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个倒霉的偶然，我在阿尔热西哈小城滞留了五天，为的是等骡、马或船。最后来了几头驴子，于是我跨上这高贵的坐骑上路。陪伴我的是一位诚实的普鲁士人，我的难友，再加上半打骡夫——更确切地说是驴夫。到格勒纳德有八天的路程。的确，我们走的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路，即最凹凸不平、最多石头、最荒凉的路，可以锻炼旅人的耐性。三个月以来，我在培养这种品德方面，已经颇有成绩了。我们所到之处，百姓成群结队跑过来，欣赏我们的奇异装束，尤其是我们的大盖帽。在安达卢西亚，这种帽子几乎引起一场骚动。Señorynglesitosera……^[2]因为除了英国人，谁会有这样奇怪的旅行癖，甚至深入到拉·德隆答这样偏僻的地方来呢？

你知道，我对饮食是比较讲究的。请你想象一下我当时陷入怎样的困境之中吧。你读读我的菜单，就会厌恶得发抖的。你得知道，在一家西班牙客栈里，面包和水通常是找得到的，但别的东西就没有了。因此，我们得预先购备我们的晚餐。我常常在马臀上挂着一只活公鸡，供傍晚享用。山间的空气刺激食欲，这就足以使我对这个家禽的命运，尤其对它坚硬的肉质无动于衷了。一天的旅行结束时，鸡被宰了，拔了毛，切成块，扔进一只大平底锅，加上油、大米和许多辣椒一起煮。煮熟之后，我们把锅端过来放在一张高两尺的小桌子上，我的普鲁士同伴、骡夫、骡夫的小伙计和我，每人抓一只短木勺，就开始吃大锅饭了。那个骡夫是安达卢西亚最邋遢的人。但是，要求用单独的盘子进食，或者请求别人区别对待，那是徒劳无益的，或者毋宁说是荒唐失礼的。

这顿无愧于古代英雄时代的晚餐吃完之后，我们两人在一张薄如纸张的床垫上躺下来。要是臭虫不太饥饿的话，我们就可以用外套裹住身体和衣而眠。上星期六，我们每人都有一张床垫。当我们准备躺下像帝王一样睡觉的时候，不期来了另外三名旅客，而且看来是受过教育的体面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表现了崇高的品德，建议这几个可怜虫分享我们的床榻。床垫是十分窄小的。要在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地方睡五个人，我们安排起来实在不易。然而，上帝是伟大的，睡意是强烈的，我们入眠了。

（《通信集》）

【注释】

[1]斗牛仪式开始后，把牛放进斗牛场，几名骑马的矛手先对牛进行挑逗，然后才开始文中描写的“扎投枪”。

[2]西班牙文：“这多半是英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