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是内奸
一
意外往往容易打败人。
在回中国的飞机上,当飞机攀高的时候,机身颠簸得很厉害,文琪就感到似有一种类似魔鬼的东西,正伸手不断地用力拉扯她。在这种心理暗示下,她的心一点一点由颤抖变成惊悚,最后感觉心脏就要蹦出来般。
直到可以看到下面的海洋,机身趋于平稳,白云萦绕在飞机周围,她心情才渐渐好了许多。不过,她突然觉得如若刚才就那样死去,也不错。
“肯定是那个寂寞的女人YY出来的谣言。如果不查出内奸,就是死了也不甘心。”文琪在回来的飞机上恨恨地想。
第二天一上班,她就直接冲进安雨的办公室,放下所有的繁文缛节,怒气冲冲地说道:“安总裁,这次我们准备得非常充分,完全可以中标的,就是因为有人给客户方发邮件,诋毁我们集团,并泄露了我们在会议上的投标谈话,才让对方觉得我们是一家不讲诚信的单位,才被直接废标的。”
急不择言,还算有条理。安雨发现文琪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睫毛上的泪花就如春天的梨花带雨,散发出是一种淡淡的美丽。安雨在心中感叹:这女孩真是漂亮得可以让人一眼记住的人,怪不得……
“看到电邮的内容了吗?”安雨急刹住思绪滑坡问道。
“看到了,跟我们那天会议上讲的一模一样,几乎把您说的那些完整写上了。这不是内奸是什么!而且是在前期做过精心准备的。”
安雨真的生气了。“查,必须一查到底!这样的人藏在集团内部怎么能行,这就是耗子屎,能坏一锅汤的!”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你觉得那个内奸是谁?”
“一定是……是……” 文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说吧,今天就我们俩,不会传出去的。”
“应该是白……白姗。”
“哦,你有什么证据怀疑她呢?”安雨知道她会说是白姗,所以并不觉得太意外。
“这还不简单,妒忌,就是妒忌,反正还有说不清楚的那种感觉。”说完她又肯定地补充道:“我的第六感很准的。”
后面一句补充令安雨有些好笑,觉得她还是很单纯的。可感觉不能代表什么,再说白姗有什么好妒忌的,她现在已经是总裁助理了,完全没有理由啊。
“不一定是她,或许另有其人吧。”她不置可否地道。不过安雨很高兴她俩还能这样坦诚的说话。至于白姗是内奸的事,她的潜意识中是不可能的。
“安总你要相信我的话嘛。”
“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安雨见她一脸含冤的样子,又说道,“放心吧,我会还你清白。”……可事实,往往也总是与耳听眼见有出入。
文琪觉得安雨是在敷衍她,心里很有些不爽。不过随即她似乎又想明白了,安雨刚到集团来,不会轻易得罪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因为以后还要共事,还要协理六宫啊!
都是套路,又是套路。
而安雨之所以怀疑,是因为那天与白姗谈话后,觉得她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多么善良体贴的一个人,多么热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内奸呢?再说集团也好,自己的丈夫也好,都对她不薄,她不可能恩将仇报啊!于是她把文琪的话自然而然地列入到了女人间相互争宠的范畴。
不过集团有内奸不是小事,还是要彻底追查的,否则就是养痈遗患。于是她当着文琪的面,一个电话打给了人事部长荆一东,要求他严查,查出当事人后开除出集团。
人事部长荆一东是个没事也能挑事的人,况且他经常闲着。他一接到安雨的指示后,觉得正好借此机会把那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好好整治一番。
文琪这才满意地离开。
“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看得见,抓不住。安雨这时才彻悟:做人难,做企业就更难。以前只知道机关里人事复杂,没想到企业也一样。
思考一番后,她决定做最后的努力,一个电话打给了宜家地产置业的柳正翰。这家公司在锡都地界上虽然不大,但也算小有名气,地产项目深受置业者的好评。诚然,这主要得益于柳正翰曾在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干过,熟悉市场、精打细算、产品创新及质量有保证。
一番客套后,安雨渐渐将话题代入了正题。令安雨没想到的是,柳正翰在一声声高亢的“嗯、嗯”声中渐渐转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无声中,然后电话莫名地断了。
听着电话中“嘟嘟嘟”的声音,安雨心凉了半截。什么知己、朋友、熟人呀,关键时刻一个个比狐狸还狡猾。想着想着,她眼睛一红,瘫倒在椅子上嘤嘤地哭了。无助更无奈。
