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十五章 站起来
第十五章 站起来

风吹进安雨的后颈,在轻轻打了一个寒战后她在颓败与疲惫里又鼓起了精神。

丈夫住院要用钱,婆婆住院要用钱,地产项目建设要用钱,集团员工发薪要用钱……钱钱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钱。

都说钱能搞定的事都不是事,最后发现自己没有钱才是事。

“安总,外面有几名警察同志找您。”白姗推门进来小心谨慎地说道。

听说公安来找,安雨心里一个咯噔,她条件反射般紧张地反问:“警察来干吗呀?”

白姗一脸探寻地说:“具体情况不清楚。”

安雨快速思考着,她不知道哪个地方又出了问题。“那请他们进来吧。能是什么事呢?”安雨自言自语道。

见两名警察同志进来,安雨收拾了一下烦躁的情绪,笑吟吟地迎上去握手。

警察一进门便说:“安女士吧?我们是来跟你通报情况的,你丈夫的车祸案告破了。”说着递给她一份材料。

“警察同志辛苦了!谢谢谢谢。”安雨这才恍然大悟,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一名警察说:“安女士,根据我们连续多天的侦查,现在你丈夫的车祸案可以结案了。”

安雨连忙问:“是怎么发生的交通事故?谁的责任?”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而且也是这么多天来,她藏在心中的一个巨大疑团。

“经过嫌疑人的供述,那天因为下雨路黑,你丈夫在穿过马路时,与疾驰而来的小轿车擦撞……”

释然了,终于释然了。送走了交警,安雨心情好了很多,便收拾了一下去了医院。

“远盛,刚才警察来找我了。”安雨推开病房的门就欣喜地道。

祁远盛闻言很紧张地反问:“警察?警察找你干吗?你怎么了。”紧张得一副生怕妻子惹上什么官司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事呀,是关于你的事啊。”安雨看着丈夫小心谨慎地回答。

“我……有什么事?”说完他才想起自己还在医院里,肯定和自己被撞有关。于是他怏怏地问,“那警察怎么说的?”

见丈夫一脸无辜的样子,安雨很是生气,脸一沉质问道:“怎么回事,你自己不知道呀?难道喝酒了就能忘记一切?”

祁远盛挠挠头,眼神躲闪着。喝酒断片的事儿,安雨永远不能理解,更不能理解男人在喝醉后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事。

“警察说肇事人找到了。”安雨说。

祁远盛则一脸懵然。安雨真不知道他是难为情还是确实记不起来了。“抓住就好。”祁远盛又悻悻然,“这样的人就得好好处罚,让他们喝了酒还开车……”

看着丈夫一脸孩子气的义愤填膺,“你怎么不说自己也有责任呢?自己也喝酒了呀!怎么不检讨自己呢?”安雨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道。

醍醐灌顶,他醒了。祁远盛一愣争辩道:“我喝酒了可我没有开车呀,是他撞的我呀,我喝酒不关他的事吧?”

强词夺理,安雨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可你没有遵守交通规则,横穿马路了呀。要是不喝酒不那么晚外出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啊。”这是安雨第一次忍无可忍。

面对妻子的责怪,祁远盛生气道:“你……你这是帮谁说话呀!”

“出了事要学会举一反三,要学会换位思考,不要把全部责任推给别人是吧?”安雨提醒道。

祁远盛无语中,幽怨地瞟了妻子一眼。你说你那么玲珑剔透的干吗?

“荀子曰:‘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安雨继续帮他强化记忆。

“你文化高,我说不过你,行了吧?”祁远盛说两手一摊,作出无奈的样子。

对此,安雨争辩道:“不行,今天你必须好好反省一下。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得有心理准备。”安雨看到他心情不错又加了一句道。

祁远盛一脸沉着道:“放心,经过生死的人,还能怕什么。说吧。”

于是安雨故意制造悬念道:“不过在告诉你之前,你得保持纯洁的心态以及高尚的情操,不能往歪处想,可以吗?”

“说!”

“你妈病重住院了。”

“啊!什么?”祁远盛立即急出一头汗来。

见此,安雨把那天晚上去他家的事说了一遍。

“你怎么那么傻啊,夜黑风高的,你肚子里又怀着孩子,你说要是万一……”祁远盛心疼得不得了,又把妻子全身上下地打量了一番……

“你怎么不关心你妈呢,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安雨甜蜜地嗔道。

祁远盛才醒过神来说:“哦,对了,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瞬间,安雨捂住肚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久了,她似乎都快忘记怎么笑了。

“有那么好笑?”

安雨止住笑说:“妈妈没事了,就住这个医院。”

祁远盛:“你……你怎么不早点说呀?”

安雨:“你这样……我怎么说?她知道你这样又会怎么样。过过脑子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祁远盛叹了一口气,挣扎了一下说:“都怪我,给你们都……都添了这么多麻烦是吧?”

“过去的事咱们翻篇,有个事得跟你商量一下。”安雨说着又纠正道,“不,得跟你们俩商量一下。我想把你和妈安排住在一起,你看行吗?”

一听要跟妈妈住在一起,祁远盛连忙说:“当然好呀,这样你们照顾起来方便些,我还可以跟我妈说说话……”

见丈夫像孩子般的激动,安雨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妈现在还不知道你受伤,要是知道了会不会……”

“你这样……就说我摔了一跤。”祁远盛想了一下,找了一个自认为很充分的理由。安雨笑了笑,算作认可。

不一会儿,带着笑意和爱怜的妈妈,被护士推了进来。她一双慈爱的眼睛依旧。

“妈,你怎么样了?”祁远盛看到母亲的一刹那又孩子般的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儿子,你……你这是怎么了?别哭,妈不是好好的。”说着老太太就用手够着抚摸他的脸,就像丢失的孩子失而复得。

安雨悄悄地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了丈夫和婆婆。

母子俩像所有亲人长久分离后再相见时一样,相互问候,相互抚摸,然后相拥喜极而泣。安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孩子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境。想到这儿,她眼里就有些涩涩的。

安雨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儿子,安雨可是个好媳妇,你可要好好对她啊,没有她这次你就见不到你妈了。”

“是呀是呀妈,我保证对她好,您放心!”

