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唐 诗

唐诗泛指创作于唐朝的诗，唐诗是中国诗坛上的珠穆朗玛峰，它是中华民族最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

唐诗，可分为古体诗和格律诗两类。古体诗一般又叫古风，就是按照古诗的方法去写，没有格律限制，形式比较自由。从诗句的字数上讲，有四言诗、五言诗和七言诗。唐代以后，大体上只有五言、七言两类。写五言诗采用古体写法，简称“五古”；写七言诗采用古体写法，简称“七古”；三五七言兼用的也笼统称为“七古”。而格律诗是一种严格的诗歌形式，因为这种诗的体式完成于唐代，所以唐人称它为“近体诗”或“今体诗”。

蘅塘退士编选的《唐诗三百首》影响最大，有“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之说。《全唐诗》是清康熙年间彭定求等人奉敕编校，曹寅奉旨刊刻，“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凡二千二百余人”。

一、初唐，唐诗始音

初唐诗歌把北方文学质朴劲健之气与南方文学清新明媚之风相融合，使唐诗既具风骨又有明丽的境界，完成了从“永明体”到格律诗的进程。

（一）走出“宫廷”的杜审言

杜审言，字必简，洛州巩县人。杜审言与李峤、苏味道、崔融齐名，四人合称“文章四友”。“四友”皆为高宗、武后朝的宫廷诗人，皆以格律诗著称，对格律诗的形成有重要贡献，杜审言对格律诗的定型所做出的贡献尤其巨大。

杜审言晚期和沈佺期、宋之问相唱和，其成就也可与“沈宋”相提并论。他大力创作五律，注意对仗工稳，音律协调，对于诗的结构和炼句、设色都十分讲究。其艺术造诣已达到盛唐诗作境界。闻一多先生说他“已转变为纯粹的唐代诗风”，是唐代格律诗的奠基人之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为杜审言诗歌成就最高的一首：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这首诗被胡应麟推崇为“初唐五言诗第一”。此诗是一首和诗，作者用原唱同题抒发自己宦游江南的感慨和归思，写得别有情致，感受新鲜而思绪凄清，景色优美而情调淡然，甚至于伤感，有满腹牢骚在言外。

这首诗在体例上韵脚分明，平仄和谐，对仗工整，已是成熟的律诗作品。首尾呼应、中间展开的行文方式是初唐乃至此后的格律诗常用的格式。因此，这首诗可谓初唐时期完成格律诗体式定格的奠基之作。

（二）“风骨”刚健的“四杰”

“初唐四杰”是初唐时期的四位诗人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的合称。他们共同反对宫体诗风，主张“骨气”、“刚健”的文风。

王勃为四杰之首，王勃历时三年游览巴蜀山川景物，创作了大量诗文，在诗歌体裁上擅长五律和五绝，代表作品有《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滕王阁序》等。

杨炯长于五言诗，他的诗对仗工整，音韵合律，既有律诗的严谨之风，又有乐府诗的明快特色。《从军行》是其代表作：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最后两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直接抒发一介书生愿投笔从戎，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慷慨激昂。

卢照邻长于歌行体，其七言歌行《长安古意》最为著名，“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更被后人誉为经典。内容上，把怀古、艳情、游侠等多种内容交织一体，并以激情的抒发代替宫体诗的词藻堆砌，结构铺张，突破了宫体诗的旧制。

骆宾王格律谨严，《在狱咏蝉》情感充沛，用典自然，语多双关，达到咏物诗物我统一的境界。

闻一多《唐诗杂论·四杰》：“宫体诗在卢、骆手里是从宫廷走到市井，五律到王、杨的时代是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四杰”为初唐柔弱萎靡的诗风注入昂扬、壮大、浓烈的情调。四杰的不足是新倾向与旧遗存并存，明人陆时雍《诗境总论》：“调入初唐，时带六朝锦色。”

（三）格律诗的完成者“沈宋”

