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们的家。母亲住过的地方，现在住着女儿和孙女。她们每年归来。她们在那里世代相继，比我们更加有规律。屋主绝嗣了、迁徙了，房屋转让给别人了，燕子依然归来。她们留在那里，维护她们的权利。

因此，这位旅人成了眷念故居的象征。她对故居一往情深，即使房屋翻修过、部分毁圮、长期被泥水匠骚扰，这些忠实、怀旧的鸟儿依然归来。

这是“归心似箭的鸟”。我这样称她，不仅因为她年年按时归来，也因为她的飞行方向、飞行方式本身。她的飞行虽然千变万化，但都是兜圈子，总是回到原来的位置。她不停地翻转、改变方向，她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地点不知疲倦地翱翔，划出无数优美的曲线；曲线变化无穷，但都在附近。她是在追逐猎物，追逐那在空中跳动、飘游的飞虫吗？她绕巢飞行，是为了锻炼她的力量、她不知疲倦的翅膀吗？无论如何，这绕圈的飞翔、这永恒的回归运动，总是引起我们注目，攫取我们的心灵，使我们浮想联翩。

她的飞行历历在目，可是我们从未看清她小巧玲珑的面孔。你永远躲躲闪闪，只让我看见你尖利的翅膀——犀利的镰刀，你究竟是什么模样？时光不停飞逝，燕子依然按期归来。你靠近我，你顾盼我，你从我身边掠过，你想碰我吗？……你在那么近的地方掠过，我脸上甚至感到一缕风，感到你翅膀的抖动……你是鸟吗？还是一个精灵？……啊！如果你是精灵，那么坦率地告诉我吧！告诉我那将生者和死者分隔开来的界河吧！我们明天都要死的。我们也能振翅归来，重访这我们劳动过和爱恋过的家园吗？我们也能用呢喃的燕语，向我们仍然怀念的人道一声问候吗？

（《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