“不许惹她生气啊,不许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许像那些老板一样在外面……在外面招蜂惹蝶,不像人样的。否则妈跟你没完。”

“妈,这个你放心,你儿子什么样你还不了解吗?”

听到这里,安雨很是有些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婆婆如此待我,我以后也要更加的孝敬她老人家。

安雨微笑着推门进来,并打趣道:“妈,你说我跟远盛到底谁最好?”

“当然你最好!”老太太说完又补充道,“他也不错。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不是吧,他是您儿子,我可是外人呀。”

“到一口锅里吃饭就是一家人,都一样亲,一样亲。”说完老太太爱怜地看着她。

安雨舒心地笑了。

“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多大的享受,将来就会给你多大的难受。”王凯终于明白爸爸十年前说过的话了。

男:“无爱的两个人,强行在一起,谁都不好过。”

女:“谁说没爱?我爱你!”

男:“我不爱你啊!”

女:“来我家,我下面给你吃!”

男: “不!”

女:“我要!”

王凯本以为上次以一种爱恨情仇的方式与白姗了断了,殊不知他那样做却让白姗重新燃起了希望。为此当王凯再次收到白姗这样的信息后,他几乎真的要疯了。不,几乎是崩溃!

“不要!不要!不可能要!不可能要!”王凯连续发了三遍。

白姗知道他这次是来真的,便威胁道:“别说得那么绝对!你等着瞧吧!”

再次祭出老办法,王凯不再理她。生活套路深,谁也别当真,看你把我怎么办!

然而,当他下班回到租住地后,他发现自己的衣物、行李箱之类的东西像垃圾一样,堆在门外。物品上还留下一张纸条。“你没车没房,还想哄着人和你上床,还是先定一个小目标吧!”

于是他疯狂地敲门,疯狂地打叶佩佩的电话,可是没人理他。他又疯狂地打电话给白姗。

电话一通,白姗清脆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来吧,我这充满温情和水,欢迎你随时到来。”还没等他骂人的话说出口,对方已经挂上电话。

王凯恨啊,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在小区里气得团团转。死女人,臭女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哼,你等着。

爱的仇恨,从来都是这么兵不见血刃。白姗见王凯不回她的短信,一气之下便找到叶佩佩,将她们的曾经和最近在一起的事情全告诉了她。

叶佩佩呆愣在那里,不过她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但是从叶佩佩的神情中,白姗读出了隐忍和诀绝的味道。不语胜过所有的行动。白姗心里乐了,太高兴了。她觉得这样做简直是一箭双雕,令王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报复来自心里的仇恨。白姗觉得,那些长得帅又有钱的,左拥右抱也就算了。可一个穷光蛋没钱没才华还要玩女人,玩完了还和别人去出双入对,凭什么?得不到,就得毁掉!

气极败坏的王凯急匆匆地向仁德医院跑去。一进医院的大门,正遇到安雨往外走。

“安总,好,我找你有事汇报。”王凯急道。

安雨见王凯气呼呼的,好奇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凯没有犹豫,像许多受到伤害的人一样,将白姗是内奸的事说了出来。

看到安雨有些不相信后,他情急之下,又将手机里他与白姗的对话放了出来。

一个伪善的所谓正义,却不知是赤裸和无耻。不过王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觉得只有撕开白姗的面纱,把窗户纸捅破才能让她收手。可是他没意识到,这样的孤注一掷,只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安雨听了,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千百个电视中的谍战片、商战片,当然还有宫斗片的画面。

思忖片刻,安雨脸色阴沉地说:“你电话给人事部长荆一东,你们一起到我办公室来。”

王凯“啊”了一声,却不动。

“怎么了?”安雨好奇中问。

“他……他们是一伙的。”

“我知道!”说完自己打电话给荆一东。这令王凯非常意外。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其实内心很强大,也很聪明。集团发生的事居然已经全部在她的掌控中,真是令人钦佩。

此时,荆一东正在与白姗对酒当歌。白姗婀娜多姿地笑着,讨好地与他碰着杯。荆一东觉得这女人就是斩千夫的主,也许男人在她面前都会把持不住。

电话是那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荆一东一看是安雨电话,再一听说有急事,瞬间就失望起来。好事又泡汤了,怎么自己的运气就这么背呢?

“荆部长,内奸的事已经查清楚了。”安雨开门见山地看着荆一东的眼睛说。

荆一东一个趔趄,差点闪着腰问:“啊,什么情况?我怎么不……不知道啊。”

安雨没再说话,只是淡定地把王凯手机打开了。

“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这样,这录音从哪儿来的?这录音从哪儿来的?”荆一东不大相信地问。

“王凯,你进来吧。”

荆一东顿时明白了一切。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凯会来了个无间道。把他自己与白姗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这家伙太有心计了。刚才还信心满满地跟白姗打包票说这事他已经摆平了,没想到突然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再想想自己前几天帮白姗说过的好话,心里顿时苦涩极了。好在录音不是他和白姗的,否则他这下就彻底完蛋了。为此,他定了定神,决定丢卒保车:“安总,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

见荆一东角色转换的很快,安雨平静地问道:“你作为人事部长说说应该怎么处理?”

荆一东念头一闪,极聪明地打着太极说道:“一切听您的。”

“你就不想说说你的意见?我倒是想听听。”球又被还了回来,而且他还必须把这球接好。

荆一东哭丧着摆摆手,说:“我……我一切听您的。”

官薪不配,拿着钱不干事还挑事,这是安雨不能接受的,顿时一股厌恶涌上心头。不过她还是给他保留了几分面子说:“人事部长不管事,是不是有点缺位了?现在知道冤枉人家了吧!”

荆一东脸一红,说:“是是是,都怪我当时调查不力,听信一些人的谗言。”谁知这一急,把自己拖进了陷阱中。

“听了谁的谗言?”安雨跟踪追击地问,“说说吧!”

