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一提到川菜,所有的人都大叫:麻辣火锅!听了真的痛心疾首。
辣椒传到四川,也是嘉庆年代1796-1820年之间的事,老祖宗们做的菜一点也不辣,而且非常之好吃,麻倒是一早就有。至于麻辣火锅,客人还不会欣赏麻,主要是吃辣,越辣越好。
火锅又有甚么文化?那是最原始的吃法,将所有食材切好就是,厨房里根本不需要甚么厨子。有些人说要呀,切功也很重要,重要个屁,机器片出来的,又薄又好,之后一二三扔进去,完了!
这次重临成都,指定要吃传统的老四川菜,友人文茜把我带到「松云泽」,是一家纪念川菜一代宗师张松云(1900-1982)的馆子,由传人张元富主掌,当年他靠「荞麵拌拐肉」和「脆皮粉蒸肉」两道菜卖到满堂红。后来和「玉芝兰」的兰桂均、「喻家厨房」的喻波三位同辈份的名厨成为老川菜的主流,七八年前我都去过介绍过。

坐了下来,当然先上凉菜,但我都认为是干扰视线,浪费胃袋空位的东西。单刀直入地吃张元富的「蹄燕羹」好了。
甚么叫蹄燕羮?燕窝吗?不是。它用晒乾的猪蹄筋再三清水泡发后切成薄片,再加少许枸杞子清炖而成,口感上尤胜燕窝,古时岂会有甜品留在最后吃的习惯,取个甜蜜的意头,并不影响味觉。
这道菜用普通的食材炮製的甜汤,比燕窝更有吃头,大家又吃得起,有人说此菜有很多师傅都会做,我回答说的确如此,但有很多客人会叫吗?如果不发扬,就会消失。
接着是「香煎豆芽饼」,以肥瘦的猪肉加上莲藕和黄豆芽瓣剁碎,再扭为饼状蒸成。食材简单,美味异常,是老四川菜中难得的佳餚。
再下来是「肝油辽参」,你会发现原来海参和猪肝是那么好的一个配搭,这是川菜的妙处,比甚么其他餐厅做的名贵辽参更好吃。吓人的有「红烧牛头方」,四川的富贵人家用牛头皮来代替熊掌,既是聪明替换,又有仁慈之心,口感以假乱真,会做的人已不多了。
「苕菜狮子头」的菜名是取其音,其实甚么新鲜的野菜都可以为原材料,用猪肉剁成之后,并不煎炸,沟以薄欠,用高汤煨后清蒸。

鸡淖是用鸡肉剁成蓉,视觉和味道更接近鲜甜的嫩豆腐,以荤代素菜,有汤的叫「芙蓉鸡汤」,炒的叫「芙蓉鸡」,採用成都的市花命名。
至于最普通的「回锅肉」,正式的应该用二刀肉,即是猪臀肉的里面那块,汆水而不熟透,高汤再焖十多分钟,肉片的大小和火候都会影响其肉变为灯盏窝形,而蔬菜则採用蒜白,这是回锅肉的鼻祖。「回锅肉甜烧白」,用回锅肉的手法蒸完再煮,加糖熬製而成,配以四川人爱喝的老鹰茶。
「花胶鸡牛汤」,精髓不在汤本身的熬製,而是很奇妙地用蒸蛋去提味。
「口袋豆腐汤」也好吃得不得了,用鱼肉、菰菌、蒸蛋,酥肉等配以传统豆腐,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看来平平无奇,其实是一张油皮包裹着鲜美的汤汁,原名为「包浆豆腐」,是现代机器做的豆腐达不到的味觉,很难用文字来形容,要大家亲自去试一试才知道厉害。
中间穿插了一道小菜叫「捨不得」,四川人做菜少用名贵的蔬菜,而以好玩著称,最擅化腐朽为神奇。家里做菜,菜杆用完之后剩下叶子,也捨不得丢弃,调味后拌它一拌,单独成为一道又咸又酸的小菜。
这一餐吃完之后,没有嚐到张师傅出名的「荞麵拌拐肉」、第二天中午又扑上门去,所谓拐肉,是把猪肘弯拐处的肉剔下来,这块东西带筋,肥多瘦肉少,极富弹性,用红油和老醋拌之再铺在麵上。
又吃了「香荪肝膏汤」,这道张大千最爱吃的川菜,是要用放过血的猪肝来锤蓉,再以纱布滤尽纤维,最后用蛋清蒸之。蛋清的多少,蒸的时间都影响味道和口感,蒸肝要看是否成形,是否能浮以汤面为淮,已没多少人会做了。
在「松云泽」还可以吃到「松云坛子肉」,此菜有严格的做法,诀窍必须辅料足够,用鱼肚、花菰、初春地下的笋尖、火腿等熬成,做来纪念张元富的老师张松云先生。
还有多道美味的,不一一记录,四川菜实在千变万化,绝对不是一门火锅能代表,希望有心人可以点上述的菜,另外更将「开水白菜」和大刀麵等,一一拍摄下来,让今后的师傅有个参考。
我们应该大力推广和传承这些古老的四川名菜,四川旅游局更应该扩大宣传,让年轻的一辈重新认识,千万莫让川菜变为只有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