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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玉茗堂尺牍》之六，有寄给罗章二的一封信：“章二等安否？近来生理何如？《牡丹亭记》要依我原本，……虽是增减一二字以便俗唱，却与我原做的意趣大不同了。往人家搬演，俱宜守分，莫因人爱我的戏，便过求他酒食钱物。如今世事总难认真，而况戏乎！若认真，并酒食钱物也不可久。我平生只为认真，所以做官做家都不起耳。”汤先生究竟有多大家业，我没有考证过，史书上说他“穷老蹭蹬”，不仅所居玉茗堂“鸡埘豕圈，接迹庭户”，而且仕途坎坷，在官场也甚不得志。他给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乃是做了一部不朽的杰作《牡丹亭》。

演员以演戏为“生理”，酒食钱物当然不可不要。但这位戏曲大师恳切地告诫演员：要在艺术上一字不苟，不要在钱财上锱铢必得。如果艺术成了商品，艺术创作就进入了市道——市道者，市场交易之道也，你给我酒食钱物，我供你消闲解闷，这就不成其为艺术了。旧社会的商人，以居积谋利为目的，利之所在，随风变易，以致不择手段。但商品价值和艺术价值毕竟是两码事，商人要讲生意经，而艺术却不是“炼金术”，为了投合某种社会趣味，“虽是增减一二字以便俗唱”，即使能赚到更多的酒食钱物，这也千万不可。这才是艺术家的应有品德。

在封建时代的汤显祖“平生只为认真”，把认真和艺术联系在一起，这正是他了不起的地方。“如今世事总难认真，而况戏乎！”四百年前的汤显祖提到“认真”二字，也不胜感慨，足见其难也。但是，我们今天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新时期，无论怎样难，我们都应当事事讲认真，而且还要比汤显祖更认真一点。一个认真的艺术家，应当始终保持严谨的创作作风，追求真正的艺术，而不应当粗制滥造，把艺术变成那种只为换得更多钱财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