“沈宋”是初唐武后及中宗时期的宫廷诗人沈佺期、宋之问的合称。“沈宋”的出现，标志着格律诗的全面成熟和定型。

“沈宋”二人当时的政治名声颇为狼藉，但才名不可抹杀，他们对格律诗体制的形成很有影响。五言诗从初唐开始流行，到了“沈宋”，则有了“七言诗”，这是他们的伟大成就。“沈宋”的重大贡献，还不在于他们的创作本身，而在于他们极力倡导的作用，因为“沈宋”才华过人，又都是武后的宠臣，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它们陪驾宴游，一有作品立刻传遍天下，竞相传诵。天下文土，无论是出于政治上的晋进，还是词章上的效仿，自然是从风而靡。排律的建立，也应归功于“沈宋”，“沈宋”是排律的拓荒者。

至此，格律诗的体式已经完备，格律诗主要分为绝句、律诗和排律。绝句有五绝和七绝，五绝四句二十字，七绝四句二十八字。五言律诗简称五律，限定八句四十字；七言律诗简称七律，限定八句五十六字。超过十二句以上的律诗叫做排律，又叫长律。长律一般都是五言。

格律诗要求严格，用字的平仄有一定的规律，韵脚不能转换，律诗还要求中间两联成为对仗。

宋之问的五言律诗《度大庾岭》感情真挚，写出了其去国怀乡之痛与贬谪蛮荒之愁。整首诗含思凄婉，哀感动人，而表现上欲露还藏，笔意深曲。

沈佺期的《独不见》是一首较早出现的优秀七言律诗：

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

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此诗题又作“古意呈乔补阙知之”，疑为副题。这首七律，是借用了乐府古题“独不见”，诗虽取材于闺阁生活，语言也未脱尽齐梁以来的浮艳习气，却显得境界广远，气势飞动，读起来给人一种“顺流直下”之感。

（四）唐诗革新者陈子昂

陈子昂，曾任右拾遗，后世称为陈拾遗。其存诗共一百多首，具有代表性的是《感遇》三十八首和《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否定齐、梁以来的诗歌创作的形式主义倾向，提倡“汉魏风骨”，主张诗歌创作要“有金石声”，要有“兴寄”的内涵和“风雅”的精神，即主张诗歌要反映现实，要有健康的思想内容、遒劲刚健的风格，并要配合优美的声律和词采。陈子昂的诗歌理论是复古旗帜下的革新，其诗歌也是建功立业的进取精神与贤人幽愤心态的结合。

感遇（其二）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诗用比兴手法，借兰若在林中“幽独”，悲叹自己虚度年华；借兰若在风中摇落、凋零，难以成就“芳意”，抒发了自己美好理想无法实现的苦闷，托物感怀，寄意深远。

此诗实践了陈子昂的“兴寄”主张，抛弃了浮艳积习，为唐诗发展开辟了正确的道路。高棅《唐诗品汇》评之：“继往开来，中流砥柱，上遏贞观之微波，下决开元之正派。”

二、盛唐，唐诗放歌

盛唐是唐诗发展的高峰。诗坛群星辉映，王维和孟浩然善于表现山水田园的美，表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那种宁静平和的心境。高适、岑参、王昌龄等气势磅礴的边塞诗人是盛唐的仪仗队，展示着盛唐的国威。而最能反映盛唐精神风貌、代表盛唐诗歌艺术成就的，自然是伟大诗人李白和杜甫。盛唐诗歌情感基调昂扬明快，意境博大雄浑，自然天成，传唱出盛唐诗人“倚天拔剑观沧海”的天籁之音。

（一）山水田园诗

盛唐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作家是王维、孟浩然，重要诗人还有裴迪、储光羲、常建等。

孟浩然是唐代第一个大量写作山水田园诗的诗人。其山水田园诗的风格自然平淡，有一种单纯明净之美。如《过故人庄》，“语淡而味不薄”，带有即兴而发，不假雕饰的特点，又如《春晓》，自然纯净，近于陶渊明诗歌豪华落尽见真纯的境界。其乘舟行吟之作《宿建德江》、《耶溪泛舟》，给人以洗削凡尽之感。