安雨其实对这个电话并没抱太多希望,因为这个柳正翰仅仅是她的客户,吃过几次饭,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只是难过,感到做人很失败,关键时刻连一个伸手帮她的人都没有。
在这个交换利益的时代,没有付出,何来人家报答。想想都觉得自己太天真了。都说世上99%的事都能用钱解决,但是他们没有说的是,解决剩下的1%需要多少钱解决。为此她咬了咬牙,决定就是想办法贷款也要把房地产公司办起来。这是最后的一搏了,要做到自己不后悔。现在还是先到医院看看丈夫祁远盛,这是她当前最重要的事。
集团离仁德医院并不远,安雨决定走过去,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一路上,安雨觉得大道上的车辆横冲直撞,太恐怖了,怕吓坏肚子里的宝宝。特意避开大道去穿小巷。
运势不济,喝水都塞牙。在小娄巷的一个转弯处,突然就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乞丐拦住:“美女,给发个红包吧。”说着伸出一只脏兮兮的不锈钢碗来。
安雨下意识地躲闪着那只脏碗,害怕把细菌传给她的宝贝,那可是她心肝肺。谁知,女乞丐大跨一步又拦住她说:“发个红包吧,好人一生平安,保证你走到哪儿平安到哪儿。”
一听这话,就知是明显的要挟,安雨便有些生气了,那我要是不发就不能平安了?“不好意思我没带钱。你还是去找别的人吧!”
语气真诚,安雨也是说的实话。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人家早就把你研究透了,你们这些人不是天天手机不离不弃吗,不是天天微信、抢红包吗,那我就因人施策。
乞丐诡异一笑,迅速把那只脏碗丢下,一瞬间就在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说:“美女,我不收现金,你可以用微信支付,或者支付宝也可以……只需要扫扫二维码就好!”
安雨顿时傻眼了,一看那乞丐拿的居然是iphone7,生气地脱口而出:“你这么年轻,干吗不好好去劳动……”
还没等她说完,乞丐抓起地上那只脏兮兮的碗就往她的头上扣,幸好有路人拉了她一下,否则即使不头破血流也让她恶心死。
强取豪夺。安雨惊魂未定。
在好心人的保护下,她才得以安全离开。那位好心人告诉她,这些人天天在这里专门等她们这些单身女性,不给钱就会受到威胁。安雨这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年轻人愿意做乞丐,那是因为可以不劳而获,还可以赚很多的钱。她曾听人说,一乞丐在上海乞讨几年后,不仅在上海买了房还开上了名车。白天当乞丐,晚上当皇帝。一到夜晚,就唤上一帮狐朋狗友洗桑拿、泡酒吧……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要潇洒。就在前几天,在义乌贝村菜市场,一个“断手”乞丐跪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样子,没想到一名执勤人员上前把他衣服脱了,露出了里面的手臂,现场的路人当场被惊呆了!
以前她还不相信这样的传言,这次的遭遇真的让她长了见识。
现在的一些人,为了金钱,不择手段,不要脸皮,自毁人格,真的堕落到极点。这是谁的错?直到走进病房安雨都没厘清。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走进病房,丈夫祁远盛就担心地问道。
安雨犹豫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刚才……刚才……乞讨人差点打到我。”那委屈劲儿,就差咧开嘴大哭了。
“啊!有这样的事儿?快过来我看看。”祁远盛用力移动着身体说。
安雨止住哭腔,坐在他的床边:“你别乱动。没事了,是我自己不好不该走小巷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光天化日的。”祁远盛急道。
安雨便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怎么能这样,乞丐太猖狂了,还有法制没有。”祁远盛听后气愤地说。又转头对曲静波急道:“报警,让警察把这些人抓起来,反了他们了。这是法制社会,不是……”
“祁总别生气,人怕是早跑了。他们都是集团式作案,有组织的作案,作案时有放风的、表演的、吓唬的……你没事吧,安总?”随后曲静波担心地问。
“没事,就是心里气不过。你说这些人为什么年纪轻轻不劳动要乞讨,实在太不要脸了。”
“这哪叫什么乞讨,简直就是敲诈勒索!全是社会拜金带坏的。”曲静波补充道。
祁远盛拍拍妻子的后背,心疼地说:“没事就好,以后出门小心点,叫安晴陪你。”安雨小女人般的委屈地点点头。
“对了安雨,刚才听曲部长讲你要搞房地产公司是吗?”祁远盛切入正题问。安雨看了一眼曲静波,对祁远盛说:“嗯,我觉得现在房地产市场很热,前不久锡都市的山居乐出现了连夜排队疯抢房子的场面。现在很多买房人还得给销售小姐送礼才能拿到号。”
“不会吧,我前几天听说苏州、上海有人在QQ群里导演卖房的火热场面,不会是假的吧?”