荆一东顿时傻了,脸色涨红到脖子根,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安雨觉得这种人没救了,思索了一下说道:“从明天开始,你、白姗,还有王凯都不要来上班了。”

“开除?”

“对!”

王凯一听他被炒了,上吊的心都有了,连忙辩解道:“安总,我可是有功之人,不能把我也炒了啊。”

怒其不争,安雨淡淡地说:“如果不是因为白姗对你死缠乱打,你会举报她吗?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作为企业的一名高级职员,为什么知情不早报?你不要学有些人逮住尾巴才想起主动交代,晚了,你们走吧。”

安雨用她柔软的性格,第一次实施了快刀斩乱麻!

“用人失察!严重地用人失察!”安雨后悔了,不过她是替丈夫后悔。这些人就是企业中的蛀虫,必须清除!文琪,对不起了,冤枉了你。

安雨觉得这人心太复杂了,以致把自己都弄复杂了。劳心啊!

“噔、噔、噔……”脚步声由远及近,像一首铿锵的音符。

“安晴,你怎么来了?”安雨睁开眼睛,惊奇地问道。

安晴撇撇嘴,丢下包包,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说:“去了医院,姐夫说你刚走,叫我赶紧来陪你,防止‘大熊猫’有半点闪失……”说着摊摊手,表示一切服从指挥的样子。

“他真这么说的?”

安晴嘿嘿一笑,说:“你老妹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过一出口就后悔了,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道,“姐,刚才上楼时看到一个帅哥,那人是谁呀?帅呆了。”

对于妹妹神经大条的事,安雨从来没有上过心,因此她一愣好奇地问:“帅哥?”

安晴把王凯描述了一番。

“还帅哥?就是一鬼,刚才被我开除了。”

“别呀姐,那可是我喜欢的类型,让我收留吧。”安晴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于是安雨生气地把王凯跟白姗的事说了出来。

“可惜了,太可惜了,”安晴很是疑惑地说,“间谍也不带长这么帅的,太喜欢了。”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样的人你还要吗?”

安晴赶紧摇摇头说:“不要。”

安雨摇摇头警告说:“不要帅哥了吧。告诉你安晴,这帅哥吧,不是花心就被花,他们的后面常常被各种觊觎的女人包围着……”

“不对吧,我姐夫……”

“别提他,他的账以后再算。不用提醒我,我记着呢。你忘记我是学什么的吧。”说完她又补充道,“坏账待摊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这是要搞清算呀,姐。”

“这不叫清算,这叫正风肃纪。正家风,除恶扬善。”安雨加重语气说。

“厉害,厉害,老妹终于见到老虎发威了。还好我没老,腿脚跑得快。”

“告诉你安晴,我就像人们常说的那种人,一般不发威,发起威来就不一般。我是财会出身,算账可是我的强项。”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当边际支出大于成本时,那我就当仁不让……你懂得的。”脸色阴沉,透出狠劲。

“别生气,别生气,当心伤到我外甥。”安晴说着做出要抚摸她小腹的样子。

安雨苦涩一笑,说:“我才不跟这些无品人生气。我生气的是这帮人把我当成娱乐场了。”说完一伸手,一伸手搭在安晴的肩膀上。

安晴顺势就像搀扶老佛爷一样,说:“走吧,回家吧,累死我了。对了,姐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安雨眼睛瞪得老大。

安晴说她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制作了一部揭露食品加工小作坊的片子。结果不知怎么被当事人知道了,把有关方面的头儿给买通了,硬是不让她播。她觉得太没意思了,想辞职……

“辞职好呀,正好来帮帮我。”

安晴阴郁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不过还是不太相信地问:“不会吧,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真的呀,我这儿正缺人。你就当我的助理吧,负责房地产的督导,咱们也来个打虎亲兄弟,上阵亲姐妹……”

安晴突然间给安雨来了个拥抱,还兴冲冲地凑上去要吻她,被安雨推着嗔道:“疯了不是。”安晴耸了耸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可我有些舍不得呀,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业。”

“舍不得就继续呀,不过你得转变自己的立场,否则你还是会很痛苦还是会……”安雨惋惜地说。

安晴觉得姐姐的话有理,在新闻舆论的战场上,很多时候自己不一定能表达良知的,要学会委屈、变通,还有……就拿这次采访来说吧,完全是一场为人民群众食品安全的保卫战,最后却变成制造食品危害的保全战。

“好吧,我还是听从内心。生活不止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决定跟你干定了。”

可是,安雨还是不相信地点点头。觉得这个妹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而且还经常打错牌。

站在烦恼中仰望幸福,幸福已被你踩在脚下。站在行动中仰望幸福,幸福随时会来。

“咚咚咚。”第二天上班,柳正翰就敲响了安雨办公室的房门。

“柳总,您怎么来了?”安雨很惊喜,连忙给他沏茶。

“不用,不用,小安,今天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一听道歉,安雨就感觉有些不妙。难道融资的事吹了?于是勉强稳住心神说:“您快别这样说,没事的,大家都有难处……”

“给你们家造成了伤害,对不起!请您一定要原谅那孩子……”柳正翰沉浸在兀自忏悔中。

安雨眨着眼,在揣度他话中的含义,却又听不出与自己有关。在懵懵中,她问道:“您说的什么呀,柳总?”

见安雨不明就里,柳正翰犹豫了一下,讪讪地苦笑着,把儿子酒后驾车的事难过地说了出来。

意外,太意外了,巧合,太巧合了。安雨一下子懵在那儿,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半天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那……那车祸是你家儿子……”

“是的,那天你打电话过来正好警察找上门,所以挂断了你的电话……”

安雨这才明白,撞了丈夫祁远盛的居然是柳正翰的儿子,这也太诡异了!可是……“那您今天来想让我怎么做?”

