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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建筑文献集要. 先秦—五代
1.2 修订本前言
修订本前言

光阴荏苒,一眨眼《中国古代建筑文献集要》出版已经4年了;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部专业性、学术性极强的图书居然受到读者的热情支持和点赞,初版的图书很快就销售一空。

对于我而言,《中国古代建筑文献集要》的出版只是我漫长的古代营造文献整理研究工作的第一步,本人的研究整理工作一直在继续。这次,出版社资深编辑封云先生说该书列入出版计划,这几年的修订成果、部分增补篇目也可一并纳入。

这次新增的篇目大多以专题的形式,或是某个古代作家的专题,或为某一著名营造案例、某一地域里的集中大规模营造等。

像李邕,稍稍了解书法史的人都知道,他的行书碑堪称遗世独立,其《麓山碑》《李思训碑》,世人谓之“书中仙手”。但你可曾知道,他还写有国清寺、曲阜孔子庙、东林寺及五台山等著名寺庙的碑文,这些寺庙在唐高宗、武则天到唐玄宗时代,大多是国字号寺庙。

还有孙樵,对长安到四川这一带似乎独有情钟,其《兴元路记》《梓潼移江记》生动地记录了中古时期我国开道路、修水利的生动历史。《兴元路记》中,孙樵亲身实地考察之后,经过深入地比较研究,认为新修的文川驿道比褒斜道散关褒城线好。虽然新道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但荥阳公“其始立心,诚无异于古人,将济斯民于艰难也。然朝廷有窃窃之议,道路有唧唧之叹,岂荥阳公之始望也!”但是,这条新道修成一年不到,就被废弃了。虽然文川驿道很便捷,但从眉县林溪驿到城固县文川驿,尤其是中段平川驿到四十八窟窿,道路蜿蜒于红岩河中流的深山峡谷中,激流陡崖,险阁危栈,困难万重。青松驿以南,又要连续翻越好几座高山峻岭,山深林密,野兽出没,居民稀少,给养供应十分困难。更加上仓促修成的道路,基础不固,设备不全,一遇暴雨水涨,山塌水冲,桥阁摧毁,修复尤难,常致道路阻绝,使命中断,行旅商贩搁而不通。所以修成之后不到一年,又回到散关褒城线的旧驿道了。而《梓潼移江记》记录的则是唐朝一位官员为涪江将郪(今四川三台)民众谋福利的故事。涪江将郪(县)紧紧缠绕,所以每到三秋涨水季节,就如蟠龙迫城,洪水卷着狂澜冲突堤坝、啃咬崖岸,吞屋噬人,地方官员深以为忧但也无可奈何。荥阳公郑复来了,他知道前观察使想凿江东软地另开一条新江,让怒号的江水不再祸害百姓。可是,就像许多新工程一样,这样的民生工程“役兴三月,功不可就”。什么原因?原来是因为“江势不可决,讹言不可绝”。于是荥阳公说厚其值、戮其将、动其卒,种种方法都被认为不可。最后,荥阳公“视政加猛,决狱加断”“杖杀左右有所贰事,鞭官吏有所阻政者”,扰政、懒政官吏都受到惩罚;对百姓,他下令称“开新江非我家事,将脱郪民于鱼腹耳。民敢横议者死。”新江修好了,事迹汇报上去之后,你猜猜什么结果?有关部门说:事先不报告就擅自开工,“诏夺俸钱一月之半”。

著名的工程像诸葛武侯祠的历代兴建,敦煌莫高窟、武当山、普陀山的营造,郧阳、安庆等新设省府营造,等等,还有石鼓书院、安庆府学,等等,都是以专题的形式呈现的。武当山的营造既罗列了历代帝王的诏书赐牒,也汇聚了赋文游记,等等。普陀山成为我国佛教四大名山,则与康熙、雍正和乾隆的襄助关系极大:南京明故宫的黄瓦龙宫都被移来,没有皇帝旨意谁能做到?法雨寺新造大铜镬,裘琏不但把锻造文字写得活灵活现,还把工匠锻造的“潜规则”描画得栩栩如生,这些都是方丈亲口告诉他的。看来,工匠的江湖一样水深啊!

还有郧阳府,其实就是明朝时的特区。当剿灭政策发生逆转,转为安抚和给予户籍之后,原本的流民就成为了郧阳(今天鄂陕豫交界一带)民众,于是郧阳府、郧阳府学、郧阳府学孔子庙、书院、藏经阁、提督军务行台(类似今天的军分区),还有供大家登高赏美的镇郧楼、春雪楼都得一一建起来,于是在很长时间内,营造便时时生发,郧阳也从特区渐渐变成了大明治域里的一个副省级行政区。

安庆府也一样,其成长的过程同样漫长而有序。造衙门,造城,先是安庆府,后来渐渐成长为清朝的一个省级行政区,处理公务、修桥筑路、登临游观、训教生民、教育后生,乃至求雨弥龙王、礼贤敬烈的祠庙建筑一一都得安阶就列,悉心建造。从康熙朝的《安庆府志》看,安庆的营造最为崇隆就是学校书院的建设了,可谓是历代沿袭,从未断绝,可见中华民族对教育、教化的重视。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那时学校书院的建设是没有专门经费的,只有官员解囊、百姓捐助,加上羡银余帑这样东拼西凑得来资金,并且一任接着一任干才能最后完成。看来古人的“立德立功立言”不是一句随便说说的话。

现在,有学者提出“中国需要重构社会科学”,在我看来,重构社会科学首先要回望、重估数千年支撑这个民族的传统文化价值。不能因为近代以来我们挨打了、落后了,我们就抛弃了民族的精神内核和日常人文。回望、评估,要从大处着眼、细处入手,而脚踏实地的开展古代文献的整理研究就是中华社会科学体系重塑的第一步。

拉拉杂杂,是为序。

编者于同济园

二○一六年十月 丹桂飘香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