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见为实
一
蠡湖岸,风含情,水含笑。
“姐,如果姐夫背叛了你,你还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安晴一脸试探地看着安雨,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的试探。
“你在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是‘事故’体质容易被伤害,但在我这儿是不可能的事情。”安雨幽怨地斜了安晴一眼,似有无限委屈要倾诉,那张原本细腻白嫩的脸也涨得通红,嘴唇像在颤动。
“我是说万一……”
“我的世界没有万一,倒是你应该早点考虑下个人问题了,爸妈都着急了……”安雨转移话题道。脸上是一贯的从容大度,那是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筹。
为此安晴又痛心疾首道:“姐,你怎么就那么自信呢?这世界上什么糗事都可能发生而且在发生的时候你会措手不及。”
“胡说什么呢你!不理你了。”说完她把脸转向浩渺的蠡湖正前方的摩天轮,于是她的心绪像摩天轮一般随风而转起来。
她觉得身处这个时代,每天有太多伪真相在面前晃动。叔本华说,经过自己思考获得的真相像自己天生的四肢—也只有这些东西才真正属于我们。只有保持独立思考和理性思辨,才能真正带来人类智慧的增长。
安晴顿时被抛在云里雾里。
其实她也有爱过,不过爱的不是人。
记不清哪年哪月,流行养“小鬼”,大多数养“小鬼”的人是为发财,或者为了复仇,但她只想让它为她带来一位帅气多金的男友。
她每天很虔诚地供奉“小鬼”,严格按照规矩办事。吃饭的时候多摆一套餐具,喝水时先把水浇到脚边,不管去哪儿都坚持在座位旁留个空位,有什么心事都对着空气低语,她相信“小鬼”能听到她说的话。
“小鬼”跟了她五年,存在的迹象明显有上位复活的趋势。供奉给它的饭菜会消失不见,给它玩的玩具也会被损坏,有时候她在睡梦中听到“小鬼”呼唤她的名字,很温柔很深情。
全身心地付出,几年来她没有交到一个男朋友,曾经有两个男孩对她不错,但和她谈一阵子后就没有了下文。一个男孩忽然玩人间蒸发,音信全无;另一个男孩说他得了病,得赶紧去国外治治。
起初,她一直以为是她的问题,觉得自己不够魅力,性格存在缺陷,或是自己的地位太高他们不配,所以才一直单身,后来她才发现,不是自己本身的问题而是“小鬼”给闹的,不过最终她总结还是她的问题。
第一段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生气地把“小鬼”扔掉。
安雨蹙着眉,看着远方,像竭力在揣度她话的意思,又像是在欣赏湖光山色。她身上最闪光的一个品质,就是极度冷静,独立思考,尤其是她对事物的判断力,不容置疑。这个品质,依然和安雨的性格一样,如此完美。
而安晴今天之所以这样跟姐姐说话,看似无心,其实有意。
前天晚上,安晴做完节目后路过姐夫的远盛集团,发现远盛集团灯火辉煌,也不知是出于新闻人的好奇,或是见多了的社会现象,还是想从这位帅哥姐夫身上发现点什么,便鬼使神差地走上楼去。
夜有所思,往往源于心有所想。安家所有人的幸福她都放在心上,扛在肩上,尤其是姐姐安雨,她总觉得她像一个受气的主,总怕姐姐受到伤害,于是她认为保护姐姐,就是保护安家,所以义无反顾,铁肩担道。
影子就像魔鬼一样跟着她。台阶上一个趔趄前跨一步,她差点闪着腿,保安扑哧一笑,把她拦在远盛集团大门口,然后借机揩油,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没完没了地搜索着。为此安晴很有些讨厌地说:“我是你们总裁的朋友。”
保安看到她一脸骄傲的样子,脸上立即凸显出诡异又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情,回道:“我们总裁的朋友太多了,比你漂亮的我也见多了,拿出你的证件。”说着那只比椒盐鸡爪还张狂的手,就一下蹿到她的胸前。
安晴吓得哆嗦的后退了一下,脸一沉,生气地一把搡开了保安。保安一个趔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安晴冲了进去。保安喊了几声“站住,站住”,安晴已经进入电梯。
保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叨念了几句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脏话。
安晴一路上楼,顺畅无比。推开总裁办公室虚掩的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一名年轻漂亮女子正依偎在姐夫祁远盛躺的沙发前,玉指纤纤地给他按摩太阳穴,而姐夫祁远盛则在喁喁细语着,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悲剧在美景良辰中就此发生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在干什么?”……安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个哆嗦,腾地站起来懵在了那里。
“这是谁呀?”祁远盛顿时酒醒了一半,接着从沙发挣扎起来说道,“哦,是你呀,你怎么现在来了?”……他像是被渡劫了,立刻蔫到极致。
祁远盛觉得她就像一个入侵者,不由分说地打碎了他的梦境,使他感到一种无法摆脱的钝痛,但他的大脑还在游移着,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安晴一看姐夫无所谓的表情,顿时就怒火中烧,说道:“我真想给你们两个巴掌,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那愤怒的声音在夜晚显得那么豁亮而回响,她真的举起手来,作势就要落下去。
祁远盛见此,晃晃悠悠上前一把抓住安晴的胳膊,然后对峙地看着对方。
给祁远盛按摩的是集团总裁助理,名叫文琪,是一位典型的白富美。
在发懵中,文琪静静地看着冷峭的安晴,这几乎让她心神失守,莫名地沁出几滴不应该有的眼泪,接着她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任泪水四溢起来。这样的场面她第一次遇见。
“怎么还委屈了你了?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安晴已经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祁远盛定了定心神,连忙解释道:“安晴你听我说,我们什么也没有……”
“啊哈!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没到关键部位吧!”