沉默了片刻,柳正翰说:“按照国家的交通相关法律,只要不是酒驾是可以免予起诉的。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可怜天下父母心。面对柳正翰一脸的真诚,安雨笑着说:“柳总,我丈夫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您又给予我们这么大的帮助。这件事,我们尽量降低影响,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看,这样行吗?”

安雨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做母亲了,权当给孩子积德吧!

生活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就如她从没想过要像一个男人那样去面对商战。

太阳出来了月亮落下去了,月亮出来了太阳又落下去了。乌山觉得商场如战场,总有一方失败又总有一方会有胜利之时。

乌山满脸喜悦地冲进安雨办公室,喜滋滋地说:“安总,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安雨一愣问:“什么好消息呀?”

“真是积善之家,心有余庆。今天认酬中,我们的房地产项目从大通路都排到立信路,那场面真是壮观宏大。我工作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呢……”

“啊!有这样的好事?”

“必须啊!”

据乌山说,自从购房者知道他们的房地产公司,力争在锡都打造平民安乐窝的消息后,老百姓几乎是奔走相告。又听说是远盛集团的下属公司后,觉得这家公司一定会像远盛集团一样是诚信企业,对老百姓不离不弃,所以纷纷来购房……

“太好了!”此时安雨才觉得丈夫祁远盛的决策是正确的。将心比心,你对老百姓诚心诚意,他们就对你真心真意。因为他们把投桃报李这一朴素的做人道理深入人心了。

“你的意思今天基本可以认酬告罄?”安雨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我们要加紧推出新的楼盘,不然这么好的形势错过就不会再有啦。”乌山答。

“嗯,不错,这就是诚信的力量!”

“诚信的力量?”乌山立即好奇问道。

“对!没想到信任会产生如此大的能动力。”安雨把丈夫的一番话搬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不管人们怎么抢房都不提价了?”乌山疑惑地问道。

“当然!必须的!”安雨看着他说,“按照我之前说的,人家赚50%,我们只要20%甚至更少,我会让财务部门做好核算的。”

“你这不是……不是放着到手的钱不挣嘛!安总。”乌山迟疑地问。

“我知道有人会说我傻。但我想说,老板要卖产品,同时也要卖思想、卖愿景。一个人也许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但只要通过卖愿景,能团结一些有相同价值观的人建立一个团队,形成一种文化,这个企业离成功就不远了。”

“这个我懂,可是放着到手的钱不赚,也太对不起钱了吧。”乌山又不甘心地说。

安雨看了他一眼后没作答。她知道作为老板,要经常与自己的核心团队和骨干沟通,一是讲企业未来发展的蓝图,实现这个蓝图对团队的个人有什么利益和好处;二是帮企业骨干规划好他自己的职业目标,只有这样他在努力做事的时候才不会认为自己只是在为老板打工,而是把工作当作实现自己梦想的平台,就会爆发他们的潜能。

乌山知道人在利益面前不能失去自我,当初他加入这个集体是抱着不忘初心,让贫困的人家都能住得起房的愿望而来,这也是这个公司的发展理念。现在当他手握利益大权时,赚钱效应左右了自己的社会责任。只是这样的变化令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对此,乌山还是不甘心地劝道:“那我们这样做,搞不好会遭到同行打击报复。”这是一句实话。安雨却是一愣,非常意外地道:“打击报复?干吗要打击报复,怎么报复?”

乌山幽幽地说,这是行业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就像市场卖的鱼,你如果比人家便宜,买的人就会全跑你这儿来了。别人那儿就没有生意,于是你就惹了众怒……

“真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会吧?”安雨很是惊愕。

“几年前,甲地产公司与丙地产公司都在太湖新城开发楼盘,之间只有一条马路之隔。丙地产公司为了早点将资金回笼,便比甲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便宜了许多。这下彻底把甲地产公司惹火了,先是正面与这家楼盘提意见,又请他们吃饭拉拢,无效。便派卧底到他们的施工工地去找问题,然后发到网上,后来严重影响了丙地产公司的声誉。”

“做最好的自己!咱们只要全力做好各项工程,不让人抓住问题就行了。”安雨听后却是哈哈一笑道。

单纯。乌山在心里说,随即他有耐心地解释道:“安总,这常言说得好,就是吃……吃大饭店的绝品龙虾也有个别不争气的吧,别说一个楼盘从设计到打地基再到装修……一百多个环节,要想找你茬太容易了。”

实话之中有千秋。有时候不是你想不惹事就不会有事的。安雨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依然坚持最初的誓言—建平民的安乐窝。最后她说:“价格你就不用管了,质量第一,不能让老百姓住无所居……”说完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乌山,带我去认酬现场看看吧。”

有人强调,蔑视资本权利是可悲的,只讲资本话语是可怕的。就如那两个知名地产之争。很多人将其归结为情怀与规则之争。其实是资本之争。安雨想着。

汽车一进入“山语银城世家”附近,安雨远远地就看到排队认酬的宏大场面—有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有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女,还有年轻的情侣……她激动地看着他们,并暗暗承诺,不久你们都将住进新居。安雨曾经看到一篇报道,说在一线城市的北京,买一套90平方米、西四环附近、价格在15万元/平方米的新房,一个北京人不吃不喝也要一百多年。而在南方某城市,一些大型企业为了留住人才,减少企业经营成本,已经准备将总部搬迁。

想到这里安雨问:“乌山,房价为什么一直居高不下啊?”

“老百姓总是抱怨房价如此高,黑心房产商肯定赚了昧心钱。房产商叫冤,我房子卖得贵,还不是因为地方政府的土地卖得贵?地方政府又哭穷了,我靠卖地讨生活,还不是被两税制给逼的?再来看开发商们,他们也的确是冤,1万元/平方米的房产成本中,土地成本就占了接近四成,何况房地产又是高投入、高风险项目,理应有较高回报率。”

安雨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都不容易啊,希望我们不忘初心和初衷,能实实在在地为普通人的安居乐业做点事……”

白姗从荆一东口中得知被开除的消息后,几乎气疯了。一点儿没有幸福的生活是被自己给毁了的觉悟。

于是一个电话打给王凯,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从电话中倾泻而出。王凯听不下去了,挂了电话。又打来,又被挂。王凯想关机,可是想想自己也挺冤的,于是跟白姗发信息。

白姗:“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啊?”

