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工记·辀人

【提要】

本文选自《周礼》（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十三经注疏》本。）

本篇专门谈论辀人制作车辕的工艺。

“劝登马力，马力既竭，辀尤能一取焉。”意即马拉车的时候，马已停止用力了，但车还能前进一段路程。这里谈论的物理惯性作为物体的一种基本属性，是世界上对惯性现象的最早论述；再如“龙旗九游”，意即画龙于衣，以祭宗庙。说明那时龙袍已经作为象征最高统治者的服装而出现了，这表明中国服饰艺术的原始宗教色彩开始褪去，政治伦理观念开始走上主导地位。

辀人为辀 ［1］。　辀有三度［2］，轴有三理［3］。国马之辀，深四尺有七寸；田马之辀，深四尺；驽马之辀，深三尺有三寸。轴有三理：一者，以为媺［4］也；二者，以为久［5］也；三者，以为利［6］也。軓前十尺，而策半之［7］。

凡任木：任正者［8］，十分其辀之长，以其一为之围。衡任［9］者，五分其长，以其一为之围。小于度，谓之无任。五分其轸间，以其一为之轴围。十分其辀之长，以其一为之当兔［10］之围。参分其兔围，去一以为颈围［11］。五分其颈围，去一以为踵［12］围。

凡揉辀，欲其孙而无弧深［13］。今夫大车之辕挚［14］，其登又难。既克其登，其覆车也必易。此无故，唯辕直日无桡［15］也。是故大车，平地既节轩挚之任［16］，及其登阤［17］，不伏其辕，必缢［18］其牛。此无故，唯辕直日无桡也［19］。故登阤者，倍任者也，犹能以登；及其下阤也，不援其邸［20］，必緧［21］其牛后。此无故，唯辕直日无桡也。

是故朝欲颀典［22］，辀深则折，浅则负［23］。辀注则利准［24］，利准则久，和则安。辀欲弧而折，经［25］而无绝。进则与马谋，退则与人谋。终日驰骋，左不楗［26］；行数千里，马不契需［27］终岁御，衣衽不敝。此唯辀之和也。劝登马力，马力既竭，辀犹能一取焉。良辀环灂［28］，自伏兔不至轨七寸，轨中有灂，谓之国辀。

轸之方也，以象地也；盖之圜也，以象天也；轮辐三十，以象日月也［29］；盖弓二十有八，以象星也；龙旗九斿［30］，以象大火［31］也；鸟旟七斿，以象鹑火［32］也；熊旗六斿，以象伐［33］也；龟蛇四斿，以象营室［34］也；弧旌枉矢［35］，以象弧［36］也。

【注释】

［1］辀：音zhōu，车辕。大车曰辕，小车曰辀。

［2］三度：即下文所称国马之辀、田马之辀、驽马之辀三种深浅之度数。

［3］三理：谓轴之分理有三。即三项指标：美、久、利。

［4］媺：音měi，美。媺，古“美”字。

［5］久：坚韧。此谓木质坚韧则可持久。

［6］利：顺也，滑密。此谓轴与毂严丝合缝旋转灵活而不摇动。

［7］軓：音fàn，古代车厢前面的挡板。策：马鞭。

［8］任木：担负车舆重力的木材。任正：谓保持车舆形正的舆下三面材。其与后方的轸共同构成车厢的方矩形，故称任正。

［9］衡任：两轭之间的着力处曰衡任。按：衡之围，五分其长，以其一为之围，其长也称衡长。

［10］当兔：辀后端位于轴中央凸起入舆底对应方孔，且与左右齐平者称当兔。戴震曰：当兔在舆下正中，其两旁置伏兔者。作为当兔的木块上、下两面均呈内凹孤形，以便托辀含轴。

［11］颈：辀前持衡者。按：若兔围是一尺四又五分之二寸，则颈围应为九又十五分之九寸。

［12］踵：足跟。此谓辀的后端承轸处。

［13］“凡揉辀”句：凡是用火揉辀，要顺木理，弧度不要太深。孙：顺。弧深，指辀下平舆上曲高度过深则曲度必大，其木便容易折断。

［14］挚：指车辕低。按：车辕低，爬坡便吃力。

［15］桡：音náo，弯曲，此言曲木。此句谓大车辕直而不曲。

［16］“是故大车”句：所以大车在平地行驶，前后轻重均匀，便于负重。

［17］阤：音tuó，古同“陀”。山坡，斜坡。

［18］　缢：勒，扼。

［19］“此无故”句：这无其他原因，只因车辕平直不曲而已。

［20］邸：车尾。同“軧”。

［21］緧：音qiū，驾车器具。按：用生革缕绊牛尾下，引而至牛背上，与系轭革缕相接，下坡时平衡轴上舆前后重量，避免车舆重心前倾而致倾覆。

［22］是故辀欲颀典：所以辀要屈曲而坚韧。

［23］浅则负：辀深度太浅，车舆便容易磨压牛马之股，就如给牛马驮负重物。

［24］辀注：深浅适中。利准：快捷而平稳。

［25］经：顺，顺木理。

［26］楗：音jiàn，郑玄注称或作“券”。券，今“倦”字也。

［27］契需：谓马蹄因开裂受伤而畏惧奔驰。契：开，开裂。需：同“偄（ruǎn）”，弱也。

［28］灂：音zhuó，漆。

［29］“象日月”句：谓30日日月一会。

［30］斿：音liú，游也。

［31］大火：即苍龙心宿，在天空中最明帝星也。

［32］旟：音yú，绘有鸟隼图像的旗。鹑火：星名，十二次之一。鹑火七星，在南方，即井、鬼、柳、星、张、翼、轸。

［33］伐：星名。白虎宿三。中三星中央三小星名伐。三三合之，称六。

［34］营室：星名，属玄武宿。营室二星，与东壁二星连为四方，为四辅。故称。

［35］弧：张旗的弓。以利旗飘扬。枉矢：谓在弓衣上画矢。

［36］弧：星名。参宿东有大星曰狼，狼星东南有九星名弧。史记称“天弓也，以伐叛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