孟浩然冲淡中也有壮逸之气，《临洞庭湖赠张丞相》中“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切合时代的脉搏，颇具盛唐气象。

盛唐山水田园诗的代言人则是王维。

唐朝时王维的名气远在李白之上，王维十七岁时就写出了《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才华过人，且太原王氏家族显赫，王维出身高贵。

王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河东蒲州（今山西运城）人，有“诗佛”之称。肃宗时曾任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有《王右丞集》。

王维与孟浩然齐名，世称“王孟”。其山水诗境界空明，宁静优美。早年曾出使边塞，写有部分边塞诗歌。他多才多艺，诗歌之外，兼善散文、音乐、书法、绘画，尤以绘画见长，被推为“南宗”山水画之祖。其诗能融音乐、绘画之理，营造出诗情画意相结合的完美意境。苏轼评价：“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由于诗人精通音乐，又擅长绘画，善于用空明的心境去观察事物，在动态中捕捉自然事物的光和色，在诗中表现出极丰富的色彩层次感，如《山居秋瞑》、《终南山》等。

王维深受禅佛思想的影响，学庄信道，参悟人生的奥秘，从而达到物我如一的境界，如《鸟鸣涧》、《山中》等，特别是《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此诗是王维晚年的作品。诗中没有描绘具体的山川景物，而重在表现诗人隐居山间时悠闲自得的心境。“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使人体味到悠闲、自在的境界，俨然是一幅山水画。

王维诗歌独具特色的宁静和空灵，有一种简单的伟大，奠定了他在唐代山水田园诗发展史上其他诗人难以企及的宗主地位。

（二）边塞诗

边塞诗的代表作家是高适、岑参，重要诗人还有王昌龄、王翰、崔颢、王之涣等。

高适的边塞诗是根据诗人亲临边塞的实际生活体验而写成的，其代表作是《燕歌行》、《塞上听吹笛》。除七言歌行外，在表现形式上还多采用长篇咏怀式的五言古诗，将作者个人的边塞见闻、观察思考和功名志向揉为一体，苍凉悲慨中带有理智的冷静，基调慷慨昂扬，如《送李传御赴安西》、《塞下曲》。

高适边塞诗语言多出自肺腑，流露真情实意，气质沉雄，境界壮阔，浑厚有骨力，读后如见其人。

岑参，曾任嘉州刺史，世称“岑嘉州”，与高适齐名，并称“高岑”。其边塞诗留存作品最多，达七十余首。

岑参的边塞诗多表现唐朝四镇边兵的壮盛军容和大军出师的雄伟场面，充满激情地歌颂了边防将士的战斗精神，如《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军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这是岑参为封常清出兵西征而作的送行诗。诗人运用象征、想象和夸张等手法，渲染了大军的声威，形成极宏伟壮阔的画面，使全诗充满边塞生活的气息和浪漫主义激情。其他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与此诗相类。

岑参边塞诗也有反映边地各族人民生活习俗的，如《赵将军歌》，也有不少篇目反映少数民族的音乐歌舞和西域的奇异风光的。

岑参在艺术表现上借鉴了高适等人七言歌行纵横跌宕、舒卷自如的体式，并加以创新，形式更接近乐府，用韵灵活，意调高远。

边塞诗还有一位豪侠型诗人王昌龄，诗体多用七绝。格调或雄浑跌宕，或明丽自然，颇有一种风骨，被誉为“七绝圣手”，他的《出塞》最为著名，关、山、月，成为边塞诗咏叹不绝的意象。他的《闺怨》描写闺中女子的心理状态极其微妙变化，亦是素负盛誉之作：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清人俞樾评此诗曰：“以无情言情则情出，以无意写意则意真。”