“导演?”安雨非常惊讶地问,“不会吧,还会有这样的事?”
“祁总,你们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也不全是炒房团,前不久中央电视台的记者还暗访过一些地区,一些开发商聘请社会上一些人每天100块,装成买房子的样子,租借外地牌照车,在他们楼盘前故意摆出排长队疯抢房子的样子,吸引当地的居民去购房。”
“真有这样的事?这开发商也太损了吧?”安雨还是不大信,眼睛睁得大大的。
祁远盛说:“我也听说过的,现在社会上真真假假的事太多搞不清楚了。”
“真是缺德,不过我想只要我们把品牌做实了,少赚些,这个行业还是有得赚,毕竟土地资源越来越少。”安雨诚恳地说。
“可我们资金不够啊。”祁远盛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安雨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急忙走出病房。
二
愤怒之后是绝望。
文琪对人事部长荆一东的做法,确切说是说话的态度非常生气。她觉得这次国际招标失败就是因为内奸向对方透露了消息才导致招标流产的,并且她敢肯定就是白姗所为。你人事部门不直接找白姗了解情况反而找我谈话,你什么意思啊?于是文琪非常生气地质问:“你找错人了吧。”
“那你凭什么就怀疑人家白姗呢?”话糙理不糙,文琪顿时千言万语辗转心头,就是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反驳。对呀,你的凭据呢?她仿佛被雷当头劈了。
在憋得透不过气来的一刹那,她终于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英文:“asshole!”
骂人,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荆一东装作听懂了但很有涵养地说:“愤怒没有用,其实任何案件的调查取证只要是怀疑的对象或列入犯罪嫌疑人的,都要进行谈话或深入调查的。”
一听自己被列入犯罪嫌疑人,文琪气得泪珠夺眶而出,站起身就走,并丢下一句:“You are a pig!”
这一句荆一东真的听懂了,很生气地道:“你怎么说话呢?年纪轻轻的不尊老。”
文琪不理他,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人身上再浪费一点时光。
作为集团的人事部长,荆一东觉得自己虽然没有销售部那样炙手可热和受到集团领导的重视,但是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并把他扔在这里一走了之。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让你马上滚蛋!不,得找机会好好整整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自言自语地说。
不过,他的梦呓一眨眼就哗然破碎了。人家文琪是远盛集团请来的贵客,不受他的领导。想到这儿他心神俱伤。他就像一只狼眼见一只肥美的猎物准备美美饱餐一顿,猎物却跑了,而且还被猎物逃跑时脚下弹出的石子重重地打在脸上。
越想越生气。对这个富二代,荆一东从一开始就抱有成见。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既没有好车开,也没有带空气净化24小时恒温的房子住。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好吃好喝好用好玩全部都是好的。而自己的女儿,到处补课才考了一所普通的院校,出来后还不知道到哪儿找工作呢。
一连串的心理不平衡,压倒了他高傲的心,也挤压出了他的仇恨。其实这是典型的仇富心理。
“白总,有空吗?到我这儿来一下。”荆一东在电话中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判若两人的语气,并不因为她白姗是总裁助理。他知道这个职位其实比他的人事部长还虚,其实就是给总裁打杂的。不过他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做法,有他自己的目的,也是人性多面化的表现。
在白姗进门坐下后,荆一东故作严肃地说:“想必白总也听说过本次国际招标流产的事吧?”
