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骈 拇
骈 拇

“骈”,并;“拇”,大脚趾。“骈拇”意为大脚趾与第二趾相连。

本篇阐述道家的人性自然论,批判儒家的仁义学说。

本篇可分为四大部分。第一大部分(从开头到“非天下之至正也”)运用类比的方法提出虽然某些人天生就讲仁义,但仁义并不是人的本性。

第二部分(从“彼正{至}正者”到“使天下惑也”)阐述什么才是人的本性。

第三部分(从“夫小惑易方”至“小人于其间哉”)阐述仁义给世人所带来的危害。

第四部分(从“且夫属”到结尾)从正、反两方面阐述处世怎样行动才合乎人的本性。

1.骈(pián)拇〔1〕枝指〔2〕,出乎性〔3〕哉!而侈(chǐ)〔4〕于德〔5〕。附赘〔6〕县(悬)疣(yóu)〔7〕,出乎形哉!而侈于性。多方〔8〕乎仁义而用之者,列于五藏(脏)哉!而非道德之正〔9〕也。是故骈于足者,连无用之肉也;枝于手者,树无用之指也;多方(注1)骈枝于五藏(脏)之情者,淫〔10〕〔11〕于仁义之行,而多方于聪明之用也。

〔1〕骈拇:大脚指与第二指相连;“骈”,并。“拇”;大脚趾(陈红映等)。〔2〕枝指:手的大拇指旁边生出一指(陈红映等)。〔3〕性:自然的本性。〔4〕侈:多余。〔5〕德:物得之以生谓之德(《天地》篇)。〔6〕赘:多余的肉块。〔7〕疣:瘤。〔8〕多方:多生枝节(曹础基)。“方”,旁。〔9〕道德之正:合乎道德的本性。“正”,纯正的本性。〔10〕淫:沉溺。〔11〕僻:邪僻。

(注1)多方:焦竑、朱得之、宣颖等认为这两个字是衍文。

译文:

大脚指与第二趾相连,多生出一指,这对有些人而言虽然是与生俱来的,但对于正常人的体貌而言,是多余的东西;身上长出的赘瘤,对长瘤的人而言,虽然是出于自身的,但对普通人而言,则是多余的东西;对仁义绞尽脑汁地加以推行,将其与五脏相对应,但对人们的本性而言,仁义并不是道德的本然。因此,脚趾相连,是一块无用的肉;多余的指,是一只无用的指;想方设法在五脏的本性之外增添东西,沉溺于仁义的行为,是过分滥用自己的聪明。

解说:

第一、二段运用类比的方法阐述儒家所推崇的仁义不是人的本性。

本段以类比的方式阐述儒家的仁义学说违反人的自然本性。

有些人的大脚趾与第二趾相连,有些人的大拇指旁多生出一指,还有些人身上长出肉瘤。对这些人而言,那都是自然生长的。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要求天下所有人的大脚趾都与旁趾相连、大拇指旁都多生出一指、长出赘肉。同样,有的人天生习惯沉溺于仁义之中(庄子并不反对他们讲仁义),但也不能因此要求所有人都奉行仁义学说。

2.是故骈于明者,乱五色〔1〕,淫文章〔2〕,青黄黼(fǔ)黻(fú)〔3〕之煌煌〔4〕非乎?而〔5〕离朱〔6〕是已〔7〕。多于聪者,乱五声〔8〕,淫六律〔9〕,金、石、丝、竹、黄钟、大吕〔10〕之声非乎?而师旷〔11〕是已。枝于仁者,擢(zhuó)〔12〕德塞性〔13〕以收名声,使天下簧鼓以奉〔14〕不及〔15〕之法非乎?而曾〔16〕〔17〕是已。骈于辩者,累(lěi)瓦结绳〔18〕窜句〔19〕,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而敝〔20〕跬(kuǐ)誉〔21〕无用之言非乎?而杨〔22〕、墨〔23〕是已。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24〕也。

〔1〕五色:青黄赤白黑也(成玄英)。〔2〕文章:青与赤为文,赤与白为章(成玄英)。〔3〕黼黻:斧形谓之黼。两己相背谓之黻(成玄英)。〔4〕煌煌:光彩眩目的样子(陈红映等)。〔5〕而:如(曹础基)。〔6〕离朱:传说是黄帝时人,视力好。〔7〕是已:这样的。“是”,这样。“已”,语尾助词,相当于“也”(曹础基)。〔8〕五声:谓宫商角徵羽也(成玄英)。〔9〕六律:黄钟、大吕、姑洗、蕤宾、无射、夹钟之徒是也(成玄英)。〔10〕金、石、丝、竹、黄钟、大吕:古乐中的音调。〔11〕师旷:晋平公时的乐师。〔12〕擢:拔。〔13〕塞性:蔽塞自然之性。〔14〕奉:奉行。〔15〕不及:无法达到。〔16〕曾:曾参。〔17〕史:史鳅,字子鱼,卫灵公之臣。〔18〕累瓦结绳:聚无用之语,如瓦之累,绳之结也(崔譔)。〔19〕窜句:穿凿文句。〔20〕敝:分外用力之貌(郭嵩焘)。〔21〕跬誉:邀一时之近誉也(郭嵩焘)。〔22〕杨:杨朱。〔23〕墨:墨翟。〔24〕至正:本真的德性。

