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革命与资本主义

伴随英国工业革命出现的，是工业资本主义这一全新的经济社会形态。

早在中世纪晚期，意大利和北海沿岸的商业城市中就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最初萌芽，但那只是一种早期的商业资本主义，并且只有少数商家、生产者和享有特权的消费者卷入其中。总体而言，在中世纪，市场和市场机制受到严格限制，资本主义性质的企业不可能普遍存在。16世纪的海外扩张和“价格革命”导致“商业革命”的发生，从商业性农业、采矿业、海运业等的发展中产生出新生的商业资产阶级。从17世纪起，英法这样的集权君主国将本国众多的地方市场与海外贸易结合起来，逐步建立起一个统一的、一体化的、竞争性的内部市场。在“国家与商人的联盟”中产生了商业资本主义。商业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史上的一个关键时期，它使西欧国家摆脱了中世纪的自给型经济，驶入了经济持续增长的轨道，同时，也推动了世界经济的形成。但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最终确立，还需等待工业革命所带来的一系列深刻的经济、社会变革。

15至18世纪，欧洲为数不多的工业，大多数位于农村地区。纺织业最初在城市发展起来，但为了逃避城市里的税收和行会僵化的管理制度，逐渐分散到了农村。这种分散化的工业只有在手工操作机器的时代才是可行的。蒸汽机出现后，由于其所提供的强大动力，一台蒸汽机能带动数十数百台机器，这样就需要将机器和工人集中在一起，从而形成了大机器生产。大量成规模机械工业的出现，导致新的工厂制度的建立。工厂并非一种新的生产组织形式，它的前身是手工业工场，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但新的生产工艺和技术革新使真正的工厂日益普及，并使工厂制度不断完善。在工厂集中的地方，逐步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工业城市。铁路的建成不仅可以向城市提供所需要的原料和食品，还可以送来大批寻找工作的劳动力。

由于工业革命，城市的数量和人口都在增加。城市不再仅仅是政府和商业所在地，也成了制造业和工业集中发展的地方。19世纪前，欧洲只有10%的人口住在城市，已经开始工业革命的英国，也只有20%的城市人口。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人口从农业流向工业，从农村流向城市，工业都市迅速发展。到了19世纪中叶，英国的城市人口已达52%，法国和德国也分别达到25%和20%。城市化成了工业化的一个伴生物。

由于工业革命，产生了两个新的阶级。工业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此前的资产阶级，主要是从事工商贸易或其他资本主义冒险事业的人，包括商人、银行家、律师等。而工业资产阶级，主要是工厂、矿山、铁路等的所有者。经营工厂的工业资本家人数超过了从事贸易的商业资本家，两者结合在一起，使得资产阶级的力量和影响大大增强。正是19世纪工业革命引起的一系列重大社会变革，提高了资产阶级的社会声望，加强了资产阶级的政治权力。到19世纪末，在西欧许多国家都有资产阶级政治家担任最高领导职务，成为整个社会的领导力量。

第二次工业革命后，资本主义制度的一个新发展，就是资产阶级内部再度分化，大银行家和工商业巨头形成上层资产阶级，致力于发展金融资本主义。这样就出现了资本的大量聚集，金融资本控制工商业，从而出现控股公司这种资本占有与管理相分离的资本主义新的基本组织形式。

布罗代尔在谈到金融资本主义产生过程时这样写道：“在16世纪和17世纪，信贷在欧洲所起的作用仍非常有限。18世纪时，信贷有了令人瞩目的发展。那时，仅就与印度和东印度公司，或者与中国的贸易而言，已经出现了一种国际资本主义，涉及欧洲大多数贸易中心。然而，当时这类真正的金融家自己很少关心贸易或工业：他们经营公共资金，为国家服务。”“随着工业化的成功，银行业和金融业迅速发展起来。它们甚至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在工业资本主义身旁，一种金融资本主义占了上风，或早或晚控制了制约经济生活的所有杠杆。”与此相应的是，自由资本主义也在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

工业革命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今天，在欧洲，我们仍能见到彰显工业革命成就的辉煌历史建筑，如伦敦为1851年第一届万国博览会建造的显示高超工业技术的“水晶馆”，和巴黎为1889年万国博览会建造的埃菲尔铁塔等等。然而，当时欧洲相当一部分地区的工业景观却更加显示出工业革命时代工人工作和生活的痛苦和艰辛。“黑色英格兰”、法国东北部、比利时瓦隆地区和德国鲁尔地区是最早工业化的一个大三角区。在那里，犬牙交错的铁路旁，到处可见竖立的矿井架、矸石堆、烟囱和矿工宿舍；大城市周围，铁路干线附近，蔓延着肮脏的工人住区，里面住着失去生计的农民，或来自外地的移民。这种情景延续了几乎一个世纪。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形成了一个新兴的阶级——无产阶级。这是一些一无所有，全靠出卖自己劳动力过活的人。工业革命把一大批这样的人集中到城市，被雇佣到工厂做工。他们在一起工作，遭受同样的辛苦和凌辱，逐步意识到自己共同的命运和共同的利益，从而形成了与资产阶级相对立的无产阶级。19世纪，当这个阶级找到一种指导自己行动的思想和把自己团结起来的组织时，便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工人运动。整个19世纪充满了工人阶级争取自己权利的斗争。

随着自由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欧洲经济便按照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运转起来。1846至1848年，欧洲大部分地区最后一次经历了因农业减产造成的经济危机。而从1825年以后，欧洲经济就将开始经受由于工业生产过剩而带来的周期性危机。19世纪后半期，欧洲的经济增长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

1840至1860年是经济高速增长阶段，也是欧洲对工业发展充满乐观的阶段。继英国于1846年采取自由贸易政策后，其他各国也开始实行一定程度的贸易自由化。正是在这一时期，欧洲国家试图将自己的“物质增长将带来道德进步”的所谓“进步”观念带往全球，因此，这也是欧洲国家试图通过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手段，将“文明”与“发展”带到全球的时期。

在随后三分之一个世纪里，欧洲经历了“大萧条”。价格下降，增长放缓，工厂、银行纷纷破产，各国之间竞争的加剧导致利润减少。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建立在煤炭和纺织业基础上的发展动力开始衰竭。

然而，1895年后，经济又恢复了增长。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众多发明，如电灯、电话、自行车、缝纫机等使工业产品进入了家庭，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从而出现了一个大众消费的时代，这就导致了新的投资需求。同时，俄罗斯这样的国家也开始进入工业时代，需要欧洲的资金和技术。这一轮增长一直持续到19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