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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看旧戏，总爱指着舞台上的红脸和白脸，问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后来才逐渐明白，勾勒在演员脸上的这层色彩还有一个专门术语，叫作脸谱——只消看准脸面上的颜色，人物的好坏，自然就心中有谱了。我不懂戏剧，以上所云，不过是望文生义而已。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是不会去画脸谱的，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样子——它无非是长相、穿着和年龄、身材之类。于是，看惯了脸谱的人也往往习惯于看样子。脸谱有固定的程式，样子也不例外。举例言之：穿“洋”一点，其人多半属“资”，而走“快”一点，其人又多半欠“妥”。假若穿“洋”一点的评了先进，有人就要嘀咕：他那样子，像吗？而走“快”一点的提了干部，有人也要怀疑：他那样子，行吗？样子的作用，可谓大矣。想当年，阿Q自称姓赵，还挨了赵太爷一记耳光：“你怎么会姓赵！——你哪里配姓赵！”阿Q之不配，也显然是和他的样子有关的。

不过，只看样子，我敢断定，多半是要把人看走样的。在《红楼梦》里，晴雯是个上上人物，一来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二来又“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于是在王夫人看来，她不勾引宝玉，那还有谁呢？相比之下，另一个丫头袭人的“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样子好，人品还会有问题么？仿佛只有她才能够保全住贾府的体面；殊不知，和宝二爷偷试云雨情的恰好就是这位花大姐。从表面出发，不仅没有分清善恶，反而把是非完全弄颠倒了。

以貌取人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但是，这不能埋怨样子，而应当责怪那些只看样子的“印象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