王凯:“还不都是被你逼的!我已经对得起你了。你害得我女朋友都吹了,还丢了工作。”

白姗:“丢工作是你自己找的吧,你不说出来你的工作会丢吗?”

王凯:“那我女友那是谁去捣乱的?”

白姗:“因为我看到你脚踩两条船,凭什么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现实中几乎人人都是,可依然还在要求着别人。

王凯:“还不都是你逼的。”

白姗:“好,我明天去告诉安雨你也分过小金库的钱,这个没有逼你吧,让安雨把你送到监狱里去!”

王凯:“你告去好了,反正你是主谋,我……我只是从犯。”

白姗:“混蛋,垃圾,败类……”

人一犯傻,脸和屁股都不重要了,又是一轮对骂……所谓的合作,所谓的爱……都在颠三倒四的对骂中支离破碎了。

中国式的爱和中国式的恨,总是这样珠联璧合、不离不弃,然后以双方完败而结束。

放下电话后,王凯开始收拾糟糕的心情。开除就开除吧,现在这年头,到哪都能混碗饭吃,饿不死人。活着不成问题,怎么活得更好尚需努力,但怎么活得幸福开心也不太难。

想到这儿,王凯心里顿时坦然了许多。于是他索性开始做起俯卧撑来。以致当同病相怜的荆一东敲开他房门时,发现他两臂撑地哼哧哼哧在做俯卧撑,全身都是汗水,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荆一东好笑地调侃道:“下面又没有妞儿,你这么卖力干吗?发泄解决不了问题。”

“这叫体力储备知道吗?咱要钱没钱,要脸蛋没脸蛋,将来泡妞,就全凭体力强、功夫好,不先人一步怎么行。”

“对,努力的最大好处,就在于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迫随遇而安。”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安雨一走进病房,祁远盛就看着她问道。

安雨眨眨眼睛,说,“是吗?”又佯装看了一下繁华的街景后,果断地说,“今天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希望你能理解。”

祁远盛咧咧嘴角,笑着问:“什么重大的决定,搞得这么一脸凝重?”

安雨最终把荆一东、王凯、白姗三人所干的事告诉了祁远盛,并说已经把他们开除了。说完后,她松了一口气,好像用尽了洪荒之力。

短暂的一瞬间,祁远盛蹭地从床上下来,暴躁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怎么能这样干……”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这样不行,肯定不行,你……你知道荆一东是谁的亲戚吗?”他那张敏锐深邃的脸,变得愤怒起来。

安雨被他连续的质问,吓懵了:“你……你……”

“我什么我?”祁远盛火气冲天,一个转身从床上下来,“你这样我们以后没法干了。”

安雨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站起来了?”语气悲喜交加,说着还上前推了推他,确认是不是真的。

祁远盛一挥手推开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好像站不站起来并不重要,然后满脸的气馁道:“你又闯祸了,他是……”

安雨有些生气了,道:“管他是谁的亲戚,只要损害公司的利益就必须开除!”

祁远盛又急切地说:“我的姑奶奶,他是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宴局长的大舅子。那是得罪不起的。”

安雨嘴一撇,坚定地说:“我做企业,选人用人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这是私企,他们管不着!”

祁远盛一脸的生无可恋:“天真!你太天真了。”看他说话的样子,真有点儿死的心都有了的感觉。安雨加重语气说:“真是搞笑了,我们企业会有什么事求他们呢?”

“无论企业用工还是劳动保险,或是出个什么事故,只要他们想找你麻烦,你就有麻烦……”

“那损害企业的利益就不管不问了?”

“他损害企业什么了?我们损失什么了?”祁远盛迟疑了一下又问。

这一问还真把安雨给问住了。

“那人家男女间不清不楚是他们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祁远盛道。

“可是他包庇白姗,还……”

“你有证据吗?”

安雨却又哑然了。

“赶紧叫他明天回来上班。”祁远盛急道,一屁股坐到床上。

安雨一愣,反问:“回来?那……”

“那”字还没说出来,祁远盛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一看,便一脸颓败地说:“说曹操曹操到!”

祁远盛故作不知来意地客气道:“宴局,您好,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是呀,睡不着。”

“那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宴局?”

“今天大舅子回来告诉我他下岗了,不知道为什么被下岗,所以就电话来问问。”

好在祁远盛早就有心理准备,便故作惊讶道:“有这事啊?”接下来说自己在住院,企业暂由妻子在打理……最后说马上了解了解。

那边宴局长像松了一口气般连忙致谢,并说最近中央要求劳动保障部门和财政部门全力支持成长型企业做大做强,现在可以申报扶持资金……

放下电话,祁远盛突然觉得这电话叫人糊涂又叫人惊喜,还有点不知所措。

“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回来吧?”安雨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回来还能怎么办?”

“再好的企业也会被这些人弄垮!做企业怎么这么难呢?”安雨嘀咕道。

祁远盛叹气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呀,古训有道理啊同志。”

“那上面不是一直说政府不能干涉企业吗?不是说要减少政府有形之手少干扰市场之手吗?”安雨又质问道。

祁远盛苦涩一笑道:“单纯,单纯啊。那是因为没有直接牵涉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不愿意作为。这是他的亲舅子。”说完补充道,“息事宁人吧,明天让他回来上班吧。”

安雨很不服气道:“回来上班可以,但绝对不能再到人事部门上班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去管人,都把人管上……”她想说“床”字,但急刹车地忍住了。

祁远盛怔了一下,立刻了然地嘿嘿一笑道:“那你说安排在什么岗位?”