在王昌龄现存的一百八十余首诗中，绝句约占一半，七绝“俱是神品”，七绝至王昌龄“起承转合之法，自此而定，是为唐体，后人无不宗之”，可以说，王昌龄将七绝写成了绝唱。

（三）太白金星下凡来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人。李白诗歌散失不少，今尚存九百多首。

李白其人，自许极高。在政治上，他以辅弼之才自居，在文化上，他以斯文宗主自居，时时自比孔子。李白相信道教，有超脱尘俗的思想；同时又有建功立业的政治抱负。李白最大的人生理想是就是安邦定国，治国平天下。但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坎坷和挫折。他的《行路难》其一：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乘长风破万里浪，挂上云帆，横渡沧海，到达理想的彼岸。李白诗歌的意义不只是争取建功立业，还在于不管人生道路多么坎坷，也要保持人生的信念。在任何境遇下都不应丧失志气和希望，在人生的任何阶段都应该保持勇往直前的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李白的诗歌是永远激励我们前进的“励志诗”。

李白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自我形象是有多面性的。他是一心报国的志士，也是唾弃富贵的隐士。李白是豪情万丈的侠客，也是风流倜傥的文士。正因如此，李白振臂高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又会微笑不语“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李白豪气冲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又会心静如水“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我们只能说李白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灵，他无法使自己静下来，他四处漫游，上下求索，他永远是天地之间的漂泊者。

即使这样，他仍然关心国事，希望重获朝廷任用。天宝十五载，他怀着恢复国家统一的志愿应邀入永王幕府。永王触怒肃宗被杀后，李白也因此获罪，流放夜郎。途中遇赦得归，晚年流落在江南一带。六十一岁时，他还北上准备从军杀敌。次年，在他的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的寓所病逝。

李白一生活动主要在唐朝的玄宗、肃宗时代，他是这个时期许多重大事件的目击者和见证人，也是这个时代的卓越歌手。

李白的《宿五松山下荀媪家》、《丁都护歌》、《秋浦歌》（炉火照天地），分别描绘了农民、船夫、矿工的生活，表现了对劳动人民的关怀。

李白写下不少描绘自然风景的诗篇，他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蜀道难》）、“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等，都是传诵千古的名句。这类诗篇，表现了他的豪情壮志和开阔胸襟，从侧面反映了他追求不凡功业的渴望。另外一些诗篇，如《秋登宣城谢朓北楼》、《独坐敬亭山》、《清溪行》，善于刻画幽静的景色，清新隽永。

李白投赠友人的作品数量很多，佳篇不少。其中有的诗表现了鲜明的政治态度，更多的是表现日常送别、相思之感，如《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赠汪伦》、《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等，感情深挚，形象鲜明，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量。

李白诗歌的想象是很丰富惊人的。他的“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都以奇特的想象表现了对长安和诗友的怀念。《梁甫吟》通过幻想方式来表现自己在长安受到谗毁；《远别离》更通过迷离惝恍的传说来表现对唐玄宗后期政局的隐忧。它们都显得形象鲜明，寓意深刻。《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则借助于神话传说，构造出色彩缤纷、惊心动魄的境界。李白诗歌丰富的想象力在七言歌行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方面明显是受到屈原的影响。

李白擅长形式比较自由的古诗和绝句。他继承汉魏六朝乐府民歌的优良传统，文笔朴素生动。写景雄伟壮阔，气势磅礴，抒情则奔放激荡，变化多端。

李白诗歌语言的最大特色，可以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具体表现为语言直率自然，音节和谐流畅，浑然天成，不假雕饰，散发着民歌的气息。杜甫的《春日忆李白》称誉李白诗“清新”、“俊逸”，道出了语言风格的显著特色，李白诗对后代诗歌产生了深远影响。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诗仙李白无与伦比。

