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革命与反革命

1911年，德国社会民主党领袖倍倍尔曾预言，一旦欧洲爆发大战，那么，战争就将是革命的信号。未想他预言成真。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正酣时，俄国革命成功了。战后参加巴黎和会的各国代表一致谴责苏俄新政权，希望它早日垮台，因为它们确实担心共产主义学说对欧洲尤其是对中东欧的渗透。

然而，十月革命的影响是巨大的，战争刚一结束，欧洲各地就掀起了一波革命的浪潮。1918年11月3日，以基尔港水兵起义为标志，德国爆发了11月革命，德皇威廉退位逃跑，霍亨索伦王朝被推翻。11月9日，几乎在同时，斯巴达克团（德国共产党前身）领袖李卜克内西宣布成立“社会主义共和国”，社会党多数派领袖谢德曼也宣布成立共和国。翌年4月13日，慕尼黑工人在共产党领导下夺取政权，成立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同年3月21日，匈牙利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联合夺取政权，宣布成立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1919年3月，列宁在莫斯科成立第三国际，即“共产国际”，用以领导世界革命。

十月革命还在整个欧洲掀起了工人运动的浪潮。在法国，工人运动高涨，1919年春，120万工人举行大罢工，5月1日在巴黎举行参加人数更多的大游行，其间发生了与当局的严重冲突。1920年，工人罢工的规模更大，其中尤以铁路工人罢工最为引人注目。意大利也掀起了工人革命的浪潮。在葛兰西和陶里亚蒂领导下，都灵首先成立了“扎根于广大群众运动的无产阶级的机构网”——工厂委员会。1920年8月，各地都发生了工人占领工厂，选举成立工厂委员会的事件。

但是，欧洲的这股革命浪潮很快就被镇压下去。1919年1月6日至12日是柏林“流血的一周”，工人的革命运动失败了，德共领袖卡尔·李卜克内亚和罗萨·卢森堡遭杀害。此后几周内，德国各地的革命运动和成立的苏维埃共和国也都因遭到镇压而失败。匈牙利的苏维埃共和国在捷克和罗马尼亚军队的联合打击下归于失败，只存在了133天。法国和意大利的工人罢工和社会运动都被镇压下去，参加法国铁路工人罢工的工人有1万8千人被解雇。

革命运动的失败没有成为欧洲自由民主制度的胜利，反而助长了反革命势力，一个标志性的信号，就是意大利成了一个法西斯国家。

战争刚结束，作为战胜国的意大利就陷入了严重的危机。民众对战后意大利未能得到同盟国战前曾许诺给它的达尔马提亚等地极为失望，认为意大利没有得到公正的对待，因此，民族主义情绪十分高涨。同时，意大利经济状况也十分困难，当政的温和政府无力面对社会改革和财政紧缩这两大必须解决的难题。风起云涌的社会革命运动，包括大规模的工人罢工、农民占地运动等，被镇压下去，但民主政府的权威也急剧下降，政府频繁更迭，1919至1922年三年间换了四届政府。1920年夏，还爆发了一场持续一年多的经济危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法西斯主义在意大利发起了夺权运动。

“法西斯”一词的词源有二，一是拉丁文中象征古罗马国家权威的“棒斧”（fasces），二是意大利语中的“团队”或“团伙”（fascio）。尽管后来多说法西斯一词象征尊严和权威，暗指古罗马的英勇、团结与正义，但实际上它更与为达某种目的而临时组成的小团队、小团伙有关。在“法西斯主义”诞生之前，已有不少这样的团伙存在，其共同特点是使用暴力。1919年3月21日，一个叫做墨索里尼的人在米兰成立了一个“战斗法西斯”，并提出了一个社会改革、收复领土和建立强大政府的行动纲领。墨索里尼曾是意大利社会党党刊《前进报》的负责人，1914年因主张参战而与社会党决裂。他在战场上负伤后退伍，成了一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他反对理性主义和自由主义，颂扬暴力和本能。他信誓旦旦地宣称，要将意大利从共产主义手中拯救出来。正因如此，他得到了害怕社会主义革命的中产阶级以及资本家、地主、军人等的支持。法西斯主义吸引了许多难以回归社会的退伍老兵，因为他们在经历了失望以后渴望复仇。法西斯主义也吸引了许多没有机会参战的青年人，因为他们希望响应民族复兴的召唤。正是这些人成了墨索里尼法西斯政党的骨干力量。1921年11月，“法西斯党”正式成立，当时拥有70万党员。1922年，墨索里尼明确保证尊重意大利的君主政体和教会利益，从而赢得了国王和教会的支持。这样，他就为发动政变做好了准备。尽管法西斯党在议会选举中只得到了520席中的35席，但墨索里尼决意通过显示力量来夺取政权，这也是他于1922年10月27日组织的“向罗马进军”活动的目的。墨索里尼声称：“或者把政权交给我们，或者我们就进军罗马去夺取政权。”成千上万的法西斯党徒从四面八方向罗马挺进。军队完全有能力制止这场虚张声势的活动，但维克多-伊曼纽尔国王却不敢下此命令，反而于29日任命墨索里尼为总理，由他组成新政府。

墨索里尼当政后，逐步在意大利建立起了法西斯体制。他修改宪法；取缔其他政党，使法西斯党成为唯一政党；废除议会上院，代之以听命于他的“大法西斯委员会”；加强新闻检查制度，建立秘密警察组织；取缔所有独立工会，禁止工人罢工和工厂主停工，劳资之间的各种问题由法西斯党指导下的强制仲裁来解决……他本人则成为大权独揽的“领袖”（Duce).

马文·佩里在其所著《西方文明史》中的一段话，对法西斯主义作了较全面的评价：“法西斯主义是对一个饱尝了精神崩溃、经济混乱、政治不稳定和民族主义的希望遭到挫败等各种痛苦影响的战后社会的一种反应。它是一种对布尔什维克革命将向西方传播的恐惧的表现。它也是一种对民主的道德价值的敌视的表现，是对自由主义制度在解决现代工业社会棘手问题上的失败的一种反应。”

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体制无疑是专制独裁的，但却不无效率，因此，这一模式在民主制度并不稳固的国家被效仿。后来波兰发生过“向华沙进军”，葡萄牙发生过“向里斯本进军”。在欧洲许多国家，一度都出现过支持或效仿法西斯主义的政党或政治势力，而经济更为贫困落后的中东欧和南欧国家，在经历了战后不长一段时间的议会民主制后，大多建立起了专制或独裁的政治制度。中东欧国家中，只有捷克斯洛伐克保留了议会民主制度。

真正使欧洲局势发生有利于法西斯主义的决定性转变的，是德国成为纳粹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