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先生两张珍贵的封面设计
毕克官
现在向读者介绍两张封面漫画。它们是丰子恺先生早年的作品,时间是1926年,也就是丰先生29岁的时候,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机关刊物《中国青年》创作的(图一、图二)。

图一 《矢志》丰子恺作(1926年)

图二 1926年第139期《中国青年》封面 丰子恺设计
《中国青年》自1923年10月创刊起,从来不用封面图画,只用刊名题签。(据说多为刊物的主编邓中夏或恽代英、萧楚女等所书写。[1])可是,到1926年5月的第121期,突然破例地刊用了一张封面画。这期的《编辑以后》有如下一段告白:
“在这样一个有价值的严肃的五卅周年纪念期,我们有意供献读者的若干有意义的物事。我们要使读者都能明了过去一年革命民众奋斗的工作,要使读者能从这些实际奋斗中切实认识五卅运动在各方面的意义,再要使读者从这里面认清我们今后应走的道路。供献这些物事的责任,我们都交给了这个特刊。我们希望这个特刊能担负他的使命。”
这就明白了,这一期之所以采用封面画,为的是突出这个纪念年号,以起到扩大宣传的作用。为此,主编在《编辑以后》里特地谈了这期封面的事:
“这期的封面是特别请丰子恺君为我们画的,特在此表示我们的谢意。这画的含意是唐张巡部将南霁云射塔‘矢志’的故事[2],我们希望每一个革命的青年,为了被压迫民族的解放,都射一枝‘矢志’的箭到‘红色五月’之塔上去!”
这幅画的约稿经过情况不详。但我们知道,当时的丰先生,已画了大量反映社会生活和借古代诗词表达个人感受的画。有人对他在题了古诗词的画面上,不画古人却画了现代人的作法,表示不满意。关于这个,他说:“我不是作历史画,也不是为李后主词插图,我是描写读李词后所得体感的,我是现代人,我的体感当然作现代相。”由此看来,他为《中国青年》所画的《矢志》,立意在于“现代相”,是在激励和赞颂当代的爱国青年。至于是否涉及编辑所说的“红色”,人各有志,那是题外话了。
《中国青年》第121期采用了丰先生的封面后,又在第126期(6卷1期,1926年11月)采用了丰先生另一张封面画(包括刊名题签),一看便知,这张封面的内容与前一张紧密相关。如果说前一张画的是“矢志”之箭,那么,这后一张所描绘的则是已跨跃在战马上弯弓搭箭进行战斗了。值得注意的是,这张封面连续使用了半年之久,从126期一直到146期,共有20期。
我通过查阅资料发现,《中国青年》从1923年创刊,直到1927年停刊,在3年多的时间里仅仅用过丰先生画的两张封面画。须知,1926年上半年,国内政治斗争十分激烈。在当时那样的环境里,丰先生画出这样的封面漫画,值得注意。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发现丰先生的美术作品发表在这样一个相当有影响力的刊物上,是十分有意义的。
1926年的丰先生,已在社会上享有盛名,在一些著名杂志上发表了不少论述美术和音乐的文章;他独树一帜的《子恺漫画》连载于郑振铎先生主编的《文学周报》上;《子恺漫画》、《音乐的常识》、《音乐入门》等著作已经问世。作为文学研究会的成员,丰先生的艺术主张基本上是“为人生的艺术”,他十分强调艺术与现实生活的关系。他创作严肃认真,为人正派,富有正义感。丰先生当时仅29岁,却已深得知识界和青年读者的敬慕。
这两份资料的发现,使我们对丰先生有了进一步的全面认识。我们知道他受其老师李叔同先生的影响,信仰宗教哲学,出版过《护生画集》;同时也知道,他一贯关心现实社会生活,也积极参加现实活动。曾参加“著作人公会”[3]和参加“文艺界同人为团结御侮与言论自由宣言”的签名。我们知道,丰先生当时与夏丐尊、朱自清、叶圣陶、郑振铎等文化名人友谊深厚,在志趣方面也有很多共同语言。1925年的“五卅”运动,朱、叶、郑等人都及时发表文章谴责英帝国主义的暴行,有些文章还成为名篇。知道这些,丰先生在“五卅”一周年,创作《矢志》漫画进行纪念,也就很好理解了。
这两张封面漫画的发现,是王朝闻先生提供的线索,经本文作者反复查找,终于取得令人兴奋的收获。也借此机会,呼吁、请求老一代文艺家撰写回忆录或提供线索,那将会是非常宝贵的。
(1980年第2期《美术》杂志,略有删改)
【注释】
[1]徐白民《上海书店的回忆》。(见《中国现代出版史料》甲编第63页)
[2]唐朝张巡镇守睢阳,为敌所围。张巡派青年部将南霁云突围,求救于贺兰进明。进明不允,欲留南霁云,并设宴招待。南则表示:我全城久已断粮,我岂能在此饮宴,拔刀断一指而去。临出城时, 以箭射中佛寺浮图, 以示战胜决心
[3]据丁晓先回忆:著作人公会产生于1927年的上海,由郑振铎、胡愈之、周予同、李石岑、丰子恺等组成。(见《中国出版史料》补编第26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