祁远盛抚了抚疼痛欲裂的额头,晃晃悠悠地坐下说:“今天陪客户喝酒,喝多了,头疼,她不过是帮我按按太阳穴舒缓一下……”在说这番话时,他心里的血仿佛从一个隐秘的伤口,津津流走。
“说你脸厚,我都不信,看来真的不薄。那是不是你想按摩哪儿,她都要配合你?”安晴说着语气更加严厉道:“好吧!今天就成全你们来个现场直播!”说完就举起手中的便携式摄像机。
对此,祁远盛也生气了,干脆摆出一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道:“随便你怎么想,要拍你就拍吧!最好拿到你们电视台去播出来。”说着还把文琪拉到沙发上并排坐下。
“你这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安晴下颌顿时痉挛一下,泪水涌出,随手将摄像机摔了过去,便转身离开了。
泪水伴着她的飞奔砸落在远盛集团的走廊上,这时安晴才相信男人不是不出轨,而是看有什么样的“鬼”在等他。安晴很是为姐姐的不幸而难过。
“等着吧,祁远盛!始乱终弃,你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有人慧眼识珠,有人牛眼识草。
安晴愤怒地跑出远盛大厦,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踉跄地止住了步子,开始擦拭着眼泪整理头绪,思考着该怎样将看到的一切告诉姐姐。
“不能告诉姐姐,她正怀孕中,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更不能告诉父母,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多少次在影视剧中见到的狗血剧情,居然一下子发生在自己家人的身上。
安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推开家门,没想到父母还没睡,并和姐姐安雨在说着什么。这让安晴意外的同时,想起白天的事情,险些一下子泪奔而出。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父亲很是意外地问。
安雨也半认真半打趣地问道:“是呀,怎么回事,我们家的女神?”……她眨着美目,颇为不解。
安晴闭眼连忙整理情绪,摆出平时一贯大大咧咧的样子,用二次元少女的口吻道:“谁敢惹我呀?可能是刚才风大吹得迷了眼吧……”说完就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你不能这个样子,知道吗?你要挺住!”安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警告道。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她干脆脱衣服洗澡并大声叫道:“姐,帮我把洗澡的衣服拿来。”
听到她的叫喊,安雨看着妈妈嫣然一笑,责怪道:“这货真是长不大的主!”但还是起身给她去拿衣服去了。安母见此连忙阻止道:“你别动,你别动,我来我来……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安雨甜蜜地一笑,又坐了下来。
妈妈的话的确没错,这次怀孕确实来之不易。和丈夫祁远盛结婚八年,一直在努力,却因为输卵管堵塞,多年不孕,然后就穿梭于各个医院的不孕门诊。正当她心灰意冷写好离婚书的时候,突然一个早上开始恶心呕吐起来。到医院一检查,绝望中有了希望,她居然怀孕了。
她喜极而泣。
记得半年前,她几次试图表达,如果今年再不能怀孕就准备离婚时,丈夫祁远盛总是各种岔开她的话题,这让她很是感动。但在感动之余她还是决定准备结束这段幸福的婚姻,尽管她是那么舍不得,但为了丈夫,为了满足他父母的心愿,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爱他。
热水从头顶一泻而下,安晴的灵魂仿佛在一点点贯通,泪水慢慢止住。
她想,如果姐夫回家如实向姐姐坦白今天的事情,她或许会考虑原谅他,权当是馋嘴的狗,偷吃了人家的一块肉,教训一顿就算了。如果姐夫像许多偷腥的男人一样提出离婚……她一定会利用她在电视台的人脉,让他和那个女人身败名裂……
血脉贲张中,当她想好一切对策走出洗漱间时,发现父母已经去睡觉了。姐夫祁远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和姐姐说着什么。安晴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又在一瞬间被推翻,眼睛里都在喷着火焰,夹杂着阴暗冷漠的利箭。
一个瞬间对视,祁远盛就窥破了她想干什么似得败下阵来。
“哎呀姐夫,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呀?你的好事忙完了?”安晴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顺势坐到祁远盛对面的沙发上。
安雨见妹妹穿了件浴袍,似芙蓉出水般清丽,尤其是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外,坐在一个男人面前很是不妥,便借故责怪道:“你辛苦一天了,快去睡吧,我要跟你姐夫回家了。”边说还边使着眼色。
谁知,安晴像是故意装作没听见一样,接着说:“今天正好不累,想和姐夫好好聊一聊今天专题采访的事情,不然我一晚上也睡不着。”
安雨一愣,很奇怪地问:“专题采访?你采访他干吗呀?”