（四）沉郁顿挫“老杜”诗

杜甫（712—770），字子美，祖籍襄阳，生于河南巩县。因曾居长安城南少陵，在成都被严武荐为工部员外郎，后世称之为杜少陵、杜工部。有《杜工部集》。杜甫存诗约有一千五百首，律诗占了多半，有八百多首。

杜甫生在“奉儒守官”的家庭中，祖父杜审言是著名诗人，父亲杜闲曾任奉天令。青年时期的杜甫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乐观潇洒，对人生充满信心。他在《望岳》诗中期盼“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后来，杜甫来到长安，仿佛是命运的有意安排，偏偏科场不利，使他逐渐成为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创作发生了深刻巨大的变化。产生了《兵车行》、《丽人行》、《前出塞》、《后出塞》、《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这样的不朽名篇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警世之句。

其父去世以后，杜甫的生活日益困顿，此时渔阳鼙鼓已经动地而来了。次年春，杜甫冒死从长安逃归凤翔肃宗行在，受左拾遗之职。此时的杜甫对现实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先后写出了《春望》、《北征》、《羌村》、“三吏”、“三别”等传世名作。

759年立秋后，杜甫至成都，从此在“成都草堂”里一住五年。严武去世以后，杜甫出蜀，重新登上漂泊之旅。此时杜甫多作绝句和律诗，也有排律，名作有《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秋兴八首》、《登高》等。

杜甫的一生，适逢从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的大反转时代，目睹了政治黑暗、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又亲身经历兵荒马乱、生灵涂炭的大动荡。他比常人更敏锐地感受到时代的脉搏，杜诗充满了哀伤愤怨和激昂慷慨之情。杜诗沉郁顿挫的风格特征，其本质正是内心抑扬起伏的情感波澜。

杜甫从小接受了严格的儒家思想教育，终生服膺儒学。儒家关注的对象是人生和社会，人生态度必然是积极入世的。杜甫曾自述其志：“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丞相丈二十二韵》）尧舜是儒家推崇的古代明君，是儒家用自己的政治观念塑造出来的理想人物。杜甫希望皇帝效法尧舜，其实质就是希望他们实行仁政。主张在天下推行以仁爱之心为出发点的仁政。杜甫对儒家的这个核心精神心领神会，他的诗篇，时时刻刻都在阐释这种理念。

杜甫感情深厚诚笃，被梁启超誉为“情圣”。他与杨氏夫人伉俪情深，白头偕老。当他陷贼长安时，曾对着月亮怀念远在鄜州的妻子：“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月夜》）。思念李白的名篇《天末怀李白》云：“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至性至情，感人肺腑。杜甫还将仁爱之心推广到天下苍生：“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杜甫感情流向，也是由亲及疏，这分明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儒家精神的具体阐发。再如《又呈吴郎》：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即防远客虽多事，使插疏篱却甚真。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

一个穷苦的寡妇，一件扑枣的小事，杜甫竟至流泪，展现出诗人对穷困人民的深切同情。在委婉曲折的夹叙夹议中，杜诗的温柔敦厚，溢于言表。

杜诗被尊为“诗史”，杜甫被尊为“诗圣”，这是历史授予杜甫的两顶桂冠。历史的暴风骤雨留下的创伤，在史书中即使有所涉及也是不够真切的，只有“三吏”、“三别”给出了深刻的解答。从这个意义上说，一部杜诗，在客观上就是新、旧《唐书》的必要补充，在主观上就是杜甫留给后人的历史警示录。杜诗在记录历史事实时渗入了深沉的思考，怀有深厚的情感，启发后人思考历史，我们应该高度评价杜诗的“诗史”价值。

“诗圣”就是诗国中的圣人。前人推崇杜甫，一是审美判断，即诗歌造诣，王安石作诗精于“琢句”，却说：“世间好语言，已被老杜道尽。”二是道德判断，即人格意义，评论历史人物极为苛严的理学宗师朱熹将杜甫与诸葛亮、颜真卿、韩愈、范仲淹一起誉为“五君子”。“五君子”中唯独杜甫根本算不上一个政治家，因为杜甫根本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杜甫以一介布衣而跻身圣贤之列，以忧国忧民的伟大胸怀将充满苦难的人生提升到诗意盎然的境界。

