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誓（上）

【提要】

本文选自《尚书正义》卷十一（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十三经注疏》本）。

据《史记》等史书记载，公元前11世纪中叶，商纣王昏乱暴虐，淫乱不止。在国都北边的沙丘圈养四方进贡的珍禽异兽，在首都的南边修建鹿台存放珍宝财物；酒池肉林，每天和妃子、大臣们在其中嬉戏，甚或裸体游乐；用“炮烙”等酷刑，强迫犯人在涂满膏脂的铜柱上行走，下面摆放炽热的炭火，走柱犯人，几无生还。

诸侯纷纷叛离殷商而归顺西伯姬昌（周文王）。

周文王卒，武王即位，以太公望、周公旦等人为辅佐，师修文王之业。武王十三年（前1048），东观兵于孟津（今洛阳孟津县东北，时为黄河重要渡口），“诸侯不期而会盟津（孟津）者八百”，诸侯都说可以伐纣，武王则认为灭商时机还不成熟，于是退兵。公元前1046年，武王灭商。

本篇记述的是周武王十三年诸侯大会于孟津，武王告诫友邦诸侯和辅政大臣的话。

惟十有三年［1］春，大会于孟津［2］。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3］，越我御事庶士［4］，明听誓。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5］，元后作民父母。今商王受［6］，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冒色［7］，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8］。惟宫室、台榭、 陂池［9］、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10］忠良，刳剔［11］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12］，肃将天威，大勋未集［13］。肆予小子发［14］，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15］，既［16］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17］。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18］？同力度［19］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20］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21］，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22］。

“予小子夙夜［23］祗惧，受命文考，类［24］于上帝，宜于冢土［25］。以尔有众，厎天之罚。天矜［26］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27］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注释】

［1］有：又。指周武王十三年（前1048）。

［2］孟津：在今河南孟津县东北。

［3］冢君：大君。

［4］越：与。御事：治理大臣。庶士：众士。

［5］亶：诚。元后：大君。

［6］商王受：商纣王名受。

［7］“沉湎”句：沉湎于酒，贪恋女色。冒：贪。

［8］世：世袭。

［9］陂：堵住泽水的堤坝。池：水停处曰池。

［10］焚炙：焚烧。此指炮烙之刑。

［11］刳剔：割剥，解剖。

［12］文考：指周文王。

［13］集：成。

［14］小子发：发，武王名发。小子：武王谦称自己。

［15］“牺牲”句：牛羊黍稷等祭品。牺牲，牛羊等动物祭品。粢：音zī，黍稷等农作物。盛：音chéng，祭品装在器皿中曰盛。

［16］既：尽。

［17］惩：改变。侮：轻侮，轻慢。

［18］越：失。厥志：此指天的意志。

［19］度：度量，权衡。

［20］亿：十万。

［21］贯：穿物之串。盈：满。贯盈：喻极多。

［22］钧：平，等。

［23］夙夜：夜未明，早夜。

［24］类：祭天。

［25］宜：祭社。冢土：大社。

［26］矜：怜悯。

［27］弼：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