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格派的命运

第一次世界大战，是我们历史上的一次血腥战争，它成为20世纪艺术创作高潮的一个终点，它中断或结束了许多艺术家的艺术生涯，但它同时也避免了法国艺术主导整个欧洲国家艺术的情况。战争所带来的这种国家与国家相互之间的隔绝，为许多新探索和新思想的产生创造了条件。如果没有战争和革命将马列维奇同欧洲其它地方隔绝开来，抽象主义就不可能在俄国有如此大的发展。此时同样受到隔绝影响的另外一个国家，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中立国荷兰。文化上也同政治上一样，参战国双方都与它隔绝，在这种极少受外来影响的情况下，一些接受了野兽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等现代观念启迪的艺术家们开始在荷兰本土努力探索前卫艺术的发展之路，且取得了卓尔不凡的独特成就，形成了著名的风格派。

“风格”的名称来自这一派的凡·杜斯堡1917年在荷兰创办的《风格》杂志，而风格派的主将蒙德里安却更喜欢用“新造型主义”（Neo-plasticism）一词来表达这个社团的目标。风格派提倡数学精神，凡是缺乏明晰与秩序的表现，都被他们统统予以反对。他们在作品中拒绝使用任何具象的因素，而是通过直线、矩形或方块，通过把色彩简化成红、黄、蓝以及中性的黑、白、灰，来表达他们的艺术理念。

无可否认，蒙德里安是风格派最伟大的艺术家。但是，风格派的发展却离不开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这就是凡·杜斯堡。凡·杜斯堡在风格派的形成和发展中是个灵魂人物，他为风格派的宣传和发展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他与蒙德里安不同，他从没有接受过专门的绘画训练，开始时他从事戏剧创作活动，1900年才开始转入绘画，完全是自学成才。1914到1916年，他在军队服役期间，研究了新的试验性绘画和雕塑，特别是康定斯基的文章《艺术中的精神》几乎成了他的圣经。对于“风格”一词，凡·杜斯堡曾经做出过这样的解释：“使形式脱离自然的约束，保留下来的就是风格。”显然，他所追求的也是那些摆脱了自然当中丰富多采的表象，完全是最简单的、最基本的形式要素。这种艺术观点与蒙德里安是一致的。

1915年凡·杜斯堡与蒙德里安一见如故，凡·杜斯堡便提出要办杂志来宣传他们的艺术思想，但遭到了蒙德里安的拒绝。上面我们已经分析过蒙德里安这个人的性格，他是内敛而不喜张扬的，所以他当时拒绝办杂志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为了风格派的发展，凡·杜斯堡绝对是一位有功劳的人，他雄辩善论，而且具有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动力，正是因为这样，他和蒙德里安两人互相取长补短，相得甚安。随着艺术实践的进一步发展，到了1917年蒙德里安觉得时机似乎已经成熟，此时在他们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艺术家的团体，他们之中有画家胡查尔和凡·蒙·莱克、画家兼雕塑家范东盖洛、诗人安东·柯克以及许多建筑师等。于是蒙德里安与凡·杜斯堡两人在这一年共同创立了风格派艺术团体，并在凡·杜斯堡的坚持和努力下，《风格》杂志也于同年问世。这份饱含了凡·杜斯堡心血的杂志刊发了大量的文章，这些文章都围绕着同一个中心思想：鼓吹传统绝对价值的贬值，揭露抒情和感情的骗局，宣传抽象艺术的伟大精神。蒙德里安在最初四年中为这份杂志所写的论著最为丰富，结构也最为严谨。其中有一篇在1919年发表的对话体的论文，具有特别的意义，堪称是抽象艺术初创时期最重要的文献之一，丝毫不逊色于康定斯基和马列维奇的名著。在此期间，凡·杜斯堡也发表了一些短小而有趣的文章。由于这份小型的荷兰杂志所作出的努力，使得几何形体的抽象主义具备了它所得独有的最严格的、最有条例的形式，而这种形式在初看时，几乎是最荒唐无稽的，这就是“新造型主义”。但1924年事情发生了变化，凡·杜斯堡本人促使《风格》杂志改变了办刊方针，这使得蒙德里安毅然退出编辑部。虽然后来杂志社也有一些新的力量加入，如杜梅拉、福尔登堡——吉尔德伐特和电影界的人士埃格林和里希特，但《风格》杂志还是在1928年不得不停止出版。1931年，杜斯堡去世，杜斯堡夫人为纪念丈夫，于1932年出了最后一期未付印稿。我们不可否认，《风格》杂志对欧洲前卫艺术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当时世界上还有德国和俄国的前卫艺术家和设计师在从事类似的探索，但如果从1920年代来讲，荷兰风格派对于世界的影响作用显然大于其它两者，这与凡·杜斯堡的大力宣传和《风格》杂志的发行是分不开的。《风格》杂志不仅仅是传达了这批艺术家和设计家的一种形式特征，同时，它还为这些人提供了一个言语论坛，使他们能够有一个阵地发表自己的美学看法和观点。

