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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住在我的村庄
1.5.10 无名山北坡那片菜园地
无名山北坡那片菜园地

最近这次搬家搬到了济南高新区,宿舍西侧有座不大的乱石头山,人们都叫它无名山。由于这里搞新区开发,土地早已被开发商买断,山上的好石头也都被开采盖高楼用了。平坦的地方都建设成了写字楼和高级花园公寓,什么黄金时代、雅居园等,只有无名山北侧仍是一片乱石冈,杂草丛生,成为城乡接合部一块暂时闲置的山地。好像居民们有某种共识和默契,悄悄买上工具,把每一寸土地都自主开发出来,就连溪水沟也没放过,旮旮旯旯、角角落落都种上了菜。从山顶往下一看,可谓大大小小、五花八门、错落有致、菜园成片。

所有裸露的闲地都被开垦、绿化和装饰了,成为东部城市夹缝中一片独特的风景。

每年的清明节前后,山坡上到处是劳作的人群,许多家庭,扶老携幼,有的扛上铁镐、钢锹、锄头等工具,有的用轿车拉上水桶和铁铲,纷纷在早已圈好的山坡上翻地,经过深刨、挖沟、筑堤、夯实,把碎石块捡出来垒成石头墙,围起一片菜园地来,有的还留出排水沟、调出沟垄、打成菜畦子。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踩着松软的泥土,呼吸着泥土的芳香,一边干活一边说笑,那可真是其乐融融,令人羡慕。自己种的韭菜、香菜、薹菜,不施任何农药和化肥,堪称真正的绿色蔬菜。就是必须施农药,也是等过了危险期才采摘,食用起来肯定安全,比起市场上某些“头天打药第二天摘”的菜来,不知要好多少倍。

清明前后正是播种的好季节。由于山上干燥,为了保留水分,许多家庭种芸豆也用地膜覆盖技术。先把种子点在地垄上,再用地膜盖好,约一星期后,芸豆便探出嫩黄色的小脑袋。这时就需要及时小心地把地膜撕开一个小洞,把芸豆苗一墩墩放出来,然后用木棍、竹竿搭架,等待它们攀爬。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小芸豆便比赛似的绕着竹竿往上爬,快的时候一天可以长几公分。只要及时施肥浇水、松土灭虫,五月底就能摘到又长又鲜的芸豆了。西红柿、茄子、辣椒的种植比较麻烦一些,需要在惊蛰前后先育苗,清明前后再移栽到地里。

西山坡上由于缺水,菜都矮矮地趴在地上,长得特别壮实,墨绿墨绿的。菜园地中间纵横交错的是小径和水沟,四周是荆棘墙排列出的哨兵,还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威严。有的还在菜园地用木棍搭起天棚,大热天或者傍晚坐在里边抽烟、闲谈。

有一对退休的夫妇,因为孩子们都上班,实在没事做,也开了一块菜园,应当说是大大小小七八块。因原来是种地的老把式,有经验,去年种了五六种蔬菜。菜园里的作物长势喜人,青青的辣椒压弯枝头,豆角的藤蔓爬满架棚,羞涩的茄子躲在茂密的叶子下疯长,地边的南瓜藤在山坡上使劲地攀缘,让人羡慕。夕阳快下山了,二位老人还披着余晖坐在菜地边上,轻声述说着什么,像一幅温馨而感人的剪影。今年春天,又在附近垦出两块小地来,种上了一些平常的青菜……伺弄蔬菜也让人有所悟:生命终究要老去,父母在儿女成长的历程中体味的是培育的过程,在几十年的岁月里,有苦有甜,有愁肠也有幸福,重要的是付出后享受的快乐。就像园中的蔬菜,用它最亮丽的绿色、茁壮成长的势头,报答了汗滴入土那份付出。

雨季,菜园换装最快。正如生命的蜕变与新生,展现出生命葱茏的无穷魅力。可谓一天一个样,赛跑似的拔节、蹿高。青翠的韭菜割了又长,茄子、西红柿、辣椒争着开花,细细碎碎地像满天的星星眨着眼,丝瓜、豆苗兴高采烈地攀缘到新的高度,眺望远处的风景,到处蔓延,不消几天工夫,就把原先光秃秃的园地爬满绿色,像夏日里矫情的模特一样。菜园里的风景也是因时而异,但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勤劳的人们总能智慧地描画一幅幅生动、活泼、朴实的农家田园图谱,把日子过得甜甜美美、和和睦睦……

我多次思索大家乐此不疲、辛苦劳作的原因。茶余饭后,到别人花巨资买下所有权、经自己随意整理获得暂时耕种权的菜园里走走,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哼着得意的、熟悉的小曲,松松土,除除草,打打杈,顺手还能摘一篮红红绿绿的蔬菜,那感觉真是太爽、太田园风味了!

各家各户把相对复杂和重要的活,譬如播种、浇水等,一般放在周末干。从居民楼到菜园中间是一道墙,墙上有铁栅栏,有人为了少走路,干脆在栅栏当中开个洞,可以提着水从洞里钻到外边来。许多家庭有了分工,有在里边往外递水桶的,有在外边负责接的。周末干活有许多好处,可以驱除一周来脑力劳动带来的困倦,还可以消除呆在家里的无聊和沉闷,并锻炼了身体,是一种一举数得的消遣方式。抽空走在这片菜园地上,欣赏着大自然的景色和田园风光,聆听人生的牧歌和亲情的呼唤,心情顿时晴朗、豁达和透明。

其实种菜就是种生活,必须经常施肥、浇水、除草,才能有茂盛的作物长出来,否则就杂草丛生。收获与付出是成正比例的。每个人的心灵,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是一片菜园地,只有辛勤耕作,才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收获就在于经常对内心的杂草进行割刈和清除,对希望和梦想之苗进行精心管理。

刊登于《时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