“当然是宣传大企业家如何带领妇女儿童搞万众创业的伟大事业呀!”安晴从座位上站起来阴阳怪气说道。
安雨有些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丈夫祁远盛阴沉的表情,反问道:“你说什么呢?”
安晴看姐姐一脸的迷茫,故意夸张说:“就是创造妇女儿童呀……姐你不知道吧,这大企业家都是吃里爬外的人,一边损害着自己国家的利益,一边与外国狼狈为奸……所以得经常来个专题采访。”
安晴的话越说越难听,祁远盛为此很难堪,可他又不能生气,于是急中生智巧妙地接过话题道:“我们可不是那种吃里爬外的企业啊,我们赚国人的钱,绝对花在国内,不像一些人坑中国人的钱,跑到国外去肥水只流外人田……”
“得得得,肥水有没有只流外人田,我可清楚得很!”安晴一脸的“我不相信,相信你才怪”。祁远盛被抢白得插不进嘴,第一次解释宣告失败,不过他依然在努力地语带深意地做着解释,说:“有时候事实不一定是真相,真相不一定是事实。”绕口令样,千言万语,汇成了句毫无新意的话。
眼看陷入僵局,安雨赶忙出来打圆场:“什么肥水只流外人田的,快去睡吧,不嫌累。”
“姐你可不知道,现在男人往往说在外喝酒不回家,其实就是在肥水只流外人田呢,你可记住了啊!”
祁远盛用救助的眼神看了安晴一眼,感到身上每个细胞都是那么沉重怏怏地低下了头。
这一切都被安雨看在眼中,她连忙说道:“大家都不容易,你睡觉去吧,我们要回家了。”说着她就伸手做出让丈夫祁远盛扶着她的动作,结果被安晴抢先一把拉了过去说:“姐,今晚你不许回家,跟我睡。”
“别闹了我的好妹妹,我这样子跟你睡也不方便,你姐夫明天还要工作呢。”
安雨说完,挣脱了妹妹的手。
“姐啊姐,”安晴非常失望道,“你就是太善良,太傻了……”说完她又狠狠地鄙视了祁远盛一眼。
没想到祁远盛突然不甘示弱地接着她的话说:“傻完了就长大了,还不知道谁傻呢。”说完逃跑似的重重关上门。
蠡湖有时候就像一位温柔的少女,风光旖旎,惹人遐思。可有时候又像一位暴躁的少妇,波涛汹涌,让人恐惧。
同样的灯光,同样的夜幕,灯光闪烁间,仿佛一片预示着末日来临的征兆,把这里染成了肃杀的绝地。
“走吧,我们回家吧。”安雨打了一个寒战,提议道。安晴“嗯”了一下跟在身后。
二
“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来,还有人在掐肚子,妈呀,吓死宝宝了。这是鬼压床吗?”黑夜与白昼对调,梦境变成现实。安雨沉浸在将为人母的幸福之中,这梦把她吓得不轻。
“宝贝,亲爱的宝贝,欢迎你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有爱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期待你的小姨呢……”说到这儿,安雨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肚子,“你这个小姨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还特别疑神疑鬼的。但是呢,我相信她会超级喜欢你,她会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带你出去玩,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对了宝贝,你爸说让你老老实实的,别折磨妈妈,周末带你去吃牛排,陪爸爸妈妈一起度过八周年纪念日,爱你……”
走进历史的母爱是崇高的,融入生活的母爱往往是繁杂的。
迷迷糊糊地听着妻子的自言自语,祁远盛眼里已经溢满泪水,他努力地控制了下情绪,起来走进厨房去给安雨热牛奶。
人一清醒就后悔。他开始后悔今天喝酒,更后悔让文琪扶着他上楼,不然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老公,今天安晴真的到你单位采访了?”安雨知道她这个妹妹有时候疯疯癫癫的,因此很是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也不知道今天哪阵风把她吹过去的,说非要采访我,结果被我拒绝了还很不高兴。”祁远盛脸上的尴尬如流星般划过,搪塞道。
安雨为此放下手中牛奶杯,好奇道:“自己人这么好的资源干吗不用啊?帮你免费做广告宣传一下不是很好吗?”
