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节目
如今电视已成人们生活必需品和重要伴侣,可谓朝夕相处。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让人拓宽视野,增长知识,给精神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和空间。打开尘封20多年的记忆按键,与电视有关的往事在眼前闪动,那难以割舍的情感涌上心头,心中忍不住一阵辛酸与留恋……
上个世纪80年代,电视还是奢侈品,即使在机关工作、家庭相对富裕的同志,家里最多有台黑白电视。谁家若是买了彩色的,左邻右舍肯定十分羡慕,甚至要求主人请客共同庆祝。1985年腊月,我们筹备结婚了,妻子不世俗、不虚荣,也不注重结婚的形式,可结婚大事总得说得过去。我个人当时只有200元的存款,真愁着置办东西。时兴买电视机,那也是流行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手表“四大件”之后,新流行的最大的物件。父母知道这个情况后,反复盘算,最后咬咬牙说:咱也不帮孩子添什么东西了,那就凑凑钱给孩子买台电视机吧!父亲硬是把所有存折归拢起来,凑足了1200元。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文数目。当时买彩电要托人,国外产品还要凭外汇、凭购物票。春节前电视机更是紧俏,急得我如热锅上的蚂蚁。万般无奈,我硬着头皮托我单位的一位领导,硬是从县商业局局长手里把准备给别人的电视机票要来了一张。我叫上懂行的同事从县专营店花1190元买了一台东芝牌17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引起不少同事羡慕和嫉妒,这也是我们村当时唯一的一台彩电,成了小山村爆炸性的新闻。
我结婚不久,就要过春节了。仔细巡视结婚的那两间平房,实在没有什么怕丢的,最值钱的、全家老少最惦记的就是那台电视机。那时县城里没有几辆车,于是就托熟人到一个乡镇企业发展快的村借了辆老式北京吉普,把电视机精心装进箱子,用粗麻绳捆在吉普车后边的装备盖上,沿着九曲十八弯的乡间公路,兴高采烈地驮回了老家。回到家,我用身体“隔开”围观的人群,小心地护驾着把电视机搬进屋里。那时乡下人大都没见过电视机,就更不用说彩电了。村里人没见过这等稀罕物,像是天外来客,突然做客来到我家。叔父大爷叫着:快把电视打开,让我们开开眼!从厚厚的纸箱里把它抬出来,那电视其实就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前面一块乳白色的外鼓的玻璃,接上电源,按开电源键,用控制器一调,里面就有穿着鲜艳的主持人代表各电视台讲话,有人在唱呀跳呀、冲呀打呀,确实神奇。有人偷偷地趴在电视机箱后面往里瞧,只看见里面一些电线,确找不着什么人,再跑回电视机前面一看,那乳白色鼓鼓的玻璃上还有人在继续唱呀跳呀。大家不可思议:“如今人太能了,这么多人在这么个小地方怎么装得下呀?”“电视里这些人吃饭、住宿都在这个木头盒子里吗?”
那时电视节目少,就中央电视台、山东电视台,其他台在偏远的山村根本也收不到。用的是室内天线,能收到的频道也就更有限。遇上刮风下雨,图像不清晰。用手握着天线,电视节目才会清晰许多。有时只好接一根铁丝到室外,捆在一根高高的木棒或竹竿上作为延伸天线。当时乡村的电也不正常,有时节目看到紧要处,电灯闪几下,突然就没电了。大家一阵惋惜和长叹,只好重新点起煤油灯,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拉着家长里短,耐心等待。尤其是孩子们,看到电视上那么美妙的画面、那么动人的故事、那么有趣新鲜的事儿,诱惑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如果看到最激烈的场面停了电,会跺着脚,激动地跳起来。有的甚至发狠:我有了钱,什么也不买,先买台大彩电!
