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能力归根结底是两种天赋，就像诗本身归根结底是两个法则一样。第一种天赋是在内心模仿，并且在自身再现任何感觉、任何动作、任何形状、任何特殊和感受得到的事物、生活和行为的任何细节的能力。对于真正的诗人，对于拉封丹，衣服的颜色、狗的吠声、客厅、陋室、天空、假发都具有一定的含义并起一定的作用。无论对象如何奇特，无论它离当代人的趣味多么远，无论它如何粗俗或者如何高雅，拉封丹都能领略它、理解它。一个真正的演员情不自禁地模仿所碰见的人物。他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表情变化，人物的生命转移到演员身上并且改变他的生命。人物表现在外的动作，诗人在内心完成。他是哑剧演员。他感觉他所观察的东西，而且是一切他所观察的东西。在他眼前显现的东西通过他的双眼，深入他内心，而且作为回声，甚至唤起他的好感。依靠这种无所不在和能够用于模仿的敏锐，拉封丹有能力（尽管受到他的时代的限制）理解诸神和各种动物，并且使我们觉得他们栩栩如生。依靠这种敏感，他可以在我们面前再现事件和人物的能感知的微末的细节，适应我们的唯有通过微小和能感知的细节才能看见人物和事件的头脑的构造，并且通过向我们提供事物本身可能给人的确切印象造成我们的错觉。

但是，这种能力并不是孤立的。它不是一面简单的镜子。每当他再现一个细节，他都感觉到它的联系和它的附属、细节引起的东西、引起细节的东西、与细节相反的东西、符合细节的东西。他使事物之间协调一致。他知道什么动物可以表现人，什么神祇适宜于动物，用什么样的总的色调可以将这三幅图画拼成统一的画面。他本能地预测，他猜想，他调节，他联络，像一只顷刻间跑到蛛网的其他角落的蜘蛛，仅仅在感到整个网颤抖时才会结一条丝。他通过这种永远警惕的触觉，构成一些整体，或者毋宁说每个整体在他身上形成。事实上，整体在身上出现就像在自然界一样，没有现成的格式，仅仅依靠各个孤立的细节，但遵循总的方向，按照先天的需要。正是由于这种对应，诗才是宝贵的。古人认为诗是神圣的，并且把写诗的奇异才能当作活跃于天地之间的永恒力量的形象，这是完全不错的。

（《拉封丹和他的寓言》）

【注释】

[1]马利－亨利·贝尔是司汤达的原名。

[2]法国国王（1268—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