平行贯通宫城，中部一条南北向千路横贯其间。两条东西干道把未央宫分成南部、中部和北部。前殿是来央宫的主体建筑，居未央宫正中，利用龙首山丘陵的自然高合作为殿址。前殿遗址至今仍高高耸立于汉长安城中，南北长350米、东西宽200米、高15米。前殿有前、中、后三座大殿；北部为后宫和皇室官署所在。后宫首殿——椒房殿的建筑规模宏大；后宫以北和西北有天禄阁、石渠阁等建筑，广泛搜罗来的大量图书就藏在这里；未央宫西北部是负责官营手工业的中央官署建筑群。

未央宫虽然壮丽非凡，但汉武帝仍对其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增修高门、武台、麒麟、凤凰、白虎、玉堂等众多新建筑。还对诸如前殿等原有建筑进行了大规模修缮，木兰为栋、文杏为梁、金铺玉户、重轩镂槛，使之越发金碧辉煌，绚丽多彩。

未央宫的规划、建筑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西汉决策者们的城市、宫城设计思想，在数千年的中国古代城市发展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未央宫［1］。《汉书》曰：“高祖七年，萧何造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2］。上见其壮丽太甚，怒曰：‘天下匈匈劳苦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对曰：‘以天下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无以重威，无令后世有以加也。’上悦，自栎阳徙居焉［3］。”

未央宫周回二十八里，前殿东西五十丈，深十五丈，高三十五丈［4］。营未央宫因龙首山以制前殿［5］。至孝武以木兰为棼橑，文杏为梁柱，金铺玉户，华榱璧珰，雕楹玉礖，重轩镂槛，青琐丹墀，左墄，右平［6］。黄金为壁带，间以和氏珍玉，风至其声玲珑也［7］。

未央宫有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钩弋等殿［8］。又有殿阁三十二，有寿成、万岁、广明、椒房［9］、清凉、永延、玉堂、寿安、平就、宣德、东明、飞雨（《汉书》作“羽”）、凤凰、通光、曲台、白虎等殿。

《庙记》曰：“未央宫有增成、昭阳殿。”《汉宫阙疏》曰：“未央宫有麒麟阁、天禄阁［10］，有金马门、青锁门，玄武、苍龙二阙，朱鸟堂、画堂、甲观、非常室［11］。”又有钩盾署、弄田［12］。

《三辅决录》曰：“未央宫有延年殿、合欢殿、回车殿。”又《汉宫阁记》云：“未央宫有宣明、长年、温室、昆德四殿［13］。”又有玉堂、增盘阁、宣室阁。

《三辅旧事》云：“武帝于未央宫起高门、武台殿。”《汉武故事》云：“神明殿在未央宫。”王莽改未央宫曰寿成室，前殿曰王路堂，如路寝［14］也。按《旧图》，渐台、织室、凌室皆在未央宫［15］。

……

（以上选自卷二）

宣室、温室、清凉，皆在未央宫殿北。宣明、广明，皆在未央殿东。昆德、玉堂，皆在未央殿西。

宣室殿，未央前殿正室也。《淮南子》曰：“周武王杀纣于宣室［16］。”汉取旧名也。《汉书》曰：“文帝受厘宣室，夜半前席贾生，问鬼神之事［17］”即此也。又王莽地皇四年，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烧宫，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18］。

温室殿，武帝建，冬处之温暖也。《西京杂记》曰：“温室以椒涂壁，被之文绣，香桂为柱，设火齐屏风，鸿羽帐，规定以罽宾氍毹［19］。”《汉书》曰：“孔光为尚书令，归休，与兄弟妻子燕语，终不及朝省政事［20］。或问温室省中树何木，光不应［21］。”

清凉殿，夏居之则清凉也，亦曰延清室。《汉书》曰“清室则中夏含霜”，即此也。董偃常卧延清之室［22］，以画石为床，文如锦，紫琉璃帐，以紫玉为盘，如屈龙，皆用杂宝饰之。侍者于外扇偃，偃曰：玉石岂须扇而后凉耶？又以玉晶为盘，贮冰于膝前，玉晶与冰同洁。侍者谓冰无盘，必融湿席。乃拂玉坠盘，冰玉俱碎。玉晶，千涂国所贡也，武帝以此赐偃。

麒麟殿，未央宫有麒麟殿。《汉书》：“哀帝燕董贤父子于麒麟殿，视贤曰：吾欲法尧禅舜，如何？王闳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23］。陛下奉承宗庙，当传之无穷，安可妄有所授！帝业至重，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悦。”