译文:

因此,视力过于明察,就会扰乱五色,混淆文采,那华丽刺绣之耀眼夺目不就是如此吗?像离朱就是这样的人。听力过于灵敏,就会扰乱五声,混淆六律,那金、石、丝、竹和黄钟、大吕的声调不就是如此吗?像师旷就是这样的人。对仁的情感过于浓烈,就会炫耀德行、压抑天性去沽名钓誉,那敲锣打鼓让天下人去遵守不可企及的规范不就是如此吗?像曾参和史鳅就是这样的人。过分热衷于辩论,就会堆砌词藻、穿凿文句,致力于坚白、同异的诡辩,为追求名誉而竭力进行无用争论的不就是如此吗?像杨朱、墨翟就是这样的人。以上这些都是旁门左道,不是天下最纯正的德性。

解说:

本段继续用类比的方法阐释儒家竭力推行仁的学说不是合乎人本性的行为。

超过正常所见的、超过正常所听的,都会扰乱人的本性,不合自然之性。同样,超过正常情感、过分推行仁的学说、热衷于无谓的辩论以沽名钓誉,也都违反了人的本性。

3.彼正{至}〔1〕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2〕。故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跂(qí)(注1)〔3〕;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fú)胫〔4〕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意{噫}〔5〕仁义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忧也?

〔1〕正:“正”字乃“至”字之误(俞樾)。“至正”接上文“非天下之至正也”中“至正”二字论述。〔2〕情:真实状态。〔3〕跂:多生的脚趾。〔4〕凫胫:野鸭的脚。〔5〕意{噫}:成玄英《庄子疏》“意”为“噫”字,嗟叹之声。

(注1)跂:陈碧虚引江南古藏本“跂”作“岐”字。

译文:

所谓天下最纯正的德性,就是不失去性命的真情。因此,大脚趾与第二趾连在一起的不算是多生的,多生一指的也不算是多余的;长的不算是有余的,短的不算是不足的。因此,鸭脚虽然短,接长了就会痛苦;鹤脚虽然长,截短了就会悲伤。所以,生来就长的不截短,生来就短的不加长,这样就没什么可忧虑的了!料想仁义大概不是人的本性吧?不然那些仁义之士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忧虑呢?

解说:

第三至五段阐释人的本性。

无论是脚趾相连,还是多出手指,都是自然生长的,不应随意干预。因此,鸭脚虽然短,不人为地去加长;鹤脚虽然长,不人为地去截短。这样就合乎本性,不会让人产生忧虑。我们再看那些推行仁义的人,个个心存忧虑,可见仁义并不是人的本性。

4.且夫骈于拇者,决〔1〕之则泣;枝于手者,龁(hé)〔2〕之则啼。二者,或有余于数〔3〕,或不足于数,其于忧一也。今世之仁人,蒿(hāo)目〔4〕而忧世之患;不仁之人,决〔5〕性命之情而饕(tāo)〔6〕贵富。故意(注1)仁义其非人情乎!自三代〔7〕以下者,天下何其嚣(xiāo)嚣〔8〕也?

〔1〕决:分开。〔2〕龁:咬断。〔3〕数:正常的数目。〔4〕蒿目:愁眉苦脸。〔5〕决:溃乱(陈红映等)。〔6〕饕:贪。〔7〕三代:指夏、商、周。〔8〕嚣嚣:喧闹的样子。

(注1)意:严灵峰认为“意”原作“曰”。

译文:

再说,脚趾相连,如果将脚趾生硬地切开,这人就会感到伤痛;多生出一指,如果生硬地将其咬断,这人就会啼哭。这两种情形,或多于正常的手指数,或少于正常的脚趾数,但(胡乱处理后)他们的痛苦是一样的。当今世上的仁人义士成天愁眉苦脸,担心世间的祸患,不仁的人却不顾自己的性命,拼命地追逐荣华富贵。这样看来,或许仁义不是人的自然本性吧?不然,自从三代以来,天下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喧嚣不已呢?