“这企业吧,关键在于质量和创新,不是靠电视上有声音就能发展起来的。”
“不对吧,现在宣传炒作也很重要啊,你看电视上的那个‘累了困了喝X虎’,小孩子们就都记住了,”说完她又补充道,“你看那些明星为了出名,把隐私都抖出来了。”
祁远盛扑哧笑了出来,说:“记得那年我到德国考察,发现卫生间里的马桶水箱居然藏在墙里面,硕大的冲水开关也是嵌在墙里的。我就想,若是水箱里的零配件坏了,非要砸墙不可。但德国人就有这技术自信,相信那水箱及其零配件用上几十年也不会坏。”
“真的呀?”安雨闪烁着美丽的大眼睛说,“不会吧?”
“在德国待的时间越长,就会越来越多地发现隐藏在平淡无奇中令人震惊的细节:为什么德国的道路几乎看不到积水?为什么德国锅那么经久耐用?为什么德国看不到乱七八糟的电缆电线?”
安雨对此也感触道:“对对对,你说得不错,做企业关键还是在于质量和创新,还要有匠心精神,这些年国人老跑到别国买马桶盖就说明这个问题。”
“没错,是工匠精神,没想到咱媳妇还很紧跟时代呢。”祁远盛打趣道。
安雨嫣然一笑说:“对了,老公,我决定再过两个月就不上班了,在家安心养育我们的小宝宝。”……“当然好啊,你终于想通了!”祁远盛随即惊喜地说,“几年前就让你在家当全职太太,你却不愿意……”
安雨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情道:“那时不是因为没有小家伙,一身轻的嘛。”“不是吧,好像是舍不得丢掉你伟大的事业吧!”说完他就去给她放洗澡水。
安雨为此嘿嘿一笑算作回答。
这时安雨想起当初祁远盛为了让她在家当全职太太吵架的情形,那也是他们从恋爱到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吵架。
那天,祁远盛从集团加班回家,大概累了的原因,回家后便重重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丢下文件包就催促说:“快去给我放洗澡水。”……可是那天安雨也在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忙了一天,又加上老朋友的“光临”,非常疲倦,头重脚轻。听到丈夫的话后,她还是努力地走向洗漱间。没想到刚放好洗澡水,丈夫又伸手要喝水并希望她能放点柠檬汁,安雨很是无可奈何地去冰箱寻找柠檬。
忙活半天后,她想歇一下的时候,这时他却从洗漱间出来,说:“我饿了,还没吃饭呢,能不能帮我做碗面条?”
“你就不能体贴一下我吗?”安雨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上了一天班很累啊!”
祁远盛顿时火冒三丈起来,说了一堆“我养得起你,你这才赚几个钱,作为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在家安安静静地等待丈夫下班,许多女人想这样的生活也想不到……”之类的话。
那天,他似乎愤怒得特别理直气壮。安雨气哭了。
那往昔的爱一幕幕从记忆中捞了出来,带着淡淡的酸涩苦苦地挣扎着随风而来。
于是,在有气无力的挣扎中,安雨的小宇宙也爆发了:“告诉你,祁远盛,当今时代,新的夫妻关系是各自独立的,养家是共同的,教子是共同的,买车购房也是共同的责任,你别把别人不当人,别人就非要矮人一等。”
安雨一直觉得,爱是婚姻最后的庇护所,当这座全身心构筑的城堡坍塌之时,也就是婚姻走向灭亡的时候了。
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妻子如此暴躁而振振有词,几秒钟后,祁远盛又很气恼地说:“这女人生来就是相夫教子,过悠闲生活的。大雅的东西终归是要大俗来滋养的,否则女人的从容雅致怎么培养?你的丈夫有能力为你提供这一切,你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安雨觉得,这是丈夫第一次说出这么有智慧的话。尽管她心里是认同的,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道:“远盛,我告诉你,有一种女人,她们人格独立、思想独立,情感也独立。她们花的是自己挣来的钱,还具备了贤妻良母的素质。既有公主的病,还有一颗女王的心!”