金华殿，未央宫有金华殿。《汉书》曰，“成帝初方向学，召郑宽中、张禹［24］，说《尚书》《论语》于金华殿中。”

承明殿，未央宫有承明殿，著述之所也。班固《西都赋》云：“内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即此也。《汉书》，武帝谓严助［25］曰：“君厌承明之庐。”又成帝鸿嘉［26］二年，雉飞集承明殿屋。

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

掖庭宫，在天子左右，如肘膝。

椒房殿，在未央宫，以椒和泥涂，取其温而芬芳也。武帝时后宫八区，有昭阳、飞翔、增成、合欢、兰林、披香、凤凰、鸳鸾等殿。后又增修安处、常宁、茝若［27］、椒风、发越、蕙草等殿，为十四位［28］。

成帝赵皇后居昭阳殿，有女弟，俱为婕好，贵倾后宫［29］。昭阳舍兰房椒璧，其中庭彤朱，而庭上髹漆［30］，切［31］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壁带往往为黄金釭［32］，函兰田璧［33］，明珠翠羽饰之，自后宫未尝有焉。

高门殿，《汉书》曰：“汲黯［34］请见高门。”注曰：“未央宫高门殿也。”又哀帝时鲍宣［35］谏曰：“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欲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

非常室，《汉书》“成帝绥和二年，郑通里人王褒，绛衣小冠，带剑入北司马门殿东门，上前殿，至非常室中，解帷组结佩之。召前殿署长业等曰：天帝令我居此。业等收缚考问，乃故公车大谁卒，病狂易，不自知入宫，下狱死。”

织室，在未央宫。又有东西织室，织作文绣郊庙之服，有令史。

凌室，在未央宫，藏冰之所也。豳诗《七月》篇曰：“纳于凌阴。”周官凌人，职掌藏冰。大祭祀饮食则供冰。《汉书》惠帝四年，“织室、凌室灾”。

暴室，主掖庭织作染练之署，谓之暴室，取暴晒为名耳，有啬夫官属［36］。

弄田，在未央宫。弄田者，燕游之田，天子所戏弄耳。《汉书·昭帝纪》曰：“始元元年，上耕于钩盾弄田。”应劭注云：“帝时年九岁，未能亲耕帝籍，钩盾宦者近署，故往试耕为戏弄。”成帝建始三年，小女陈持弓年九岁，阑入尚方掖门，至未央殿钩盾禁中［37］

内谒者署，在未央宫，属少府。《续汉书》云：“掌宫中步帐亵物［38］。”丁孚《汉官》云：“令秩千石。”

金马门，宦者署，武帝得大宛马，以铜铸像，立于署门，因以为名。东方朔、主父偃、严安、徐乐［39］，皆待诏金马门，即此。

路軨厩，在未央宫中，掌宫中舆马，亦曰未央厩。《汉书》曰：“武帝时期，门郎上官桀，迁为未央厩令。”

（以上选自卷三）

【注释】

［1］未央宫：位于汉长安城西南隅，又称西宫。

［2］萧何（？—前193）：汉相国。主持未央宫等宫殿的营建。东阙：诸侯来朝常从东门进。北阙：士民向皇帝上书都从北门进。立阙以显二门庄严。

［3］栎阳：位于今西安市阎良区。

［4］深：进深。十五丈：约合今35米。三十五丈：约合今82米。

［5］龙首山：萧何营未央前殿，削山为基，由南至北逐步加高，形成数个台基。

［6］木兰：香木名，形似楠木，为上佳构件。棼：音fén，楼阁栋梁。橑：音liǎo，长木条，椽。文：通“纹”。文杏：谓有纹理的杏木。金铺：门上用于衔门环的铜铺首。华榱：谓描金铺彩的屋椽。榱：音cuī。璧珰：谓以玉制成的椽头装饰。玉礖：谓玉制柱础。礖：音xí。丹墀：谓红漆殿阶。礼，天子以丹漆涂地。墄：音cè，台阶。左走人，右行车，故殿前左墄右平。

［7］壁带：贯宫殿墙中的横木，形如带。玲珑：谓清脆作响。

［8］宣室：即宣室殿，布政教之室，是未央宫前殿正室。

［9］椒房：即椒房殿，皇后所居。以花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芳也”（颜师古注）。

