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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散文精选
1.19.1 童年的莫扎特,被谋杀的莫扎特
童年的莫扎特,被谋杀的莫扎特

我在这些平民当中继续我的旅行[1];他们的睡眠跟乌烟瘴气的场所一样混乱。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着,那是粗野的鼾声、隐约的哀怨和那些由于一侧太累而改换另一侧睡觉的人用鞋子刮出来的响声。还有大海掀动的卵石在低声伴奏,滔滔不绝。

我坐在一对夫妇对面。孩子好歹挤在男人和女人之间,他在睡。这时,他在睡中翻了个身,我借助守夜灯看见他的面孔。啊,多么可爱的面孔呀!这对夫妇养育了一个黄金的果实。这对粗笨的野兽养育了这个优美迷人的杰作。我俯身端详他光滑的前额、微微噘起的可爱的嘴唇,心中想:这是一张音乐家的面孔,这是童年的莫扎特,这是生命的美好希望。神话中的小王子同他毫无区别:如果他受到呵护、照料、培养,一定会成为人才!当花丛中由于突变出现一朵新品种的玫瑰花的时候,所有园丁都激动不已。人们将这株玫瑰隔离,培养它,照料它。可是,却没有培养人的园丁。童年的莫扎特像其他孩子一样被冲压机打上了标记。莫扎特将待在臭气熏天的咖啡馆里,把听腐朽的音乐当作他最大的乐趣。莫扎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我回到我自己的车厢里。我心中想:这些人并不因为他们的命运感到痛苦。在这里,折磨我的并不是慈善心。问题不在于对一个永远裂开的伤口表示同情。伤者并不感觉伤口的存在。这里,被伤害、被损害的不是个人,而是有如人类的某种东西。我不相信怜悯。使我痛苦的是园丁的观点。使我痛苦的,并不是这种苦难;毕竟,人们对于这种苦难犹如对于懒惰,适应是容易的。东方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污秽之中,而且感到快乐。使我痛苦的东西,施汤站是不能治愈的。使我痛苦的,并不是这些凹陷,也不是这些凸隆,也不是这种丑陋。而是在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被谋杀的莫扎特。

(《人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