安雨思忖了一下说:“到……就到集团保卫部吧,正好没有跨界。”

祁远盛担心道:“不好吧?这宴局的面子上挂不住啊。”

“他们不是经常在会议上说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吗?让想干事的人有事干,干成事嘛……”

祁远盛哈哈大笑道:“小绵羊,你也学坏了啊,都快让我不认识你了。”安雨没有正面接丈夫的话,却反问:“你说人为什么会一年年变得丑起来?”

祁远盛愣了下答:“身体各项机能就像汽车般磨损变坏,所以就……”

“不对,你没有领悟人生的要义。”

祁远盛惊愣地看着妻子。

安雨慢条斯理地说:“这人之所以会一年年变丑,是因为在成长中结识各种糟粕,从内心然后延伸到器官、机能,然后再附着在人体的表面上……”

“扯淡,完全是扯淡!”

安雨也不急,反驳道:“你看小朋友是不是都很漂亮?”

“是呀,这跟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安雨接着有理有据地说:“因为他们心灵纯洁啊!”

祁远盛又一次发现妻子的独到见解,便假装惭愧地一笑,眯着眼道:“有一点道理,不过属于歪理邪说。”

“什么叫歪理邪说呀?孔子都说过,人之初性本善,你看看一拨接一拨的坏人在成长。”

“难道地球在变化我却不进化?不对,不对,你这是对人类发展的错解,不能归咎于环境。”

“知道相由心生是谁说的吗?”

“谁说的?还真不知道。”

“老子啊!”安雨说完指了一下自己笑道。

祁远盛一愣,接着用手戳戳她的鼻子说道:“什么人啊!”

“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才叫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安雨得意地说。

“对了,咱妈回家去了,现在怎么样了?”祁远盛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安雨告诉他,婆婆说回家后,觉也睡得香了,饭也吃的香了……说一闻医院的那股刺鼻子的味道就想吐了。

祁远盛叹气道:“都怪我,不然她一定会多住些日子的。”

安雨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老人家在城里都住不习惯,更别说医院了。”

“怎么没关系,她老人家一辈子怕麻烦人家,见你大着肚子还要管着企业还要照顾我还要照顾她,她不忍心。所以心疼你,就回家了啊。”

安雨觉得有道理,也很感动。“是呀,老妈总是怕儿子受苦,自己能支撑的就坚持着,还不让我送她回家。”说到这儿,她突然提醒道,“以后对安晴好一点啊,这次多亏了她忙前忙后的。”

“我一直对她都不错,一直当亲妹妹,可是她……”祁远盛说着脸一沉,透着几分难为情,话意中明显有不想说的意思。

安雨理解地转移话题道:“咱们的楼盘卖火啦!”

“不会吧,不是还没拿到批文吗,怎么就卖起来了?”祁远盛说。

“这叫认酬!”说完就咯咯乐起来。

祁远盛向妻子投去敬意的目光:“从明天开始,我要工作了,你下岗了!”

安雨一愣,说:“好呀,你行吗?”

“从来就没有不行过,”祁远盛又扭扭腰,拍拍胸脯说,“保证没有问题!”

面对雨后春笋般的房产公司,全国各地“地王”频出,楼市一片火热。杭州地王、上海地王、北京地王、深圳地王,在短短时间内都迅速出炉。在它们的蝴蝶效应引领下,中国房市成为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赌场!与此同时,制造业却如堕冰窟,工厂机器沉寂,无人问津!有一个数据非常重要,它堪称“让高层最为忧虑”,这就是“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大幅减缓”。

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减缓,遭遇近年来罕见的断崖式下滑。还有的外资企业出现了搬迁撤离的景象。尤其在南方某地一知名高科技企业,准备将企业搬迁到二线三线城市……

面对这一情形,高层紧张起来,全国各地相继出台措施,楼市立即进入新一轮的调控新阶段……

与此同时,在全国各地楼市调控新政频发的背景下,有42%左右的网友表示不会在此时出手买房,有32%左右的网友选择观望,仅有不到三成的购房者表示会继续推进买房计划。

祁远盛看完报纸后,顿时开始担心起来,他觉得形势不妙。一个电话叫来乌山。

“乌山,房地产开始调控啦,你觉得锡都这个二线城市会不会也要调控?”

乌山似乎早有准备道:“至少目前不会,因为我了解了一下我们这儿的去年库存情况,也就库存八个月。”

祁远盛说:“中央现在开始土地财政化了,怕是……怕是大跌要开始了。”

“目前还没有那么快,这中国的楼市就像中国的股市,有人唱空,有人唱多,关键还在于我们抓住时机……”乌山又胸有成竹地说。

“那好吧,抓紧把二组的房源推出来,做完这一组我们得好好观望一下了,不然……”祁远盛说。

“好!”乌山说完准备离开却又停住,“总裁,资金不够了。”

“你们前面认酬的不是回笼了不少资金?”于是乌山给他算了一笔账。

祁远盛意识到再开发第二组房源就得重新融资了,这可是个不小的窟窿。为此他陷于长长的沉默之中。

“听你姐说你可以让你朋友融资?”祁远盛在电话中问安晴。

“是呀。”随即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人家变卦了。”

“不借了?”

“不是,借呀,可是人家要价比较高。”

“说来听听?”

于是安晴说她朋友的老公说要入股,说不能眼看着自己的鸡到别人家里去下蛋,自己什么也捞不着……

此时的祁远盛想起一句话,“钱不仅是完善社会的资源,也是社会稳定的资源。更重要的是所谓朋友相互取利的资源”。

“那好,你就同意吧,具体条件你全权办理。”祁远盛最后拍板。

在这一问题上,祁远盛比安雨有远见卓识。因为融资也好,P2P也好,参入股份也好,都是一把双刃剑,没有不担负风险就可以便宜占尽的。即使钱放到银行也有风险,更别说你要参与这么高的利润分配了,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他觉得那些玩P2P概念的融资者们,坏得并不是那么彻底,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嘛。想到这儿他自己也笑了。

贪多嚼不烂,祁远盛并不觉得这是真理。为了让他的第二组团的房源卖得更好,他决定先抓好面子工程,于是特意交待乌山对销售大厅的样板房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改造,力求大气上档次,一下子把人们的眼球吸引住。

