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命（上）

【提要】

本文选自《尚书正义》卷十（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十三经注疏》本）。

《史记·殷本纪》等典籍载：商王武丁即位（前1250）以后，三年没有理政，国事全由家宰管理，他从旁观察，思索复兴殷商的方略。

傅说，一名在傅岩（今山西平陆东）地方从事版筑的普通奴隶。这里因山涧的流水常常冲坏道路，奴隶们就以版筑修路、护路。傅说天资聪颖，虽生为奴隶，但由于精明能干，又善于思考，所以传说中“版筑”技术的发明者便附之于他。

苦苦找寻贤人的武丁在平陆遇上正在“版筑”的傅说。傅说谈天说地，证古论今，谈笑风生，头头是道，令武丁心悦诚服，于是排除世俗干扰，拜傅说为相，辅佐国政。傅说入主朝政，即实行“治乱罚恶、畏天保民、选贤取士、辅治开化”等一系列政治措施，缓解了各王室宗亲、国家与奴隶之间的矛盾，使殷商出现政治开明、国泰民安、百废俱兴的局面。武丁一朝，成为商代后期的极盛时期。

至今，山西平陆县尚保存有傅说当年版筑遗址、傅说庙、傅说墓等。

傅说从政经历的传说，出于东晋时期的《伪古文尚书》。《说命（上）》叙述傅说初见武丁的过程及劝其虚心纳谏的言论。

王宅忧［1］，亮阴三祀［2］。既免丧，其惟弗言［3］，群臣咸谏于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4］。天子惟君［5］万邦，百官承式［6］，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7］。　”

王庸［8］作书以诰曰：“以台［9］正于四方，惟恐德弗类［10］，兹故弗言。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11］，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形，旁［12］求于天下。说筑傅岩［13］之野，惟肖［14］。爰［15］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

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16］，用汝作砺［17］；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18］。若药弗瞑眩［19］，厥疾弗瘳［20］；若跣［21］弗视地，厥足用伤。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22］。俾率先王，迪我高后［23］，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24］命，其惟有终［25］。”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26］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27］，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28］？”

【注释】

［1］王宅忧：王，武丁；宅，居；忧，指武丁居父小乙之丧。

［2］亮阴：信默，指信任冢宰而不言。祀：年。

［3］其惟弗言：他还是不论政事。

［4］则：法则。

［5］君：君临，统治。

［6］“百官”句：百官按程式办事。式：法式。

［7］“不言”句：王不说，臣子就无从接受教命。禀：承也。

［8］庸：用。

［9］台：音yí，我。

［10］弗类：不善。

［11］赉：给予。良弼：良臣。

［12］旁：普遍。

［13］傅岩：今山西平陆县一带。按：平陆处虞（今山西平陆县）、虢（今河南三门峡市境）要道。

［14］肖：相似。

［15］爰：于是。

［16］金：此指金属工具。

［17］砺：磨刀石。

［18］启乃心，沃朕心：敞开你的心泉来灌溉我的心田吧。沃：灌溉，滋润。

［19］瞑眩：眼睛昏花。此句喻良言若药石。

［20］瘳：音chōu，病好了。

［21］跣：赤脚。

［22］“以匡”句：来匡扶你的君王。

［23］迪：蹈，追随。高后：指成汤。

［24］时：是，这。

［25］“其惟”句：要谋求获得成功。其：表祈使。惟：考虑，谋求。有：取得。终：成，成功。

［26］绳：木工的绳墨。

［27］不命其承：不等接到命令就会承意进行。承：承意。

［28］畴：谁。祗：敬。若：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