解说:

本段从反面阐述什么样的行为违反人的本性。

如果生硬地分开相连的脚趾,生硬地切断多出的手指,就会让这些人感到痛苦,不合人的本性。同样,劳心费力地推行仁义学说,也不合人的本性,只会将天下搞得混乱不堪。

5.且夫待钩〔1〕〔2〕〔3〕〔4〕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绳约(注1)〔5〕胶漆〔6〕而固〔7〕者,是侵〔8〕其德者也;屈折〔9〕礼乐,呴(xǔ)俞〔10〕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11〕也。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附离(丽)〔12〕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纆(mò)〔13〕索。故天下诱然〔14〕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故古今不二,不可亏也。则仁义又奚连连〔15〕如胶漆纆索而游乎道德之间为〔16〕哉,使天下惑也!

〔1〕钩:木匠用于画曲线的工具。〔2〕绳:木匠用于画直线的墨线。〔3〕规:画圆的工具。〔4〕矩:画方的工具。〔5〕绳约:绳索。“约”,用来捆东西用的。〔6〕胶、漆:都是粘东西用的。〔7〕固:牢固。〔8〕侵:害。〔9〕屈折:弯腰屈膝。〔10〕呴俞:犹妪抚(成玄英),爱抚、和悦的样子。〔11〕常然:常态。〔12〕附离:粘合。“离”,依附(方勇)。〔13〕纆:绳索。〔14〕诱然:不知不觉的样子(陈红映等)。〔15〕连连:连续不断的样子。〔16〕奚……为:为什么?

(注1)绳约:马叙伦认为应为“纆索”。

译文:

何况,靠钩、绳、规、矩来矫正物的,就会损害事物的本性;靠绳索胶漆来粘连的,就会侵害事物的原貌;靠弯腰屈膝来推行礼乐,装出和颜悦色来劝导仁义,借此以抚慰天下人心的,就会违背人的本性。天下事物都有自己的本性。这些本性就是:曲的不用尺子,直的不用绳墨,圆的不用圆规,方的不用矩尺,粘合不用胶漆,捆绑不用绳索。所以,天下之物都自然而生却不知其所以然,各有所得却不知如何得到的。因此,古今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不能有丝毫的减损。那么,仁义为什么总是不断地像胶漆绳索一样,缠绕在道德之间呢?这真使天下人感到迷惑!

解说:

本段用类比的方法总结人的自然本性。

儒家用仁义礼乐来约束人,就如同用人为的钩、绳、规、矩来使物归正和用胶漆使物粘牢会损害事物的本性一样,会伤害人的本性。合乎自然的做法则是顺应事物的本性而为,却不问其所以然。

这里所谓的用钩、绳、规、矩、胶漆会伤害事物的本性,是就人们刻意改变事物本性这一点说的,并不反对日常生活中顺随材料的本性,用钩、绳、规、矩、胶漆去制造出日常所需之物,可参见《达生》篇中梓庆的故事。

6.夫小惑〔1〕〔2〕〔3〕,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注1)虞氏〔4〕〔5〕仁义以挠〔6〕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是〔7〕非以仁义易其性与?

〔1〕惑:迷惑。〔2〕易:改变。〔3〕方:方向。〔4〕虞氏:舜。〔5〕招:标榜。〔6〕挠:扰乱。〔7〕是:此,这。

(注1)自:严灵峰认为应为“有”字。

译文:

小的迷惑使人迷失方向,大的迷惑使人丧失自然本性。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自从虞舜标榜仁义扰乱天下以来,天下人就无不为仁义奔走效命,这不就是用仁义改变了人的自然本性吗?

解说:

第六至十段阐述仁义给世人带来的危害。

自从虞舜推行仁义以来,天下人都为仁义奔走,改变了人的本性,扰乱了社会。

7.故尝试论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殉〔1〕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故此数子〔2〕者,事业不同,名声异号,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

〔1〕殉:从也,营也,求也,逐也,谓身所以从之也(成玄英)。〔2〕数子:这几个人。

译文:

所以,让我们尝试着分析分析。自从三代以来,天下的人无不因为追逐外物而丧失自己的本性。普通人为小利丢掉性命,士人为名誉丢掉性命,大夫为家族丢掉性命,圣人为天下丢掉性命。因此,这几种人虽然干的事情不同,声名也各异,但在伤害本性、舍弃生命以追逐外物方面却是一样的。

解说:

本段接上一段继续具体描述仁义带来的各种危害。

自从虞舜标举仁义后,世人开始追逐仁义,追逐外在的东西,于是从普通人到圣人都因为外在的东西改变了自己的本性。

8.臧与谷〔1〕,二人相与牧羊而俱亡〔2〕其羊。问臧奚事〔3〕,则挟〔4〕筴(cè)〔5〕读书;问谷奚事,则博塞〔11〕以游。二人者,事业不同〔7〕,其于亡羊均〔8〕也。

〔1〕臧与谷:两个僮仆。“臧”,娶婢女的男仆。“谷”,僮仆。〔2〕亡:丢失。〔3〕奚事:何事,做什么事。“奚”,何。〔4〕挟:执。〔5〕筴:册,书简。〔6〕博塞:掷骰子游戏。〔7〕事业不同:所做的事不同。〔8〕均:相同。

译文:

臧与谷两人一起去放羊,结果都弄丢了羊。问臧在做什么,他说手持竹简在读书;问谷在做什么,他说在玩掷骰子游戏。这二人所做的事情不同,但在丢失羊这件事上是一样的。

解说:

本段用故事隐喻追逐仁义与追逐利益一样,都会失去自己的本性。

9.伯夷〔1〕死名于首阳〔2〕之下,盗跖(zhí)〔3〕死利于东陵〔4〕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于残生伤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5〕而盗跖之非乎!