原本是一句女人们在网络上的随意调侃,可在祁远盛听来句句如针刺骨,他更加生气道:“一个穿梭于男性群体,天天风风火火同男人抢饭碗的女人和一个高雅精致的女人,谁更吸引男人的眼球?哪一种生活更舒服?不用想也知道,就看有没有勇气舍与得。做全职太太是冒险?那当初选择结婚岂不是一场更大的赌博?”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安雨大叫一声:“你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是的,我不会去冒险!”说完就将沙发上的抱枕飞了过去。
没想到祁远盛却又补了一句:“当今社会真是世风日下,让畜生上床不让人上床,给畜生买口粮不养老娘,女人不愿相夫教子……真是风气败坏,道德沦丧……”
“那你去找那个不道德沦丧的人呀!”
祁远盛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安雨却已经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并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祁远盛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比较好的婚姻模式是两个人都感到比以前单身更好了,这是两情相悦的情况。所以找相互喜欢的,愿意为对方付出,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感到幸福。”
而现在,我给她幸福了吗?她给我幸福了吗?……这么一想,祁远盛惊出一身冷汗。妻子安雨现在在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还担负着审计部长的职位。应该说这一职位一半来自她的业务素质,一半来自她对人生理想信念的追求,就如同她当初不顾千山万水去见他一样。
祁远盛和安雨是高中同学,那时他亲昵地称她为“小绵羊”。之所以这样称呼她,因为那时她跟所有灰头土脸的女生都不一样,她长相孱弱但五官清秀、皮肤白净,连土气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仿佛是仅此一件的绝版。所以当老师宣布他与她成为同桌时,他的心里惬意极了。
他们一起谈偶像、谈化妆品、聊好吃好喝的,然后深深确信,彼此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早恋,悄然萌芽。
不过这事很快就惊动了老师和家长们。安雨的父亲找老师、找校长,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义无反顾地继续在一起,直到祁远盛在老师和校长不断的谈话中,一气之下选择了退学。
安雨为此很伤心。
随着祁远盛的退学,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化为了平静。日子过得风淡云清,但彼此心里并没有放下。
祁远盛入伍后,来到千里之外的东北地区。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在训练学习之余,便在网络上试图与他的小绵羊联络,没想到,众里寻她千百度,她却已在风雨同行兼程中。
伊人未变,祁远盛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天一封情书,安雨幸福无比,得瑟地在QQ空间大晒情书,引得大学同学好不羡慕起来。
那次,安雨一激动就飞到了东北,然后再坐七个小时的大巴车,到了祁远盛部队驻地。而祁远盛作为义务兵不允许恋爱,部队管理严格,他们的相见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就为了这短暂的相聚,安雨花了一个多月的伙食费,还要在路上折腾两天。好在大学里管得松。正是这么艰辛的相聚,她依然幸福得不得了。
回到学校后,她首先把他们kiss的照片放到空间里,帅哥美女的亲昵照立即引得好多帅哥控们,大呼此生不枉来一遭。
东北地区风景优美,群山连绵、蓝天白云的映照下,他们的相拥在一起的甜蜜格外清澈自然。
有一张照片特别感动大家,照片上的祁远盛晒成了褐色的皮肤,看起来成熟得像史泰龙的年轻版。安雨一脸浅笑地靠在他的胸前,长发在微风下散落在他俩的脸上,仿佛他们早已经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祁远盛在照片下留言:“你若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安雨很快回复:“我若牵手,一定白头!”
爱情或友情,都需要一个会做而不是只会说的人……三年以后,祁远盛退伍了。终于结束了远隔千里的相思,他们像许多恋人一样,很快地同居在一起,过上了幸福情侣的生活。
安雨家人知道这一情况后,苦苦相劝:“嫁给贫穷的婚姻是靠不住的……”
安雨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不试你怎么知道不幸福呢?”