乌山心领神会并开始偏离了他要为房奴担当的立场。只是这种变化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在前几天,他在跟另一家德众房产置业的销售总监喝酒时,人家问他一个月拿多少薪水,结果他一出口就被人家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并说就你那点钱不够我到迪拜去洗一次澡。

对此他很受打击,最后那德众房产置业的销售总监还告诉他,他们除了年薪以外还拿销售提成……

乌山回到家后一夜无眠,并不是因为他拿的薪金少,而是人家觉得他的付出和得到不对称。收钱、拿钱并不因为缺钱,而是因为钱可以满足虚荣心,看起来有成就感。

他决定跟祁远盛谈谈。话头都想好了,要全面提升销售人员的提成,只有这样,一线销售人员才会不遗余力。死命打电话也好,动员亲戚朋友也好,夜以继日也罢,总之会想办法把房子卖出去。提高了一线销售人员的薪金,自然他的薪金就会水涨船高。

正如他设想的那样,第二组图纸设计好后,再加上大气豪华的样板间一展示,完全呈现出高大上。乌山便跟祁远盛说了给销售人员加薪提成的事,结果祁远盛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乌山在兴奋之余,请来了炒房团,又请了一批假购房人。好家伙,售楼里里处外,挤满了购房人。

抢白菜式的几个小时后,还是荒地的地块已经变成堆成山的人民币。见此情景,祁远盛顿时觉得安雨有战略眼光,不仅挽救了企业,还成就他的人生。

下班回家后,祁远盛不无兴奋地告诉安雨,这第二组的房源将比之前的收入翻一倍。

“啊,怎么会那么多?”祁远盛便将他跟乌山商量的计谋一一道来。安雨沉默了一会儿后,从道义上,从良知上,从人品上,从法律上进行了一番责怪。最后,再三提醒他,悬崖勒马,在定价上要有道德、良心和节操。

祁远盛很后悔,不应该告诉妻子一切。

很快第一组的批文下来,综合认酬情况一看,报出了价格。于是很多认酬人开始大呼上当了。有的人说开始就相信这家房地产打出的广告才来认酬的,没想到房价这么高,要求退还认酬金。一传十,十传百,销售部大厅前又排起了长队,要求退还认酬金。

乌山只好出来解释说有合约在先,认酬金不能退的。你们看好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是定金,不是订金,你们打官司也没用。”于是乱嚷嚷的声讨声,闹得不可开交,还引来了新闻单位,惊动了市里的特警队。

在家待产的安雨得知这一消息后,暗道不好,搞不好远盛集团就要身败名裂,便硬撑着挺着个大肚子来到售楼处,跟大家重复她之前的承诺。说经过再次核算成本,本着利民和企业发展的考虑,将会把价格降下来,让大家回家等待结果。

就这样,要求退款的购房人才在疑惑中离去。

祁远盛回家后,夫妻俩发生了第一次激烈争吵。安雨第二天重返远盛集团,叫来财务部的一干人对项目本进行了认真核算。最后决定以20%的利率为基准,上下浮动5%。

对此,集团很多人说她太傻,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但安雨说,既然开始承诺的事情,就不能不兑现。于是当第一组团的房价再次公开后,很快就销售一空。

祁远盛心里很纠结,觉得干了半天就赚了一个吆喝,太不值得了。因此他下狠心就是吵架离婚在第二组房源销售时也得提价。

令他猝不及防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祁远盛怎么也没想到,当第二组房源拿到定价批文的当天夜里,市里突然下发了《关于规范锡都房地产秩序和稳定房地产价格的规定》。这不啻是晴天霹雳。

政策一出,炒房的人跑了,刚性需求的人开始观望了。祁远盛的房子卖不出去了,销售大厅前门可罗雀了。

房子卖不出去,一连串的问题来了。后续建设的资金跟不上,就交不了房,交不了房就是违约,违约就要赔钱打官司。危机一步步到来,祁远盛陷于绝望之中。

看着祁远盛烦闷的样子,安雨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个电话打给柳正翰,说她这楼盘资金链断了,做不下去了,希望他能接盘……

“不行啊小安,这次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救不了你们了……”听完柳正翰的话,安雨顿时也绝望了。集团的工人要发工资,地产项目要用钱,危机四伏啊!

消息传到远盛集团后,集团上下顿时各种议论频起。有的哭着说在这工作十几年,现在要卖集团了,饭碗没着落实了,一家老小怎么办?还有的人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面对集团人心涣散的局面,安雨作出一个重大决定。“通知员工明天开个大会吧。”

“你要干吗?还嫌不够乱吗?”祁远盛一脸颓败的责怪道。

“你就不能振作一点吗?你这样站起来了和倒下有什么两样……”安雨生气得嘴唇颤抖。

“倒就倒了,大不了我再去打工好了。”祁远盛很有点破罐破摔道。

安雨强压住怒火,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一个人身体倒了不要紧,如果心倒了就没救了。”

“那你说怎么办?”祁远盛无力地叹息道。

“未见敌踪,先备降书。”

祁远盛病倒了,而且这病来的很快。精神恍惚萎靡,嘴里还常常念念有词。安雨忙得脚都要上房了,还得顾着丈夫。她拉着他要上医院。结果听到“医院”二字时,他一下子又恢复了正常,并用责怪加怒吼强烈抵制。安雨从他口中吐出的词判断,他没病,而是得了心病。

安雨认真思考一番后,拉着丈夫的手说:“这事业之路吧就如人生的路,只要你愿意走下去,就一定有路可走。天无绝人之路的,其实每个人都很最优秀,差别就在于如何认识自己,如何发掘和重用自己……胸中有情怀,什么处境中都能重用自己。倘若无抱负和坚守,则很容易自我放逐。”

祁远盛听着,木呆呆地白了安雨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

于是安雨又把手放到他的头上,像哄孩子一样抚摸着:“还有的人,活在社会某种预设的期许里,总觉得到了某个年龄段,就应该有相应的平台。得之则喜,不得则忧,最终迷失了自己。”

