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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集
1.14 “文”“人”并重
“文”“人”并重

我们有一个古老的文明传统,就是在评价文人的时候,注重“文”的这一面,但又不忘掉“人”。刘勰的《文心雕龙》,洋洋数十篇,殿后之作,就取名《程器》——在研究了文艺学的各个方面之后,还要专门衡量一下文艺家的品德和思想修养。由此可以证明,文艺家的作品和文艺家的人品同属于文艺理论的考察对象,提倡“文”“人”并重,也并没有超出文艺格局的界限。

其实,人品和作品是相通的。陆游晚年曾经谆谆告诫他的儿子:“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这位活了八十六岁,写过一万首诗的老诗人,应该是诗歌行家,对写诗最有体会,难道他还会轻视诗歌艺术?既然写诗,就必须讲求遣词造句和声韵格律,这是完全必要的。但诗歌不仅是时代生活的反映,同时也是诗人的思想和人格的表现,所以作诗之外还要做人。一个正直的作家,绝不会用文艺去投机取巧。一个有高尚道德情操的作家,也绝不会去宣扬低级庸俗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人”和“文”的确是相通的。“工夫在诗外”,不是说诗本身不重要,而是说诗人的思想素质也同等重要。用陆游自己的话来解释,就是“人之邪正,至观其文则尽矣决矣,不可复隐矣。爝火不能为日月之明,瓦釜不能为金石之声”。思想品格不高的作者又怎么能写出艺术境界很高的作品来呢?“而或谓庸人能以浮文眩世,乌有此理也哉?使诚有之,则所可眩者,亦庸人耳。”陆游早已作古,但他的这些言论,在今天仍然值得我们深思。

文艺家是精神文明的建设者。如果一个文艺家在他的作品里以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身份出现,而在他自己的生活里又充当一个践踏精神文明的角色,这样的作品岂不成了表里不一的赝品?古人说“先器识,后文艺”,这里姑且不论其先后,但“文”“人”并重这个传统,总还是丢不得的。

载1982年7月15日《成都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