这时祁远盛才明白,爱情也好,婚姻也罢,其实你看到的往往是不真实的,就像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一样。那时的他觉得,安雨便是他等了一辈子的幸福。
想到这里,祁远盛又记起小时候他趴在月亮下等着看对面屋里放电视剧一样,等待这件事情总不是那么轻松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的。所以,终于等到了这个仿佛等了一生的人,又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他决定找安雨好好谈一谈……
三
窗外,一朵朵杜鹃仿若化蝶从无尽的春色中翩跹出来。鸟儿的声音鸣啭悠扬,清丽潺潺,一寸一寸把思绪照亮。
“你到我办公室来下吧。”电话响起的一瞬间,文琪的心脏骤然一个收缩。不过随着电话接通,一听他口气与平时并无两样,于是她松了口气,放下电话后就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别想那么多,人还不都是跟着奈何在走。”文琪想着。
昨晚文琪回到家中,找出日记本对这段充满禅意的“心经”进行了好一番研习,发现脸上像挨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于是两行热泪如洪荒大雨,一泻千里。然后,当清晨的阳光轻轻穿透粉红色的窗帘,她感觉世界的温柔爱意,正在慢慢浸染。
世间万般技艺宛如爱情,若到深处,皆可具有鬼斧神工之妙,几近通灵之径,为之心醉为之疯魔,乃至忘记其他万物甚至无视生死。那种迷恋在佛家看来,是否也是一种执念?佛乐度人,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不曾拿起,何谈放下?文琪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一个比较西化的女孩,从高中就到国外学习生活,自然学的也是西方那套文化大观,但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中式甚至带着禅意的女孩。大概是她觉得洋文太肤浅扎不下她的根,在国外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中国研习佛学,考上金嶺佛学院。
如此中西合璧的文化交汇,无论是气质还是心性,都让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如此与众不同。
“总裁……”文琪推开门后,一脸公事公办地问。
祁远盛快速地瞟了她一眼说:“坐吧,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她闻言,眯起眼,嘴巴随之微嘟,稚嫩的面孔上婉转游动了几丝天然的青春娇态。祁远胜怎么也想不出,她这种富家娇生惯养后代不应该有这样的气质风华,而且全是经年富贵温养出的清雅。
“干吗这么欲言又止的,”文琪坐下后喧宾夺主催促道,“不像你的风格啊?这样,你也……”
“这样我想给你安排一个更具挑战的工作,咱们也要做到人尽其才,让有才能的人干成事……去担任集团的销售总监怎么样?”
一听便知道他的用意,文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想赶我走吧?”真言一出,立即就炸掉他心里的伪装。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你看这集团的销售月月下滑,你不帮我谁帮我啊……”祁远盛假装哭丧着脸解释道。
“你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她闪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问。
这是如此漂亮的一位女孩,谁要娶她为妻才配得上艳福不浅这四个字,祁远盛想着想着,全身热起来,为此他盯了一眼后,躲避着回答:“当然不是!我们又没什么!”
文琪还是不相信站了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似的,然后又不甘心地问道:“那本小姐我要是不去呢?”
“你实在不去我也没办法啊,”祁远盛以退为进道,“谁叫你爸是我的上帝呢。”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高素质的人,人帮人,帮来帮去帮自己,互相成就了彼此。素质一般的人,人比人,比来比去气不顺,心生嫉妒恨。低素质的人,人整人,整来整去整自己,害人又害己。”
“这话还差不多!不过我告诉你,祁大总裁,我爸之所以让来你这儿当总裁助理实习,是让我来学习管理,将来要担负文氏集团重任的,如果你是因为昨天的事,那就太让我瞧不起你了。”她接着又说,“再说我爸也看你是个人物才愿意帮你成就一番事业……”
文琪说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傲,傲得俏脸带笑,吸引得祁远盛不得不投去全部目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就这么定了啊!”祁远盛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她,并做出一个“请离开”的动作。谁知,一赶一拉,又“烧香”引出“神”。
“干吗,这么快就想赶我走啊?难道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告诉你祁远盛,刚才咱们说的全不算,姐我干吗要听你的!”文琪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祁远盛苦笑了一下,扶额,心想,这白富美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变脸比变天还要快。为此他有些生气道:“你成心是不是?”文琪答:“哇,这你都能看出来,真是太聪明了。”说完还伸出她那白嫩的纤纤拇指挥了挥。
谈判由此又进入下一个环节,祁远盛从聪明能干到通晓中外再到如何善解人意的各种称赞,再到打出两家关系坚如磐石和朋友友谊情深似海,目前已经上升到全面战略合作伙伴高度,等等,可谓费尽了口舌,还不能让她满意。
文琪听着听着,缓缓地摇着头,大有这一票一定要捞足的架势。面对祁远盛的黔驴技穷,一脸颓败样子,文琪觉得“要价”的底线一到,她在突发奇想中,又计上心来“退让”道:“我现在同意了,但你每周必须陪我吃一顿饭,否则免谈。”
祁远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双方这才达成协议。望着文琪离开的背影,祁远盛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感叹“不是冤家不聚头”,思绪也随之代入进来。