凡·杜斯堡确实是个有着极大热情的艺术家，除积极从事风格派的活动之外，他还曾参与了包豪斯和达达运动。1926年他发表了《元素论宣言》，在这篇文章里面他基于风格派的创作理念，还追求用斜角形——他在继续使用由矩形组成的构图的同时，把他们斜调了一个45度的角，去促成一种他认为更有动态的表现形式。他小心谨慎地用一种扩展的呈碎片状的结构，来代替蒙德里安那统一的、把口封得严严实实的天地。凡·杜斯堡给他的新形式取名为“基本要素主义”，并争辩说，斜的平面可以再一次把惊奇、不稳定性和动势引入画面。此点为蒙德里安所坚决不容，蒙德里安无法忍受他的这种做法，最终离开了风格派，致使他们的合作中断。以后的日子里，蒙德里安一如既往地探索新造型主义，直至离世；杜斯堡则去搞他的基本要素主义实验了。

风格派有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艺术家相互合作的概念，力图在画家、雕塑家、建筑师、书画印刻和工业设计师当中发展一种共同的观点。他们为《风格》杂志写文章，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并围绕着同一个中心思想。所以，除了核心人物蒙德里安和凡·杜斯堡以外，风格派还有许多其他合作者，如画家列克(Bartvan der Leck)、胡查尔(Vilmos Huszar)、雕塑家万东格洛(Ceorges Vantongerllo)以及建筑师欧德(J.J.P.Oud)、里特维尔德(Gerrit Riet veld)等人。特别是后来当蒙德里安离开《风格》后，仍然选择留在那里的列克和胡查尔两人，他们都是优秀的抽象派艺术家。

胡查尔从1921年起开始运用对角线绘画，具有了抽象主义的艺术精神，可惜的是，他的大部分作品还只是纯粹的舞台布景画，后来，他就又逐渐回到了真实的具象绘画道路。而列克早在1910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在自然主义绘画的大框架中简化色彩，让原色占主导地位，发展出了一种有平涂色面的构成感。蒙德里安在1914年以后曾经与列克一同住在靠近阿姆斯特丹的拉伦，并向他学习过平涂和强调原色的画法。此时，列克已经得出一种纯抽象的形式，毫无疑问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段期间里列克曾影响了蒙德里安。然而，后来却是蒙德里安迫使列克完成了他的抽象主义艺术探索。列克在1917年的作品《几何构图》中放弃了主题，改为相当于蒙德里安同期抽象作品的矩形构图。他对凡·杜斯堡的热情和蒙德里安着迷似的分析很是一见如故，但在气质上却不能相容。在1918年，他和胡查尔一样离开了风格派，回到有形的形式中去了。

在凡·杜斯堡去世以后，蒙德里安一直呆在自己的画室，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但其影响却从此越来越大，并在德国和瑞士等欧洲国家拥有很多忠实的信徒。1934年，一个叫哈莱·霍尔茨曼的年轻美国人成为他的弟子。同年，英国的本·尼霍松也向蒙德里安求教，并很快成为英国抽象绘画的一位无可非议的大师。

《俄罗斯舞蹈的节奏》画布 油彩 135.9cm×61.6cm 1918年凡·杜斯堡

《构图》画布 油彩92cm×71cm 1919年 凡·杜斯堡

《蓝色天空》画布 油彩 108cm×78cm 1940年 康定斯基

《反构图第五号》画布 油彩100cm×100cm 1924年 凡·杜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