〔1〕伯夷:殷商末年的有德之士,见《大宗师》注。〔2〕首阳:首阳山。〔3〕盗跖:春秋时的大盗,传说是柳下惠的弟弟,见《盗跖》篇。〔4〕东陵:陵名,山东彰武县东陵山上传说有跖的冢(曹础基)。一说为泰山。〔5〕是:肯定。

译文:

伯夷为了名誉死在首阳山下,盗跖为了利益死在东陵之上,这两个人,死的原因不同,但在丧失生命、伤害本性方面是相同的。为什么就认定伯夷是对的而盗跖是错的呢!

解说:

本段再用伯夷、盗跖的例子阐述追逐仁义与追逐利益在失去本性方面是一样的。

10.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1〕君子小人于其间哉!

〔1〕恶取:何必分别。“恶”,何。

译文:

天下人都在舍命。那些为仁义而舍命的,世俗称之为君子;那些为货财而舍命的,世俗称之为小人。他们在舍弃生命上是一样的,但有的被成了君子,有的就成了小人。如果从他们残害生命、伤害本性的角度看,那么盗跖也是伯夷,又何必非要在他们之间分出君子与小人呢!

解说:

既然都是伤害自身的本性,君子与小人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呢?伯夷与盗跖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儒家提倡仁义那一套又有什么意义呢?

11.且夫属〔1〕其性乎〔2〕仁义者,虽通〔3〕如曾史,非吾所谓臧〔4〕也;属其性于五味〔5〕,虽通如俞儿〔6〕,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乎五声,虽通如师旷,非吾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虽通如离朱,非吾所谓明也。

〔1〕属:归属。〔2〕乎:于(曹础基)。〔3〕通:精通。〔4〕臧:善。〔5〕五味:酸、苦、甘、辛、咸。〔6〕俞儿:齐之识味人也(成玄英)。

译文:

况且如果将人的本性归属于行仁义,那么即使像曾参、史鱼那样通达,也不是我所说的善;如果将人的本性归于识别五味,那么即使像俞儿那样识味,也不是我所说的善;如果将本性归于辨别五声,那么即使像师旷那样精通音律,也不是我所说的耳聪;如果将本性归于分辨五色,那么即使像离朱那样明辨五色,也不是我所说的目明。

解说:

从本段至本篇末尾,从正、反两方面阐述如何行动才合乎人的本性。

精通仁义,能辨五味、五声、五色都是沉溺于外物、失去自我的表现,都不是合道的行为。

12.吾所谓臧者,非仁义之谓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谓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1〕也,自闻〔2〕而已矣;吾所谓明者,非谓其见彼也,自见〔3〕而已矣。

〔1〕彼:与自身相对的事物。〔2〕自闻:不追逐外物,而是与物混而为一的听。〔3〕自见:与自闻一样,听而不追逐外物。

译文:

我所说的完善,不是指仁义而言的,而是指德行的完善;我所说的听觉灵敏,不是指能听见外面的什么,而是指听而不闻;我所说的视力明察,不是指能看到外面的什么,而是指视而不见。

解说:

真正的完善、真正的听、真正的看不是追逐外物,而是忘我地与外物浑然一体地行、听、看。

13.夫不自见而见彼,不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适〔1〕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1〕适:安适。

译文:

如果不是视而不见,而是去追逐他人,那就不是自得,而是让他人自得,这是让他人自得而不知道让自己自得,让他人安适而不知道让自己安适。

解说:

追逐外物的结果是使自己不自得、不安适、疲惫不堪。

14.夫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虽盗跖与伯夷,是〔1〕同为淫〔2〕〔3〕也。余愧乎道德,是以〔4〕上不敢为仁义之操,而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也。

〔1〕是:此,这。〔2〕淫:沉溺。〔3〕僻:邪僻。〔4〕是以:因此。

译文:

如果让他人安适而自己不安适,那么无论是盗跖还是伯夷,都是邪僻的行为。我愧对自然道德,所以上不敢奉行所谓仁义的节操,下不敢有邪僻的行为。

解说:

本段回应开头,总结全篇思想。仁义不是人的本性。顺随生命的本性、不追逐外物才能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