那天他去江南大学商学院参加一个企业高管班。第一次进大学校园,本来就有些紧张加好奇,当他来到大学东门前,从自行车跨下时仅仅慢了半拍,被神情严厉的门卫叫住。
那是7月间,学校旁边紫罗兰的炽热香气与保安的气势相得益彰。面对门卫的质问眼神,他连忙解释说是到商学院参加企业高管培训的。可是门卫愣是不相信地看着他不说话,意思是“老板都开豪车,你这是在懵谁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祁远盛只好拿出邀请函,门卫审视一番后,发出一声极不情愿的“哦—”然后满脸褶子笑成了一朵大菊花,慢慢收缩后,朝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样子又虔诚,祁远盛觉得这些人的变化实在太快了。
他飞速地跨上车,结果随着自行车的惯性向前一冲,便跟左边道并行的小轿车撞了个正着儿,侧身碰撞,他便“扑通”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先生,你会不会骑自行车?”从小轿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子,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散发出柠檬味的口香糖味道。祁远盛不知咋地,突然有些难为情,脸上泛起微微红晕。
年轻女孩想伸手拉他一把,可祁远盛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连声说“对不起”……
“检查一下摔伤没有?”听着声音,祁远盛才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件带银色的条格连衣裙,清澈明亮的瞳孔,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睫毛上还挂了一层晶莹的小颗粒。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我没事,你看一下你的车有没有撞坏。”……祁远盛向来不在乎这些皮肉苦。因为他在父母“从小不动,长大无用”的散养方式培养和“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的推波助澜中,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眼前的女孩却眉头紧皱道:“你都流血了……走吧,得带你上医院看看……”在怔怔之中,祁远盛被推进了她的车里,发现车内还有一名中年男子。于是女孩作了一下自我介绍后,又介绍了车内男子的身份,这个中年男人竟然是商学院请来的嘉宾。
中年男人叫文胜旗,女孩叫文琪。
往事越千年,旧事撩人心。
思考结束一睁开眼,祁远盛发现小姨子安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杵在他眼前,并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是人还是鬼?”……祁远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知道吗?”安晴一脸审判官的味道。
赤子之心,坦荡无尘。无路可走时,往往会狭路相逢。祁远盛顿时火气冲天,道:“我做什么亏心事了?你是像农村那种泼妇把丈夫捉奸在床了?还是干什么事被你看到了?你说,你……”
安晴一听他故意用上“泼妇”二字,虽然很是生气,但她并没有强烈反应。她知道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恶毒字眼来贬她,不知道姐夫与小姨子如何面对这样的局势对话。
“哟嗬,值得你这么激动啊?难道那天我见到的全是假的?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吧?”
“你看到了又能咋样,事实不一定是真相,有本事你就去告诉你姐和你爸妈吧。”祁远盛说完挥着手示意让她赶紧滚蛋,那样子已经崩溃到极致。
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气不打一处来,她原本只是想来拿回昨天忘记带走的摄像机的,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瞬间就提高嗓门道:“好呀,祁远盛,你敢把你昨天跟那女的事儿再重复一遍,这样我也算佩服你是真爷们了。”说着就打开手机录音录像。
祁远盛胸中的怒气像管涌样直往上涌,因此不示弱地说道:“我就跟女助理在一起了,怎么样?怎么样?你去告诉你姐吧!大不了就……就离婚呗!”
听着隔壁的争吵此起彼伏,正在收拾文件的文琪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心想,你不就是小姨子嘛,有你这样教训姐夫的吗,别说你姐夫一身干净没事,就是有事也不能像你这样多管闲事的吧。
想着想着,她犹豫中推门走了进来,说道:“哎呀,你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真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文琪的这话明显是火上浇油。见他们沆瀣一气,安晴哪受得了这样的气,便调转枪口呵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还真是配合默契呀!那好,今天本小姐就听听,看看你们究竟多么无耻!”
斗牛者遇到牛。文琪一听正中下怀,斜睨了安晴一眼,诡异一笑道:“我和祁远盛早就在一起了,不过细节嘛,不便透露。”说着故意往祁远盛身上靠。
眼见事态就要失控,祁远盛一挥手做了一个躲避文琪的动作,阻止道:“你胡说什么呢?谁早就跟你在一起了?出去,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就推着文琪出门。
女人间的战争总是充满了变数。祁远盛越是怕事情闹大,误会就越发加深。
这不,安晴看到文琪要走,便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大有鱼死网破的味道。
失控了,失控了。
情急之下,祁远盛便大吼了一句:“你们闹够了没有!都给我出去吵。”然后转身一个电话叫来保安,把她们全部推出办公室,引得集团人莫名的围观起来。
一波潮落,浪又起。
安晴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保安正是那天晚上阻止她的那个家伙,于是她气不打一处来道:“怎么又是你。”保安盯了她一眼,几乎同时,道:“怎么又是你!”