“嗯,知道一点点,部长找我来……是……”
“文总监回来后,跟代总裁汇报说我们集团有内奸,因而导致了本次招标失败。代总裁让我严肃查处,所以……”大意是,他不得不查,虽然他也不想查,但不查又不行。完全是一副讨好的架势。
一听要严肃查处,白姗脸色一变,道:“有这样的事啊?那还真得好好查查,”随后白姗又恢复到常态,探寻地问:“对了,部长有线索了没有?”
后一句是重点,试探,荆一东懂得的。他顿了顿,故意欲言又止,接着悻悻地说道:“根据文总监提供的线索有些眉目,不过……不过我也不太相信。应该在高层中吧。”
“怎么我们的高层也会出现这种吃里爬外的人?”
“我也在想这个人呢。我在想这个究竟是谁?”荆一东紧紧盯着白姗说。
话意、表情直指她本人。白姗脑海里立即出现一个镜头,公安干警突然出现在犯罪嫌疑人面前:“说,XX你跟我们走一趟。”然后手铐“喀嚓”一下戴在手上的场面。
想想都不寒而栗,白姗心里开始慌乱起来,不过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控。弱弱地反问:“不会吧,怎么会在高层。”白姗太小看眼前的这位搞人事的部长了,他才是“老司机”。
一番对话后,荆一东大致判断出白姗就是主谋,心说,你就装吧,看我不让你露出马脚的。因此若有所指地说:“哼,干坏事的都在高层,而且看起来都是有素质的人啊!你看前几天报纸上XX企业集团的副总经理不就是一例……”白姗知道他说的是谁。
面对被揭穿的危险,白姗一边飞快地思考着对策,一边讨好地附和道:“是啊,是啊,现在人心都变坏了,看到别人好了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什么世道呀。”
说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闪,觉得有个说辞可以摆脱自己的嫌疑,便一脸认真地说,“这人一定跟祁总裁有仇,不然怎么会黑我们集团,对吧部长?”
荆一东琢磨了一下,觉得她的话倒有几分道理,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那根据你平时的了解,你认为谁会跟祁总裁有仇?”
白姗心里有些窃喜起来,觉得有门,她装模作样地沉默了几秒钟后,满脸真情地看着荆一东说:“部长,我是您提拔的人,您也一直很关心我。那我说说我个人的看法,说错了您批评,说对了您参考。”
假话也很暖心。荆一东心一热,觉得她很聪明。尽管她并不是他提拔的,但是好话听起来总是很舒服的。“你说吧,我不会说出去。本来就为了调查了解情况嘛,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于是,白姗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她说,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次招标就是文琪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因为对这样的国际招标,她既没有经验,对集团的业务也不懂。她明知招标一定不会成功,甚至不想让招标成功,所以……
白姗学得很快,她用贩毒的就卖给有毒瘾的,开网吧的就让有网瘾的来经营这种逻辑来分析问题。这样的分析貌似很有逻辑、道理,但在荆一东看来漏洞百出、不可思议。
文琪干吗自导自演苦肉计?她从国外请来的专业招标团队,分析市场、分析公司内部情况。说她不懂得业务,没有招标经验可以,但如果说人家团队在集团忙了这么长时间,还不了解公司情况,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那你说说文总监干吗要演苦肉计?”
听到这一问话,白姗一下被噎住了,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但说无妨,我们是自己人。”荆一东微笑着鼓励道。
白姗快速地思考着怎么才能把文琪给推进去,几秒钟后,她眼前一亮,有了:“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文琪一直喜欢祁总裁,所以……”
“八卦”历来吸引人的眼球,荆一东也不例外,心说,这倒是有几分道理。因爱成仇,从古至今,罄竹难书。
“真有这事啊?那你跟我好好说说,我保证不传出去。”说着就凑近白姗。
一看荆一东这么感兴趣,白姗心里一乐,将她听说的关于文琪在几年前见到祁总裁时就喜欢他,所以动员父亲将文氏集团的业务全部拉到远盛来讨好祁总;而且为了缠住祁总裁,不惜从国外追到中国,还要祁总裁经常陪她吃饭……
“不会吧,不会吧,”荆一东不可置信地问,“还有这样的事啊。”他忽然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因为他也听说过文琪经常跟祁远盛单独吃饭的事。于是转过头看着白姗道:“真是不错,白总你收集的东西很重要,我会跟安总裁汇报的。”
一听荆一东要跟安雨汇报,白姗连忙阻止,道:“部长千万不行,千万不能跟安总汇报。我是觉得你是老领导,又是自己人,才跟你透露实情的。千万不能说呀。”白姗说这些话急得直想哭。
因为,从这些天来的观察来看,她知道安雨不喜欢挑拨离间,更不希望文琪与丈夫有什么瓜葛。再说这是女人的本能,更重要的是她的话无根无据。一旦安雨知道这说是她说的,一定被恨死。
“为什么不能告诉安总?”