杜甫继承了前人的优秀传统，广泛吸收，“转益多师”。他不忘祖训，自豪地宣称“诗是吾家事”，苦心专一于诗歌创作，“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他写作态度十分严肃，发誓“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对自己的作品，“新诗改罢自长吟”，从不自满。我们从他的“晚节渐于诗律细”一语中，也可以看到他精工周密的态度。如被誉为“七律之冠”的《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前人评此诗云：“一篇之内，句句皆奇，一句之内，字字皆奇。”

总之，一部杜诗，展示了崇高的人格境界，它像“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夜喜雨》）的春雨一样沁入读者的心田，正如闻一多所说，杜甫是我们“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三、中唐，唐诗新变

中唐诗歌，正像乐曲中的大调转入小调一样，从雄壮有力的盛唐之音变成了色彩斑斓的中唐回响。“大历诗人”委婉的忧伤，苦吟诗人的奇崛险怪，“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新乐府，再加上刘禹锡、柳宗元的探索，步入中唐，唐诗从内容到风格均为之一变。

（一）韩孟诗派

韩孟诗派是中唐的一个诗歌创作流派，以韩愈为领袖，包括孟郊、贾岛、李贺、卢仝等。韩孟诗派尚奇险，求新异，追求诗歌审美情趣与艺术风貌的独树一帜。

写《游子吟》的孟郊和韩愈并称“韩孟”，韩孟诗派由此得名。孟郊又与贾岛齐名，人称“郊寒岛瘦”。孟郊之诗皆为古体诗，五言古诗最多。孟郊诗长于白描，语言明白淡素而又力避平庸浅易，或精思苦炼，雕刻奇险，追求瘦硬奇僻的风格。《游终南山》：

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高峰夜留景，深谷昼未明。

山中人自正，路险心亦平。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即此悔读书，朝朝近浮名。

通过写终南山的雄奇险异、万壑清风之景，表达诗人厌恶红尘，向往林泉的情志。

韩愈是中唐的文学大家，他将散文章法运用于诗歌创作中，“以文为诗”的代表作为《山石》：

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支子肥。

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铺床拂席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当流赤足蹋涧石，水声激激风吹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靰。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

《山石》通过描写山中的自然美和人情美，流露人生失意的无奈及留恋山中的感情。清方东树《昭昧詹言》：“只是一篇游记，而叙写简妙，犹是古文手笔。”

韩愈以文为诗，“破屋数间而已矣”这样散文化的诗句，实在过于直白，还是《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诗味浓郁，感情真切：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此诗是诗人在贬谪潮州途中创作的一首七律。李光地：“《佛骨表》孤映千古，而此诗配之。”英雄失路之悲，凄楚难言之愤，熔为一炉，苍凉悲壮，得杜甫七律之神，是韩诗七律的精品。

李贺因其“阴凄幽冷”的诗境，被称为“诗鬼”。其诗最大的特色，就是想象丰富奇特、语言瑰丽奇峭，别开生面，自成一家，被称为“长吉体”。

李贺偏爱借助虚拟的世界（非现实、非人间），来表现怀才不遇的愤懑与人生短暂、光阴易逝的感慨。这种非现实的幻想，是他憎恨现实，又无力改变现实，转而厌弃现实的情绪表现。其中一些描述仙人生活的诗歌给人新奇的感觉。如《梦天》：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此诗写梦游月宫的情景，诗人的用意，主要不在于对月宫仙境的神往，而在于描绘由人间所见月色到天上所见人间，幻想与实境交织，寄寓了诗人沧海桑田的历史意识与时光飞逝的人生感慨，想象丰富，构思奇妙，用比新颖，体现了李贺诗歌变幻怪谲的艺术特色。