随即安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滚!”
霎时,保安一梗脖子,准备反抗时看了一眼祁远盛,又没敢吱声地埋下头。
那意思是你等着,总有机会收拾你。
爱怕丢情钱怕偷。她们在爱面子中战斗,又都在丢面子中结束。
在回电视台的路上,安晴开始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也给姐夫以难堪,实在得不偿失。
她本以为有的时候巧合是一种注定的机会,是为了让你发现点什么应该发现的事情,却没想到“发现”让自己陷于无尽的痛苦之中来。
比如今天,她原本只想来取回昨天的摄像机,没想到居然彻底把姐夫祁远盛看清了。
其实昨天,在他的解释下她已经开始原谅他了。这其一是姐姐有孕在身,更不想伤害父母;另外她也知道,这大凡在事业上小有点成就的男人,有几个暧昧的女人甚至私藏个女人也是常态,更何况他是醉酒状态,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仅仅是帮他按摩了一下而已。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今天祁远盛真的就承认了他和女助理有关系的事实。而且那女人居然不服气跑过来挑战,这让她高傲的头不堪负重。
走出远盛集团,安晴没有直接去电视台,而是风风火火加气呼呼地来到姐姐家。
有根有据,基本属实,越来越像新闻。
“这个点儿,”安雨打开门后看着妹妹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你好像哭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祁远盛这个混蛋,我非让他身败名裂不可,气死宝宝我了!”
安雨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便非常震惊地问道:“你姐夫……你……怎么你了?”
“还姐夫呢,这货简直就是垃圾!垃圾!”“啊?他到底把你怎么了?怎么成垃圾了!”
“啪!”安晴把手机往茶几上重重一放,说:“如果说垃圾废品还有利用的价值,可他就是危险品,你自己好好听听!”
“到底怎么啦!”安雨急得脸红到脖颈。
“你自己听啊,我的傻姐姐……”安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一段手机录音,带走了安雨所有的幸福,那是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那熟悉的声音,曾经是她快乐的源泉,现在听起来却如此陌生。她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公主,却随着一声钟响,一切如梦境般破碎。
听着听着,安雨的眼中盈满泪水,可是她努力地不让它滚落下来。此刻,她的心像是突然落入马厩的火星,疯狂燃烧,伴着马啸,瞬间燎原,化为灰烬。
“姐,”安晴小心地试探道,“接下来怎么办?”
“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吧。”安雨眼神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愠怒,是她如水的性情中从未表现出的波澜。
安雨的平静反而给了安晴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感,她向来爱姐姐,更是将保护姐姐作为自己的使命,此刻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冲动之下把这件事情告诉姐姐,万一她一时半刻想不开……安晴甩甩脑袋,有些不敢想这件事发展的后果。
心乱了,破碎了。祁远盛已经无心工作了,可是事情总是没完没了。
集团销售总监白姗急匆匆地敲门而入:“祁总,这是本月的销售财务报表。”
“这个月的情况怎么样?”祁远盛有气无力地问道。
白姗迟疑了一下道:“销售情况不理想,比上个月又下滑了两成。”
“什么?”祁远盛幽怨道,“这是怎么搞的?”
白姗连忙解释道:“这一方面主要国际整体经济形势不利,另一方面……”
“好了,我不想听!”……祁远盛的声色俱厉令白姗很是意外,一向待下属温文有礼,今天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点不认识他了。
“祁总您听我解释。”白姗放低了语气说。
“不用了,你来当我的助理吧。”说完他顿了一下说,“你的工作交给文琪。”
世间最难耐的不是绝望的时候,恰恰相反,而是往往觉得快要丢掉果实的时候。白姗一听,也有些生气道:“我们销售部门也尽力了,这是整个国际国内形势所决定的……”
一向要强的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况且她与文琪从一开始就不合,觉得这女人有权也就罢了,还特别有钱,有钱也就罢了,还那么漂亮。一想到自己辛苦带起来的队伍,要交给另一个人,怎么能让她甘心。
“好了,”祁远盛挥手阻止道,“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一念至此,她扬了扬头道:“那我辞职不干了!”声音如洪钟般在办公室四溢开来,缓缓回荡出一个弧度而后飘散。
意外之外。祁远盛在意外之外中清醒过来,不知道他是急不摘语,还是什么原因,他居然向一个下属妥协了,变了一下声调解释道:“你听我说……”
主次颠倒。他们的思想本就不在一个次元上,就好似一段对话以“你好美”开始,又以“我不爱你”结束一般。接受,不代表妥协,甚至还会引发仇恨,因为他动了她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