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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集
1.77 后 记

后 记

编入这本杂文集的作品,“文革”前写的署名小木,“文革”后写的,署名卢杨村。附录一篇,发表时用了我的原名。因为它们多半都是熬夜的成果,所以我就把汇总这些成果的集子称为《灯下集》。

应当指出,写杂文不是我的本职工作。1955年,我毕业于四川大学历史系,随即留系任教,专业方向是学习和研究中国古代史。但是这个专业方向和我的杂文写作并不矛盾,沟通之法也很简单,一言以蔽之,就是让古代的历史素材为今天的社会生活服务。所以我写杂文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几乎每篇都要引证一些古人古事,一边谈古一边论今。1988年,我曾著文自我介绍写作的甘苦和体验,标题就叫作《谈古论今说杂文》。现在我就把这篇自我介绍置于卷首,充当本书的代序。序文围绕古今关系这个核心议题,不仅分析了杂文作品,而且还特别提到我写的《初唐杰出的政治批评家魏徵》,从而引出一桩比较复杂的陈年往事。一方面,评述魏徵这篇文章不是杂文,但它可以和这本杂文集的代序互相参照,所以我就把它排列在本书的末尾。另一方面,往事又时隔多年,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不交代不行,话长了也不好,那就粗略地说它几句吧。

1962年,我应《成都晚报》记者之约,撰写文章评述魏徵。在唐代贞观时期,魏徵曾和唐太宗李世民进行过多次政治对话,其主要内容:一曰以史为鉴;二曰民犹水也,君犹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三曰创业难,守成更难;四曰兼听则明;五曰居安思危;六曰选贤任能。魏徵批评朝政,直言不讳,敢于犯上,太宗包容魏徵,既勇于自责,又虚心采纳,这一君一臣,在中国古代实属罕见。他们倡导的政治格言,具有很强的共性,早已成为世代相传的老生常谈了。出乎意料之外,常谈也会惹祸。到了“四清”运动,上述文章被指定为一株大毒草,我也挨了一通大批判。在历史上,魏徵的声誉是和贞观之治联系在一起的,贞观之治的历史价值又是和一系列政治理念联系在一起的,这些理念不会过时。在我看来,魏徵之所以不受欢迎,并不是因为这位历史人物丧失了历史意义,而是我们在这一段很有意义的历史面前缺少了照镜子的习惯和勇气。唐太宗自夸拥有三面镜子: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请容我补充一句,这些镜子,均非太宗独家垄断,而是人皆可得之物。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弃而不用,离开了镜子,就看不见自己的真实面目,自知之明,又从何而来?没有自知之明,忠言逆耳,闻者不戒,集思广益之路,又焉能畅通?如果此路受阻,政治生活中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还会正常地开展下去吗?事实告诉我们,照镜子的呼声的确不是多此一举。所以我在写了魏徵之后又开始写杂文。在我看来,只要贞观时期流行的政治格言还可以古为今用,我们的杂文事业就肯定能够繁荣昌盛;但是如果兼听则明和居安思危都变成了历史糟粕,你去写杂文(也包括写魏徵)就等于自找苦吃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为了把今天和明天的事情办得更好,还是经常照一照历史这面镜子吧!

2016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