（二）元白诗派

“元白”是中唐诗人元稹、白居易的合称，他们志同道合，互相唱和，诗歌重写实，尚通俗，重视诗歌的现实功用，自成一派。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后人因称“白香山”。白居易是我国文学史上继杜甫之后的又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在总结我国自《诗经》以来诗歌创作经验的基础上，建立了现实主义的诗歌理论，创作了大量优秀诗篇，有《白氏长庆集》，现存诗三千多首。

反映民生疾苦的讽喻诗，以《秦中吟》、《新乐府》为代表，是“为君、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从而达到“补察时政”的效果。《寄唐生》：“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诗风浅近平淡。

感于时事而作的感伤诗，以《长恨歌》和《琵琶行》为代表，是唐代长篇叙事诗的杰作。因感“天宝遗事”而创作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主要根据唐玄宗与杨贵妃的传说故事为题材，委婉地批判了唐玄宗的荒淫误国和杨贵妃的恃宠致乱，同时也对他们的爱情悲剧寄予了同情。诗基本上采用了历史事实的描写和浪漫的想象相结合的创作手法，将叙事、写景和抒情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感情缠绵悱恻，凄婉动人。《琵琶行》描写了琵琶女悲惨命运，并抒发了自己被贬的苦闷和悲愤。描写细腻，语言精美，音韵和谐，善于渲染气氛，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其中的音乐描写尤为精彩，无出其右。

抒写生活情趣的闲适诗和杂律诗，数量较多，以《赋得古原草送别》、《钱塘湖春行》等为写景抒情的名篇，艺术价值较高。如闲适诗《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此诗是白居易晚年隐居洛阳，“天晚欲雪，思念旧人”时所作。语浅情深，言短味长，作品充满了生活的情调。

再如杂言古诗《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诗意是往事虽美，却如梦如云，不复可得，具朦胧之美，极似后来的小令。后人以此诗句法为词调，以“花非花”为调名。苏东坡也从这里获得了灵感，写出了“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水龙吟·似花还似非花》）的名句，苏东坡喜爱的侍妾朝云的名字大概也出于此。

元稹年少即有才名，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并结为终生诗友。元稹与白居易同是倡导新乐府运动的领袖人物，文学主张也基本相同。元稹诗作号为“元和体”，给世人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佳句。

元稹的诗歌成就主要体现在乐府诗上。其乐府诗关注现实和民生，对社会问题的反映有相当的深度和广度，也具有比较强烈的现实批判精神。《田家词》、《织妇词》是其乐府诗中的代表作品。

（三）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刘禹锡，字梦得，洛阳人，有“诗豪”之称。因避安史之乱，寓居嘉兴，有《刘宾客集》，存诗八百余首。

《西塞山怀古》、《金陵怀古》、《乌衣巷》、《石头城》是其咏史怀古诗的名篇，在感慨历史的兴亡盛衰中，寄寓着人生的悲情及对历史的思考。从总体上看，他的七律、七绝成就最高。著名的《西塞山怀古》：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此诗感叹历史的兴亡，从反面阐发了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寓深刻的思想于纵横开阖、酣畅淋漓的风调之中，借古讽今，直指现实。

刘禹锡由于参加了王叔文为首的政治革新运动，曾被贬谪二十余年，所以讽刺批评时政和抒发怨愤之情成为其诗歌的主要内容。如《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这首诗表面上是描写人们去玄都观看桃花的情景，骨子里却是讽刺当时权贵的，刘郎去后权臣欣然登上高位。十多年后，《再游玄都观》又一次表现了对权奸们的蔑视：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诗抒发了他自己遭遇的痛苦，表现出毫不妥协的政治坚定性。“权近闻者，益薄其行”，固执的刘禹锡颇有以诗歌长矛战风车的悲壮。