白姗脱口而出:“您想想,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扯到一起?多丢面子呀。”
荆一东点点头,“嗯”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不过他觉得白姗似乎刻意在回避着什么,便又试探道:“我可以不直接跟安总汇报,那你说说我应该怎样说安总才相信我说的话呢,你提供的这一情况非常重要啊。”
“机会来了。”荆一东觉得这是个收拾文琪的好机会,他一定不能放过。白姗则觉得还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心里七上八下,乱的很。
见白姗沉默不语,荆一东以为她不好说,便用长者的口吻道:“都是自己人,说吧,没事的。”
白姗被逼无奈,只好鼓起勇气道:“你可以说文总监预计这次招标会失败,怕失面子,所以就……故意说是内部人搞的鬼。”她的想象力开始变得苍白无力,像一份没有配菜的白米饭,咀嚼无味。
荆一东暗笑道:“还是白姗你聪明。看来以后得好好跟你学习啦。现在提倡大家要终生学习是对的,尤其要跟你们年轻人学。”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白姗难为情地一笑,用巴结的口吻说:“荆部长您太谦虚了,我还准备专门请您吃饭跟您好好学习怎么做人,怎么抓好管理,把安总裁服务好……”
这一番讨好加暧昧的话,把荆一东心里按摩得舒服极了。之前在文琪那儿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不错,白姗,有奉献精神,有追求,好学上进。改日我们是得好好交流交流,只有多交流才能多沟通是吧。”
“干吗改日呀,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今天晚上聚聚吧部长?”
久旱逢甘露。荆一东开心一笑,生怕错过机会地说,“你太客气了!那就听你安排啦。”脸上显现出风月老手的无耻。不过白姗觉得他再怎么装老狐狸都没有那个臊味了。
三
皇家一号酒吧里,不知名的音乐在低沉地吹奏着,酒气、烟雾充斥在一起……
文琪坐在幽暗的一个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手中的威士忌被她转来转去,透过红红的酒液,看着四周变形的人们。
她的脸庞微微仰起,在微光的照射下,立体感很强的五官一半隐在暗影中,一半则呈现柔美的诱惑。
王凯被眼前的美女迷惑住了,痴迷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你说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现在才觉得这个女子如此美。在她面前,白姗什么的算什么啊。
文琪很烦恼,超级烦恼。原本想,做好国际招标这件事后她就能功成名就,为本次实习画上个圆满的句号,结果……“王凯喝酒!不要见了美女就像丢了魂似的。”文琪在与王凯碰杯中很是嫌弃地斥责道。
“切,咱现在是名草有主!我是在听这是不是村上春树的诗。”王凯连忙遮掩着。
“嘿,不错,你也算是文艺青年。不过这歌词是经过改编的。”
“懂得不少啊。看来没有在国外白吃奶油面包。”王凯道。
文琪白了他一眼,“你有女朋友啦?是不是真的?”
