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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文明的轨迹
1.18.3 侵略与渗透

侵略与渗透

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初,欧洲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关系主要表现为殖民统治。世界上的所谓“无主地”,即欧洲人认为不能得到正常治理的土地,都被欧洲列强占为殖民地。然而,欧洲列强不可能将整个世界都纳入其殖民统治之下,对于一些历史悠久,面积广袤,治理体制又较为成熟的国家,欧洲列强想要实现扩张,就必须采取其他途径和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列强往往不去损害一国表面上的主权独立,而是通过军事侵略、政治施压等手段,达到控制其经济、商业、工业和金融的目的。对像中国和奥斯曼帝国这样古老而富饶的老大帝国,觊觎者众,一个帝国主义国家难以独吞,与其为一国独占而相互开战,不如划分势力范围,利益均沾。各国相互争夺,又相互牵制,往往也造成有关国家得以保持主权独立的假象。

19世纪末,奥斯曼帝国衰弱为“欧洲病夫”已近两个世纪,根本无力抵御俄、英、法、奥(奥地利)等列强对其领土和属国权益的武力争夺。如果列强在“十字军”精神的鼓舞下结成联盟,很可能会把奥斯曼帝国消灭掉。然而,奥斯曼帝国昔日的声威尚存,加以各国的利益不一,甚至相反,它们之间的相互争夺和牵制引发了一系列国际问题,从而成为了历史上著名的“东方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沙俄是争夺的主角。沙俄的目标是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俄罗斯在将领土扩张到黑海沿岸后,便梦想占领奥斯曼帝国在多瑙河的行省,继而进入巴尔干,最终夺取君士坦丁堡。这样,俄罗斯就可以通过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海峡自由进出地中海,实现历代沙皇的梦想。而且,君士坦丁堡是第二罗马,莫斯科是第三罗马,俄罗斯不无恢复东罗马帝国的意图,叶卡捷琳娜二世给她的两个孙子分别取名为亚历山大和君士坦丁,似乎便是这种意图的象征。然而,俄罗斯对奥斯曼帝国的扩张,却遭到奥地利、尤其是英国的反对。俄罗斯想要肢解奥斯曼帝国,侵吞其领土,英国却希望保持一个能由其控制的、表面上仍是独立的奥斯曼帝国,因为这有利于通往印度的交通线的安全。而奥地利,它曾与俄国结盟,联合侵略奥斯曼帝国,但当俄国在近东的扩张威胁到奥地利的利益时,奥俄关系便走向了对立,矛盾渐趋激化,奥斯曼帝国正是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艰难求存,才得以勉强生存到第一次世界大战。

然而,尽管奥斯曼帝国的领土未被西方势力完全占领,并且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主权完整,然而,它却无法抵御欧洲列强的经济渗透。此时的奥斯曼帝国,实际上已沦为西方列强的保护国,难以拒绝它们的予取予求。在1854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英法两国同奥斯曼帝国一道,阻止了俄罗斯向其施压,以取得地中海的一个温水港的企图。自此之后,英法两国便可以在奥斯曼帝国境内自由地开展各种经济、文化活动。英法还以帮助奥斯曼帝国改变腐朽落后的体制为名,对其混乱的财政进行整顿,通过向其借贷,将其财政置于监管之下。奥斯曼帝国专门成立了公共债务管理局,但在那里管理债务的却是欧洲人。帝国的所有资金、所有税收都要交到这个国际机构,资金的用途也由国际官员来分配。奥斯曼帝国被剥夺了对本国资源的控制,连港口和铁路等设施也出让给了英、法、德等国的公司和资本家。

德意志银行提出,修建一条从土耳其中部至巴格达的铁路,以及一条沿幼发拉底河延伸至巴士拉和波斯湾的干线。土耳其政府对此态度积极,主动向此项目提供资金和担保。德国方面也愿向英法资本开放,提出由德、奥、英、法四方各占工程25%的股份。但德国已有一条铁路从柏林连通土耳其中部,新铁路将把柏林和巴格达连接起来,进而使德国势力进入与印度和苏伊士运河十分接近的地区。因此,英国政府拒绝了德方提议,不允许英国公民向该铁路投资。英德关系因此而恶化。

埃及长期以来是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但在穆罕默德·阿里(1769-1849)任总督期间,他一方面向奥斯曼帝国称臣纳贡,一方面却使埃及成了一个实际上独立的国家。此后历任总督也在英法的支持下保持了埃及的自治。这些总督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利益,同时也为了埃及的现代化,吸引了大量外国投资,深陷于对欧洲的债务之中。1859至1869年苏伊士运河的修建耗资巨大,使埃及国家濒临破产。当作为运河修建主要股份持有人的英法资本家要求埃及消减军费开支以偿还债务时,埃及士兵哗变。英国以埃及总督无力维持法律尊严与秩序为借口,派军队于1882年以“保护者”姿态进驻埃及。尽管在名义上埃及还保持着独立,但埃及的财政却落入英国的监管之下。埃及的海关、交通、警察等也都由英国派来的官员管理。

苏伊士运河开通典礼,1869年11月17日,爱德华·利昂

中国是饱受帝国主义列强侵略、渗透的又一例证。列强对中国的扩张采取了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方式。中国有着古老的文明和悠久的国家治理结构,虽日甚一日地衰落,但在列强眼中,毕竟仍是一个强大的帝国。然而,鸦片战争之后,欧洲老牌殖民帝国如英国和法国,新崛起的欧洲强权如德国,还有同样走上帝国主义扩张道路的国家如俄国、美国和日本,都以各种方式染指中国。各国均通过强加给中国的“不平等条约”在中国攫取利益,中国割地、赔款、给予外国人治外法权,列强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设立租界、攫取经贸特权……中国的海关也被掌握在英国人手中。19世纪90年代,欧洲各国曾将瓜分中国提上政治议程,甚至认为,瓜分中国比瓜分非洲更重要。中国之所以未被瓜分,中国人民奋起反抗帝国主义侵略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相互争夺和相互掣肘也是原因之一。各国都反对他国获得瓜分优势。美国反对瓜分中国,一方面主张列强应尊重中国的领土完整,一方面又鼓吹中国应“门户开放”。美国的这种政策,限制了列强瓜分中国的企图,但也是保障美国在华利益的一种方式。英国认为整个中国的利益都与其有关,也不主张瓜分中国,因而支持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中国没有成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却沦为了一个半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