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公刘

【提要】

本诗选自《诗经》（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十三经注疏》本）。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共有诗歌305首，因此又称“诗三百”。《诗经》所录诗歌起西周初年（前11世纪），迄春秋中叶（前6世纪），涵盖黄河以北至江汉流域广大地区的社会生活。

《诗经》分《风》《雅》《颂》三部分。《风》有十五国风，收录各地民歌，成就最高；《雅》分《大雅》《小雅》，多为贵族祭祀之诗歌，《小雅》中也有部分民歌；《颂》则为宗庙祭祀之诗歌。

孔子给予《诗经》很高的评价，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经》开启了中国数千年来现实主义文学的先河。《诗经》中的诗歌，对于我们考察中华民族先民的宗教、社会生活面貌，价值很高。

本篇描述的是公刘由郃迁豳开疆创业的事迹。上承《生民》，下接《绵》，构成周人史诗系列。

全诗共六章，每章六句。第一章写公刘带领生民做出发前的准备，粮食、武器齐备然后浩浩荡荡向豳进发；以下各章写到达豳地后划定疆域、勘查地形、测量土地以定种植、居住、养殖等事。跟随作者笔触，一幅远古时代民族祖先开疆土、立邦国、事耕养的生活图景如在眼前。

笃公刘，匪居匪康［1］。乃埸［2］乃疆，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3］。思辑用光［4］，弓矢斯张［5］，干戈戚扬［6］，爰方启行。

笃公刘，于胥斯原［7］，既庶既繁，既顺乃宣［8］，而无永叹。陟则在巘［9］，复降在原。何以舟之［10］？维玉及瑶，鞞琫［11］容刀。

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溥原［12］。乃陟南冈，乃觏［13］于京。京师之野，于时处处［14］，于时庐旅［15］，于是言言，于时语语。

笃公刘，于京斯依［16］跄跄济济，俾筵俾几［17］。既登乃依，乃造其曹［18］。执豖于牢，酌之用匏［19］。食之饮之，君之宗之［20］。

笃公刘，既溥既长，既景［21］乃冈，相其阴阳［22］，观其流泉。其军三单［23］，度其隰原［24］，彻田［25］为粮。度其夕阳［26］，豳 居允荒［27］。

笃公刘，于豳斯馆［28］。涉渭为乱，取厉取锻［29］。止基乃理［30］，爰众爰有。夹其皇涧，溯其过涧［31］。止旅乃密，芮鞫之即［32］。

【注释】

［1］笃：音dǔ，忠厚诚实。公刘：后稷后代。公，爵位；刘，名。后世多合而称之。匪：不。句谓不贪图居处的安逸。

［2］埸：音yì，田界。

［3］糇粮：干粮，糇：音hóu。橐、囊：装干粮的口袋，有底曰囊，无底曰橐（tuó）。

［4］思辑：谓和睦团结。思：发语词。辑：通“戢”，和睦。用光：以为荣光。

［5］张：张开，谓准备好。

［6］干：盾牌。戚：斧。扬：大斧。

［7］于：在。胥：察看。斯原：这里的原野。

［8］庶、繁：谓居之者众。顺：谓民心归顺。宣：舒畅。

［9］陟 ：音zh，攀登。巘：音yǎn，小山。

［10］舟：同“周”，谓身上的佩带。

［11］鞞：音bǐ，刀鞘。琫：音běng，刀鞘口上的饰物。

［12］逝：往也。百泉：泉水多的地方。溥：音pǔ，广大。

［13］觏 ：音gòu，察看。

［14］京：高丘，或曰豳之地名。于时：于是。处处：居住。

［15］庐旅：寄居。此谓宾旅馆舍。

［16］依：凭依。此谓安顿建房。

［17］跄跄：音qiāng，有节奏行走发出的声音。济济：从容端庄貌。俾：使。筵：铺在地上坐的席子。几：置于席上的小矮桌。

［18］依：谓凭几。造：谓告祭。曹：通“褿”，祭猪神。

［19］牢：猪圈。酌之：谓斟酒。匏：音páo，葫芦。一剖为二作酒器，称匏爵。

［20］君之：谓当君主。宗之：谓当宗族之主。

［21］景：通“影”，谓考日影以定方位。

［22］相：察看。阴阳：山南水北曰阳，反之曰阴。

［23］三单：谓轮流值班。分军为三，以一军服役，他军轮换。单：音shàn，通“禅”。此谓轮班。

［24］隰原：低平之地，适于耕种。隰，音xí。

［25］彻田：周人管理田亩的制度，后来井田制创于此（朱熹《诗集传》）。彻，通也。

［26］夕阳：谓山西面。

［27］允荒：确实广大。

［28］豳：音bīn，今陕西旬邑、彬县一带。馆：建房。

［29］渭：即渭水，源出甘肃渭原县，东南入今陕西境，贯穿渭河平原。乱：横流而渡。厉：同“砺”，磨刀石。锻：谓捶物的石锤。

［30］止：同“之”，兹，这。基：基址。理：治理。

［31］皇涧：豳地涧名。溯：面向。过涧：豳地涧名。

［32］密：众多。谓前来定居的人口日渐稠密。芮：音ruì，水名，“出吴山西北，东入泾。”（朱熹《诗集传》）或作汭，水边内凹处。鞫：音jū，水边外凸处。即：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