“必须的呀,咱是青年才俊加英俊潇洒。”他故意像上次对白姗一样,把女友多漂亮,多可人,很是夸张地显摆一番。原以为文琪会吃惊,会吃醋,结果她只是不屑道:“一副臭皮囊还有人稀罕,也真是奇了大怪了。”
美女的话杀伤力极强,王凯的自尊心顿时受到巨大打击。在这个人人自我感觉良好的价值世界里,已经自恋得不认识自己了,何况他还算是英俊潇洒之辈。
文琪见他有些颓败,好心安慰道:“不过……不过你还不错,你还算挺好的一个人。”
王凯扑哧一笑道:“你倒挺会安慰人的。反正我也不会跟你发生点什么。”
文琪嘴角一勾故意说:“好的呀,那你开始吧。”
“算了,我是好人。”
“你是好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咱们不谈这个了,说说今晚约我出来喝酒的目的何在吧,反正这年头被美女约不是有求就是有应。”王凯看着文琪问道。
文琪故意装作不在意地说:“还能干吗,陪我解闷呗。”
“嘿,有什么好闷的,不就是招标失败了,又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那损人不利己的内奸身上。”王凯边说边看着文琪的脸色。
“王凯,你说这人是谁呀,这么损人不利己?”文琪想从王凯的言辞中找出些踪迹,这也是今天叫他出来喝酒的原因之一。
“你这样看着我干吗?我什么人品,才不会做这样下三烂的事。”王凯以攻为守道。
“那么紧张干吗,我说是你了吗?就是你干的,我也打算原谅你,谁叫你是我的好哥们儿呢。”
“别,美女蛇开始缠身。求你了,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王凯连忙慌乱地挥手道。
“那就是白姗干的!反正跟你也有关系,你们是同伙!”文琪盯着王凯说。
王凯一惊,觉得眼前这人太可怕了。单刀直入式地破题,虽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不过,随即他就恢复了镇定,问:“你怎么认为是她呢?凡事要讲证据吧,再说她怎么跟我有关系呢?”
“因为你们是一伙的!”
王凯心又一惊,连忙摆手道:“姐,别拉郎配,我怎么可能跟她是一伙的。”
文琪于是把那天参加会议的人员依次排列开来,一一分析排除,从认知过程的逻辑角度,确定嫌疑人就是白姗。
“不得不说你很厉害,我小瞧你了。不过破案还是要讲证据。”王凯撇了一下嘴,阻止了她的判断,以免引火烧身。
这件事一开始,他就知道是白姗干的,而且在得知招标失败的第一时间里就得到了证实。可是他已经领教了白姗的难缠,万一她留下什么证据,他就成了同伙,那样就太冤了。所以现在能避则避。
“告诉你王凯,我爸跟那华裔李昌钰是好朋友,把本小姐惹烦了我就跟我爸说,让李昌钰帮忙查个水落石出。叫她死相难看,信不?”
王凯一听,立即如临大敌,他知道那位华人的厉害。那泛美航空公司的空姐凯莉失踪后,凯莉的丈夫被认为是最大嫌疑人,但这个男人三次通过了测谎试验,定不了他的罪。后来有人举报说,当晚曾看见被害人的丈夫在街上拖着一台大型锯木机,而且他当天还租用过一台绞肉机。时值寒冬,李昌钰设法融化两尺多深的积雪寻找证物,并用一只冻僵的死猪混在树枝中塞进碎木机进行还原实验。最终,他找到了死者56片碎骨,2660根头发,3盎司的肉块和一颗牙齿,这些证据的总重量只有31克,却准确测出了被害人的DNA。随后,警方找到一把编号已经磨损的电锯。李昌钰通过科学方法,将被涂掉的电锯号码显现出来,终于查明凶手正是死者的丈夫。半个指纹破30年悬案。
想到这些,他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不过他还是装作息事宁人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干吗要那么较真呢?”
“这不是较真的问题,简直就是毫无人性。你拿着人家薪金还拆人家的台,这简直比那些无良的外国商人到中国经商,钱赚够了,一转身又反对中国一样?”
“你懂的还真不少,也很爱国。”王凯说着举杯示意。讨好,是为了息事宁人。他不得不这样做。
文琪甜蜜一笑,道:“告诉你马屁精,爱国不爱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根在中国,我的良知在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中。”
王凯借此连忙转移话题道:“真的是爱国!那你干吗跑到国外加入别人的国籍?”