那时电视节目不像现在这样丰富,比较单调,也没有冗长的电视剧和这么多的广告。山里人大都喜欢看故事片,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爱看古装戏。当调到“咿咿呀呀”不紧不慢地唱京戏的节目时,老年人眼睛一亮,一边用脚踏着节拍看电视,一边讲从长辈嘴里流传下来的那段历史,年轻人不喜欢这慢吞吞的节奏,在一旁说气话:“就像个驴叫一样,什么好看的。”老人一瞪眼,年轻人只好伸伸舌头、作个鬼脸作罢。有时为了调换频道会吵起架来,闹得大家不开心。邻居们也很实在,完全像在自家,来早的就坐在炕上,稍晚的就挤在地上,再晚一些的只好把门和窗子打开,站在屋外翘着脚、伸直脖子看……时常有人在训斥:坐下,坐下,我们看不着了。上了几岁年纪的长辈在指挥着调什么什么频道,有了喜欢看的节目却再也不允许别人调换频道了。
眨眼几天的工夫就到春节了。年三十这天,各家各户忙着扫院子、包饺子、贴对联,早早吃完饭,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大家早早吃了晚饭,就到我家等着看彩色电视了,屋里坐满了,门外也站了许多。凳子不够,就找块砖头、石头坐着,有的干脆回家抱来了凳子。那阵势,分明是准备打“持久战”。电视从晚六点节目预告开始看,等到八点春节晚会开始前,屋里已经水泄不通,加上抽烟的、嗑瓜子的、喝茶的,完全成了业余“电影院”。门外的垫起脚跟往里看,像看西洋镜般热闹。实在没办法,干脆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把电视往上一放,就成了露天“电视院”。没有椅子就站着或是蹲在地上看电视。那种场面热闹得不得了,一双双热切的眼,盯着闪动的屏幕。
据说,1985年的春节晚会已经是中央电视台举办的第三届了。记得是在北京体育馆里举办的,唱歌的、跳舞的穿着五彩的衣服格外漂亮,电视剧中打斗的场面让人兴奋而又紧张,所有的节目精彩极了。那场景、那舞台,在彩色电视机上显得更耀眼。伴随《百猴迎春》《编钟乐曲》的节目,春节晚会拉开了序幕,董文华、吕念祖、罗文、张建一等人的演唱,马三立的相声,陈佩斯、朱时茂的小品,各种戏曲表演,还有中国女排队员集体拜年等节目,让人耳目一新,备感振奋。应该说,这是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第一次看到彩色的春节联欢晚会。
虽然屋外寒气逼人,天上飘着雪花,但大家兴致很高,因为每个人都能看到电视了。有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搓着冻红的耳朵、跺着冻得麻木的脚;孩子们冻得钻进家长的怀里,有的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梦乡。有人干脆回家把厚棉衣拿来,母亲干脆把被子抱来盖在我的腿上……院子这么大抽烟也呛不着人,父亲忙着给乡亲们递烟、冲茶;母亲就忙着给邻居分瓜子,给孩子们分糖块,让大家眼不闲着,嘴也不闲着。等到看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有的急了,大声问:这就算演完了?那劲头看到天亮才过瘾。等大家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视,脚步声和狗吠声渐渐消失,各家比赛似的响起了鞭炮声,在欢笑声中迎接着新年,期待新一年的丰收、幸福和吉祥。
我们每年都回老家过年。无论是在莒南工作还是到临沂工作,不管路途多么遥远,那台电视机与我们形影不离,伴随我们回那个小山村度过了十多个欢乐、祥和的春节。
屈指算来电视走进百姓家里也只有那么20来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随着我国的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电视机、电视节目的翻新也在突飞猛进,仅中央台就由原来的一个频道猛增到了现在的12个,又随之增加了一些地方台,好节目层出不穷。各家有电视机实在不算什么,不光有彩电、影碟机、音响,还有电脑、数码之类的产品。前些年,同事们都纷纷换电视,我家上世纪买的那台电视机功能太少,显得有些落伍了。手头也宽裕了,先后买了29英寸的彩电和数字彩电。这些电视机具有高频、清晰度强的优点。饭后茶余,手中挥动着摇控器,从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就可以跟随电视节目漫游神州、漫游世界。香港回归实况转播、9·11事件发生前后、伊拉克战争、奥运会等重要新闻时段,人们依然通宵达旦地守在电视机旁。好的电视连续剧,大家的情绪会跟着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而欣喜、而愤怒、而感动……
往事如烟,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家家都买了电视机,有的甚至老人和孩子各有一台。如今农村的大年夜也没有当时的热闹气氛,谁也不上谁家看电视,都守候在自己家,街上也冷清了不少。人们日子富足了,精神生活也丰富了,可人与人之间少了些许的包容和温暖,山村少了热闹和激动。当年那看电视的场面令我难以忘怀,让我经常留恋与回味……
刊登于《时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