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克官

20世纪70年代末我在查阅1926年出版的《中国青年》时，发现了丰先生为该刊所做的封面漫画。这是从未听丰先生本人和家属提过的事，使我有点吃惊。因为《中国青年》不是一般的刊物，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机关刊物。主编都是赫赫有名的共产党领导人，如邓中夏、萧楚女、恽代英等。像丰先生这样一位后来皈依佛法，曾被“左联”人士骂过的人，怎么竟为共产党刊物画封面呢？真是有点意想不到。

对这个发现，我写出《丰子恺先生两张珍贵的封面设计》一文，刊于1980年第2期《美术》杂志。但这其中的约稿经过，一时无法弄清。当时，我曾分别致函沈雁冰、胡愈之和叶圣陶先生，他们均答不知道，这成为20年来一直困惑着我的一个悬念。但是，胡先生信中提到“也许是杨贤江、沈雁冰这些熟友邀他替《中国青年》题封面的”。（见图）但当时我对杨贤江的情况所知极少，仍然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思考。

胡愈之先生来信，提到杨贤江也许是向丰先生约稿的人

非常偶然的机会，已多年不看《中国青年报》的我看到一份2000年3月8日的报纸。大标题为《开山巨擘一代英才——纪念我国马克思主义教育家杨贤江诞辰105周年》。因为1917年杨贤江毕业于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下文简称“第一师范” ）， 1924年前后曾在上虞春晖中学任教务主任。而“第一师范”、春晖中学都与丰先生有关系。

杨贤江在“第一师范”毕业后，经邓中夏介绍参加了少年中国学会。1921年后，在商务印书馆主编《学生杂志》，并协助恽代英编辑《中国青年》。出版著名的《新教育大纲》、《教育史ABC》。 1924年被选为中共上海地方兼上海区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分工负责学生工作，到杭州、宁波等地从事组织活动。此间，任上虞春晖中学教务主任。1924年冬匡互生、丰子恺等到上海创办立达学园，杨贤江亦曾前往任职，但主要还是从事周围地区的党务工作。与杨贤江同时或前后，在春晖中学任职的还有一位共产党员叶天底，他是校长经亨颐和教师夏丐尊的学生，曾代丰先生上过图画课。

了解到以上资料，使人不免产生联想。既然杨贤江与丰先生先后两次同过事，且杨贤江又曾协助过恽代英编辑过《中国青年》，是与邓中夏、恽代英相熟的同志，再加上其中还有一位叶天底，那么，代《中国青年》向丰先生约稿的人会不会是杨贤江？既然当时与共产党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沈雁冰未参与此事，那么，胡先生信中提到的另一个人杨贤江就成为最大可能的“候选人”了。

“五卅”惨案震惊了世界，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无不痛心疾首。事件发生的时候，沈雁冰、郑振铎、朱自清等人都写了文章声讨。在纪念“五卅”周年的时候，恽代英或杨贤江打破了封面从来不刊登绘画的惯例，想到了有社会影响力的丰子恺，邀约他创作封面画，以加强宣传力度。丰先生慨然应约，连连供稿，这都合乎情理。大家爱国反帝，同仇敌忾，走到一起了。

以上仍是推测，仍没有“凭据”。但比之20年前，情况似乎明朗了许多。至少，对丰先生怎么忽然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刊物画起封面，这之间有熟人起了“搭桥”作用，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