［10］天禄阁：与石渠阁同为汉皇家藏典籍之所。位于未央宫前殿北。

［11］“朱鸟堂”句：皆未央宫中宫殿、室名。

［12］钩盾署：官署名，管理皇家苑林游观场所。弄田：专供皇帝宴游的地方。

［13］温室：谓温室殿，帝家冬居之所。

［14］路寝：谓皇帝正室。

［15］渐台：未央宫中有沧池，池中修筑台榭。凌室：冰窖。织室：织造皇家衣饰之所。

［16］武王杀纣：公元前1046年，武王军队攻入商都，见纣王已焚死鹿台宣室，获其头，挂于白旗之上示众。

［17］厘：音xī，祭余的肉。前席：谓（文帝）在坐席上称膝前倾，示尊重。

［18］王莽（前45—公元23）：西汉外戚，后为新朝皇帝。早以德著称，好粉饰，广罗儒生术士。初始元年（8）自立为帝，未能挽救社会危机。地皇四年（23），在渐台被杜异所杀。朱弟、张鱼：时长安市民。绿林军围长安，民众纷纷响应，此二少年放火烧皇宫。

［19］火齐：火候。罽宾：西域国名，在今克什米尔一带。罽：音jì。氍毹：音qú shū，地毯。

［20］省：察看，此谓过问。

［21］省：官署名。此谓温室庭院。

［22］董偃：窦太主（武帝姑妈、陈皇后母）男嬖。本卖珠人子，貌俊美，随母入窦太主家。成人后，董偃内侍太主，外驾其车。见太主称“主人翁”。

［23］哀帝：汉哀帝刘欣，前6至前1年在位。董贤：汉哀帝男宠。哀帝与其同寢卧，拜其为黄门郎、大司马。平帝时，被逐出宫，罢官爵，董贤上吊自尽。王闳：哀帝时为中常侍，进侍中，莽时为东郡太守。

［24］郑宽中：咸阳人。事见《汉书·自序》。张禹：汉成帝刘骜（音áo）师，官至丞相，封安昌侯。

［25］严助（？—前122）：由拳（今浙江嘉兴）人，汉武初举贤良对策，擢为中大夫，后拜会稽太守，入为侍中。因与淮南王交私弃市。

［26］鸿嘉：成帝年号，前20—前17年。

［27］茝：音chǎi，香草名，即白芷。

［28］位：坐位，此谓处。

［29］赵皇后：赵飞燕，原名宜主，成帝后。因窈窕秀美，凭栏临风，翩然欲飞，乡邻称之飞燕。与妹赵合德同侍成帝，后被迫自尽。婕妤：音jiéyú，汉宫中女官名，一直沿用至明代。

［30］髹：音xiū，赤黑色的漆。

［31］切：门限。

［32］釭：音gāng，壁中之横带。陈直先生《三辅黄图校证》“未央宫”按语：“后人对壁带之名词，与金釭之关系，多语焉不详，今试言其制作。壁带，谓墙壁中贯以横木，其形如带，在墙边露出之木，冒以涂金之釭，釭中再嵌以璧玉，交错条列，形似列钱也。”

［33］函：包含，嵌入。兰田：今陕西兰田县。兰田玉多为黄色、浅绿色。

［34］汲黯（？—前112）：汉濮阳（今河南濮阳西南）人，字长孺。好黄老，累官东海太守、淮阳太守，常切言直谏，反对武帝反击匈奴战争，深受司马迁尊敬。

［35］鲍宣（前？—公元3）：字子都，渤海高城（今河北盐山东南）人。哀帝时为谏大夫，犯颜直谏。后官司隶。王莽时，被迫自杀。

［36］夫：秦汉官职名。为某一地区或部门主事，下层官吏。啬：音sè，本义为收获庄稼。

［37］建始：汉成帝年号，前32—前29年。建始三年，长安渭水边虒（sī）上村女孩陈持弓由于常逃水灾，方听洪水又来，惊窜入宫。

［38］步帐：用于障蔽风尘、别内外的屏幕，通称步障。亵物：谓近身之物。亵：内衣。

［39］东方朔（前154—前93）：字曼倩，平原厌次（今山东惠氏）人。西汉文学家。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刺时政，终难获用。有《答客难》《非有先生论》等。主父偃（？—前126）：汉武帝时大臣。临淄人，学纵横术，后学《易》《春秋》。谒武帝，一年四迁。主推恩分封，徙豪杰于茂陵（长安附近），拜为相。后因劫齐王被责令自杀，族诛。严安：临淄人。累官丞相史、骑马令。徐乐：燕郡无终（今天津蓟县）人，汉武帝元光中为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