在流放巴楚期间，刘禹锡学习民歌写的乐府小章最有特色，有《竹枝词》九首、《堤上行》三首、《踏歌词》四首、《浪淘沙词》九首、《折杨柳枝词》九首，这些乐府小章用七言绝句这种灵巧的形式，继承了李杜，但他将其发展为组诗，表现力就更强了（李白《秋浦歌》亦是组诗形式）。这类诗以民歌情调写爱情，写风物，写地方上的生活，同时又体现了作者的艺术个性，虽源于民歌而又不同于民歌，虽为文人之作而又不同于文人作品，既有民歌的朴素自然又有文人细腻精巧的特点，意境优美，语言清丽。

四、晚唐，唐诗余韵

晚唐主要诗人，前期以杜牧、李商隐、温庭筠等人为代表，后期主要有皮日休、罗隐、韦庄、韩偓等人。晚唐诗歌形成三大题材：咏史诗、爱情诗、山水诗。在形式上，格律诗是晚唐诗歌的主要形式。在艺术上，晚唐诗人倾向用精致的语言来表达细腻幽微的情思，诗歌风格体现唯美主义倾向。

（一）杜牧

杜牧人称“小杜”，以别于杜甫，与李商隐并称“小李杜”。因晚年居长安南樊川别墅，故后世称“杜樊川”，著有《樊川文集》。脍炙人口的名篇有《赤壁》、《山行》、《泊秦淮》等。

杜牧的七绝向来受到人们的推崇。题材广泛，多历史与现实的感怀。在写法上，有的描绘景物，鲜明如画，如《江南春绝句》，有的表达深曲，情思蕴藉，如《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有的语言轻灵典雅，清响绝伦。如《过华清宫》（其二）：“新丰绿树起黄埃，数骑渔阳探使回。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结尾两句，不着一字议论，便将玄宗的耽于享乐、执迷不悟刻画得淋漓尽致。也有发议论而伴以情韵的《题乌江亭》：“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议论不落传统说法的窠臼，是杜牧咏史诗的特色。

杜牧诗有清新美丽的语言，含意深远的意境，常流露出英雄的气概、过人的见识和进取的性格，风格俊爽明朗。

852年，五十岁的杜牧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为自己写了墓志铭，又焚毁了一生所作的大部分诗歌。杜牧诗歌现存四百多首，很多是传诵千古的名作。

（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樊南生，河南荥阳人。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写得缠绵悱恻，为人传诵，但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李商隐一生不得志。

李商隐的咏史诗思想性艺术性臻于和谐统—，在咏史诗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贾生》借题发挥，委婉地抒发了他怀才不遇的苦闷：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诗的前两句，是欲抑先扬，汉文帝名为求贤，而无求贤之实。后两句以“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事实，鞭挞文帝不重视人才，感叹贾谊满腹才学却不被重用，只是为了满足文帝的好奇心。全诗显然寄寓着作者不能施展抱负的哀叹，感慨深沉。

马嵬二首（其二）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季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此诗夹叙夹议，通过对比平民莫愁婚嫁生活的幸福与帝妃的爱情悲剧，诗人由此发出冷峻的诘问：为什么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还不如普通百姓能保住自己的妻子呢？

李商隐以七律为形式写的《无题》爱情诗，艺术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独特艺术风貌。李商隐的爱情诗，排除了一切叙事的散文的成分（即非诗的因素），主要写爱情的深刻感受与复杂微妙的爱情心理。剔除了过去艳情诗对女性色貌和男女调情的描写，也没有过去艳情诗对女性轻浮的赏玩态度。完全超越了性爱的层次，感情执着缠绵、哀怨凄伤，是“高浓度的感情琼浆”，充满了浓厚的悲剧情调和感伤主义的色彩。“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诗情深幽，诗境迷离。

李商隐继承了杜甫的沉郁顿挫的风格，又融合了齐梁诗的浓艳色彩、李贺的幻想象征手法，形成了独特的诗歌风格。

总之，晚唐诗人“小李杜”创作了唐诗的最后一批精品，创造了唐诗最后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