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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尚书正义》卷九（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十三经注疏》本）。

商朝建立后，从仲丁到盘庚的100多年间，统治集团内部在很长时间内出现了诸子弟争相代立的王位纷争局面。商朝历史进入中衰时期。为摆脱政治动乱和灾害困扰，商王先后5次迁都：仲丁自亳迁于嚣（今河南荥阳）；河亶甲自嚣迁相（今河南内黄）；祖乙居庇（今山东定陶）；南庚自庇迁奄（今山东曲阜）。

公元前14世纪，为避免水患、遏制奢靡之风等，商朝第20位君王盘庚下令迁都到殷（今河南安阳小屯村）。盘庚迁殷是商代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扭转了王朝的颓势，商朝走上了中兴的道路。从此，商王朝结束了屡次迁都的动荡岁月，直至商亡再也不曾迁都。此三篇是盘庚迁殷前、中、后告诫群臣的话。

盘庚五迁，将治亳殷［1］，民咨胥［2］怨。作《盘庚》三篇。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3］出，矢［4］言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5］，重我民，无尽刘［6］。不能胥匡［7］以生，卜稽［8］曰：‘其如台？’ ［9］先王有服［10］，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11］。今不承于古［12］，罔知天之断命［13］，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14］？若颠木之有由糵［15］，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16］，绍复［17］先王之大业，厎绥［18］四方。”

盘庚斅［19］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20］，正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21］王命众［22］悉至于庭。

王若曰：“格［23］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乃心［24］，无傲从康［25］。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26］，不匿厥指［27］。王用丕钦［28］；罔有逸［29］言，民用丕变。今汝聒聒［30］，起信险肤［31］，予弗知乃所讼［32］。

“非予自荒兹德，惟汝含德，不惕［33］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34］。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35］，乃亦有秋。汝克黜乃心［36］，施实德于民，至于婚友，丕乃［37］敢大言汝有积德。乃不畏戎毒于远迩［38］，惰农自安，不昏［39］作劳，不服田亩，越其［40］罔有黍稷。

“汝不和［41］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42］，乃败祸奸宄［43］，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44］恶于民，乃奉其恫［45］，汝悔身何及！相时憸民［46］，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47］，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48］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49］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汝众，自作弗靖［50］，非予有咎。

“迟任［51］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52］，予敢动用非罚［53］？世选［54］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55］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德［56］。

“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57］。汝无侮老成人，无弱孤有幼［58］。各长于厥居［59］。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60］。

“无有远迩，用罪伐厥死［61］，用德彰厥善。邦之藏［62］，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63］。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64］，齐乃位，度［65］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尚书》的作者，历来说法不。司马迁和班固认定是孔子编纂。孔子晚年将其主要精力都花在编订《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并以之授徒。

由于司马迁认定《尚书》为孔子编订，因此汉以来，《尚书》被列为儒家经典之一。其实，作为上古之书，《尚书》非时一人所成。

［1］亳殷：古都邑名。即今河南安阳小屯村。

从1928年殷墟正式发掘至今，考古学家基本上探明了殷都遗址的布局。洹河南岸今小屯村一带的宫殿区是古都城的中心。殷墟南北长约6公里，东西宽约5公里，总面积约2 400公顷。都城分为宫殿宗庙区、王陵区和族邑聚落区、家族墓地群等，甚至还有甲骨窖穴、铸铜工场、制玉作坊、制骨作坊等场所。

殷都皇城南北长1 000多米，东西宽600多米。它的北、东两面有洹水环流，西、南两面有一人工大壕沟，两端与洹水相接，构成长方形防御带。宗庙宫殿区内，发掘出53座王宫建筑基址，自北向南，分为甲、乙、丙三组。甲组15座为居室、宫殿建筑，时代最早；乙组21座，是宗庙性建筑，时代次之；丙组17座，是祭祀坛台，时代最晚。1989年，在乙20基址南又发现一处面积为5 000平方米的工字形大型宫殿基址。从1928年至今，殷墟遗址时有新的基址被发现，这些发现不断改变着人们对殷——中国最古老都城的认识。

渡河而北，是巨大的王陵区。這里先后发掘出11座殷王大墓，大的占地1000多平方米。墓中有大量文物，司母戊大方鼎便出土于此。王陵东区发掘出的大型祭祀场面积达数万平方米，是商王进行各种祭祀活动的场所。

［3］慼：贵戚大臣。慼：同“戚”。

［4］矢：陈述。

［5］爰：易，改。兹：指奄。

［6］刘：伤害。

［7］匡：救助。

［8］卜稽：由占卜而考测。稽，考证。

［9］其如台：将如何呢。如台：如何。台：音yí。

［10］服：事。

［11］五邦：指商五迁之都。见提要。

［12］承：继承。古：指先王谨遵天命。

［13］断命：断绝我命。

［14］“矧曰”句：更何况说能继承先王的事业呢？矧：音shěn，况且。烈：这里指事业。

［15］蘗：音niè，砍倒的树木长出的新芽。

［16］新邑：指奄。

［17］绍复：继续复兴。

［18］厎绥：安定。厎，音dǐ，定；绥，安。

［19］　斅：音xiào，教，开导。

［20］“由乃”句：又教导在位大臣遵守旧制。由：《方言》：“正也。”乃：其；常：遵守。

［21］“无或”句：不要有人敢于凭借小民的蛊惑，反对迁都。伏：凭借。攸：所。箴：规劝。这里语气有贬义。

［22］众：群臣。

［23］格：来。

［24］猷：可。黜：降。黜乃心：希望群臣降心相从。

［25］“无傲”句：不要傲上以安。康：安乐。

［26］“王播告”句：指修明王之教令。播告：教令。

［27］指：通“旨”，意旨。

［28］丕钦：大敬重。丕：大。钦：敬重。

［29］逸：过。

［30］聒聒：音guō，声音嘈杂，喧闹。这里指拒绝好意而自以为是。

［31］“起信”句：起来申说危害虚浮的言论。信：伸。肤：虚浮。

［32］讼：争辩。

［33］惕：通“施”。

［34］乃逸：则错了。逸：过错。

［35］　穑：指耕种。

［36］乃心：你们的傲慢之心。

［37］丕乃：于是。

［38］“乃不畏”句：如果你们不怕远近会出现大灾害。乃：如果。戎毒：大灾害。此指水患。

［39］昏：加强。

［40］越其：于是就。

［41］和：宣布。

［42］毒：祸害。

［43］奸宄：在外作恶曰奸，在内作恶曰宄。宄：音guǐ。

［44］先：倡导。

［45］奉：承受。恫：痛苦。

［46］憸民：小民。憸：音xiǎn，邪僻。

［47］逸口：错误言论。

［48］曷：为什么。

［49］恐：恐吓。沈：通“抌”。指造谣惑众。

［50］靖：善。

［51］迟任：古代贤吏。

［52］逸勤：安乐，勤劳。

［53］非罚：不当的惩罚。

［54］选：数说。

［55］享：祭祀。

［56］非德：不当的恩惠。

［57］志：箭靶。

［58］侮老：轻视。有：及。

［59］长：长官。厥居：此指头领各自封邑。

［60］作猷：所作所谋。猷：音yóu，谋，谋划。

［61］“用罪”句：用刑罚惩办那些坏的。罪：刑罚。死：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