“我不要听!”祁远盛烦躁地挣扎道。

“说明你在听,不听也得听。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学会重用自己,做最好的自己,又岂会为外物所扰?在日益多元开放的社会环境中,每个个体梦想成真的机会越来越多。只要我们有梦想,有奋斗,我们就有机会成为最好的自己……”安雨缓缓地说着。

远盛集团里,得到消息的人们开始为企业担心起来。有的人怪罪安雨不应该拓展房地产项目,并说女人的眼光就是不行,否则集团也不会走到困境……

消息也很快传到安雨的耳朵里。她觉得必须“维稳”了,否则人心一乱,集团倒得更快。于是安雨跟祁远盛商量召开员工大会,商量停发两月的工资,共渡难关。

“这样行吗?人家会同意吗?”祁远盛担心地问。

面对丈夫的胆怯,安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有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当安雨又一次挺着大肚子重返远盛集团时,员工们知道自己饭碗有救了。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员工们没有任何犹豫地支持了她。不为别的,就为她的诚实守信!

安雨在大会上说:“候鸟的迁徙是一场生命的拼搏和延续。迁徙呈现了鸟类坚定的意志。迁徙虽然危机重重,但却数千年经久不衰。为了履行那个归来的承诺,候鸟坚持飞向那遥远而危险的里程。飞翔,飞翔,飞翔,不停地飞翔,只有一个目标—为生存!我们每个人都得过日子,每天也都在过日子。有的人,日子过得清汤寡水;有的人,日子过得剑拔弩张;有的人,日子则过得云淡风轻,有滋有味。同样是过日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关键在于能不能克服眼前的困难……”

员工们被安雨的话深深打动,尤其安雨推出职工内部房的措施深得人心,很多员工还买到了集团旗下的便宜房,把当房奴变成了安居乐业。最后在员工们的齐心协力下,远盛集团下属的地产公司的资金链没有彻底断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危机化解了,祁远盛也明白了“跨界”的危险性。对此,他决定心无旁骛地专注做PC,并在大家的期盼中又站了起来。他明白了“远攻近交”不如“专注执着”,这对企业家来说多么重要。

危机化解后的第一个月后,祁远盛精心准备了远盛集团的发展规划,并召开一次高层会议。会议着重围绕发展PC平台创新“AR”技术的大讨论。

尽管他知道AR像手机一样大规模普及,还需底层软硬件技术的进步、内容的丰富和价格的进一步下降。但继智能手机后,AR有潜力成为下一个重大通用计算平台。在全世界范围内,人在这方面一点都不差,在图像识别、人脸、手势识别等方面的基础技术,国内外差距迅速缩小,已有赶超趋势。

正如经济专家预言的那样,未来终将会出现手机完全从口袋里消失的那一刻,取而代之的是眼镜甚至最终是隐形眼镜,人们仅需要伸出手就能与周围所见的一切交互。到2020年,AR的市场规模将达到1200亿美元。他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战略机遇,而且创新非常重要。

“好消息,好消息。”祁远盛一走进家门就高兴地说道。

安雨关掉胎教机问:“什么好消息?”

“安晴和乌山在非洲开拓市场成功,一下子意向签约5000万元的订单。有了这个好的开始,后面的资金就好办了。”

看到丈夫信心十足,安雨高兴地嗔道:“鸟儿不怕笨,只要肯勤飞。”

“嘿嘿,必须呀。因为有你的陪伴,什么样的困难都会过去的。”祁远盛说。

“这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于是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姐,那个乌山真是个人才。”

安雨盯着她问:“哦,是吗?从你嘴里说出一个男人不错不容易啊。”

“真的不错呀,他知识面广、有思想、善思考……”总之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说这话时,她眼里眉里全是说不清楚的情意。见此,安雨心里骤然一紧,坏了。

“你不会……”

安晴脸一沉,问:“我不会什么呀?”

“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这可不行啊!”安雨看着她警告道。

“干吗不行呢?”安晴一脸不清不楚的表情回答。

安雨对此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十天半月会爱上一个人,这也太狗血了吧。见安雨脸色十分难看,安晴嬉笑道:“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

安雨发现她当真了,尽管是在用嬉笑的言辞。于是再次警告道:“绝对不行,人家可是有妇之夫。”

“你情我愿,谁又没有人逼他。”

安雨恨恨地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当你不做那只无空不入的蚂蚁时,大堤就会安然无恙。”

“那他可以拒绝入侵者呀!”

“山不动为什么你要动呢?”

“因为我是水,总会流淌。”说完还得意地扮了一个鬼脸。这下,安雨真急了。“绝对不行!”一连说了三遍,脸上充满了恐惧,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安晴为此又打趣味道:“难道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

“这就对了嘛,我也不相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会做出傻事。即使再喜欢也不会拆散别人的家庭对吧,这可是咱们安家的大忌。”那表情,明显就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安晴安慰道:“好啦,我知道了,我的亲姐姐。”

安雨还是不放心地絮絮叨叨着。

安晴却没继续听,起身来到阳台上,眺望远方。在非洲的十多天里,就如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身而过般的遗憾。乌山带给她太多太多的美好,他们紧紧相依一起骑非洲大象,一起到大草原看流星雨,一起到大海里去垂钓,海天一色的傍晚,夫唱妇随般甜蜜地烧烤……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所有的美好就如远方闪亮的摩天轮,好看却无法攀越。

姐姐的话也让安晴明白,巧取豪夺的爱情是不道德的。但她觉得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因为并非每个人都适合婚姻,婚姻只是人生中的一件小事。那种依仗一段婚姻关系的维持,得到的更体面的物质生活,得到的所谓有爱不放弃……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对婚姻的误会。

远处的海滩上,天色已暗。有一个男人和女人紧紧地相拥着。目睹了这一场热烈的拥抱,安晴在心里说:我还是去寻找那个未娶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