文琪顿时哑然,不过她用白眼扫了他一眼后机智地说道:“我这叫曲线救国,难道你不知道,在新中国成立前夕,许多中国人到世界各地留学,然后又回到国家报效祖国,你能说他们是……”
王凯被文琪一脸认真的样子逗乐了。“真是小瞧你了……”
“那是,喝酒!你两杯。”文琪命令道。文琪脸上显露出符合于大女孩的娇羞情态,只是混杂着清纯和妩媚的气质。
太湖湖畔的御膳房饭店里。
荆一东与白姗已经酒过三巡。他的心情此时非常好,有点只恨人生不能再活五百年的兴奋。
面前的总裁助理白姗,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发梢自然卷曲,皮肤是年轻少妇皆具的娇嫩;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但依然不失为少妇最美的模样。她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坐在椅子边上,看上去乖巧而娇弱,就像一朵纸折的百合花。
“白姗,今天我在调查国际招标内奸案中,有人悄悄跟我说是你做的。”说着他又自我否定道,“我可是不相信的。”
荆一东之所以要抛出这句话,一来是让白姗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是在帮她;二来还他这顿酒的债务,最好搂草打兔子,来个意外之获。
白姗一听,立刻如惊弓之鸟般从座位上站起来道:“部长,这是诬陷,完全是诬陷。你想想,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是吧,是吧?”
再高明的演员也有露马脚的时候。荆一东见她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惊慌样子,越发觉得她有问题。因此故意用语意不清的话说道:“是呀,我也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在我心中一直觉得你很优秀……我也很喜欢你。”
后一句是重点,也是试探。
“谢谢部长的信任,来,我再敬您一杯。”白姗说着就走到荆一东身边乖巧坐下,用那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荆一东。
荆一东觉得效果明显,仰头把杯中的酒喝下,又语重心长地说:“姗姗啊,出卖集团情报是要坐牢的,不得了的大事情啊。”
面对荆一东煞有介事的吓唬,白姗更加害怕起来。尤其是那“坐牢”两字,如刀般扎进她的身体。“有这么严重吗,部长?”
荆一东端起酒,故意说:“是呀,我咨询过公安部门……”
白姗更加恐惧起来,不过她随即想,自己是在网吧发的邮件,不可能找到自己吧。侥幸中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听说内奸用的是电子邮件,应该没那么容易破案吧?”
荆一东嘿嘿一笑,“现在的公安机关,只要想破案就能破案。你看内蒙古呼格案,海南陈满案……过了那么多年不是全破案了。现在的公安干警神着呢。”
白姗心说,完了,完了。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说道:“也是啊,不怕做不到,就怕不想做。”
“是呀姗姗,公安部门现在正在打造铁军,厉害得很啦,就怕他们去落实认真二字。”他改变称呼说着,顺便把手轻轻放在白姗的手上。顿时,全身已经老去的血液开始沸腾。她的手太柔软了,不像家中老太婆的手,摸上去没感觉。
白姗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又恢复了镇定。心说,今天是来请你喝酒的,没想到要掉进酒缸中了,亏大了。好在白姗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来者不善,便哈哈一笑道:“反正这事不关咱们的事,喝酒吧部长。”
见此,荆一东决定再添一把火,说:“这电邮吧就像人走路,不管你怎么走,从哪条路上走,都会留下痕迹。因为它都是有IP的,那可跟身份证号一样。”荆一东这人在正经的时候比不正经的时候更无耻。
此时,白姗对荆一东有些佩服起来,不过她更加担心的是,在网吧上网是要出示身份证的。看来只能牺牲色相了。
想到这儿,白姗讨好道:“是嘛,没想到部长您的知识这么渊博。来,喝了这杯酒我陪您……放松放松,有个地方很好的。”
她略微近视的眼细眯着,瞳孔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努力使他领略到其中的含义。
荆一东看着她一笑,意有所指道:“姗姗,今晚全听你的,我也好久没放松了。”说完又拍拍她的头,展现出一种由来已久的内心渴意。他相信翠鸟知春天。
“文琪咱们别喝了吧,我得回去了,女朋友还等着我呢。”王凯看了看手机说道。
文琪一听,生气道:“三天不近女色就不行啦,那点出息!”王凯听了,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了,居然一下把自己出卖了,说:“昨天晚上被白姗闹得很晚的,回去女友就生气了,说要跟我分手。”
此话一出,一杯酒就浇到他的脑袋上:“好你个王凯,脚踏两只船啊。”文琪说完非常生气地跑了出去。
人生如逆旅,他亦是行人。王凯对刚说过的话很后悔,但已经晚了,颓败几秒钟后,急速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