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吉莱（二）

亲爱的朋友：

经过考虑，我怀疑你在没有读过《哥拉·布勒尼翁》的情况下，专门用一章来谈这本书是否合适。在某些地方，作品难免同你的想象不符。虽然你有非凡的想象力，可能仍然不免如此。——也许只要指出下面几点就够了：《约翰·克利斯朵夫》仅仅表现了我的性格的一个方面，还有其他方面即将显露出来。我不能被禁锢在一个僵硬的框子里，我同其他真正有生命力的作家一样，处在不断的演变之中。你甚至可以说，每当我描写一种激情、一种心灵状态之后，我就从中解放出来；到这时，别的激情就要登场了。这是一个规律，我尤其不愿意有人将我的新作当成“南方妖魔”的启示。新作品^[16]同《约翰·克利斯朵夫》一样，出自我性格的深处。在写这部小说时，我情不自禁，就像我写《约翰·克利斯朵夫》时一样。我亲爱的路易，你的朋友没有变，而且永远不会变。但是，他在发展，他正在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任何一个比较充实的艺术家，都不可能一下子将自己完全表现出来。他要讲的话太多了，他丰富得要爆裂开来。最难的事是要懂得有耐心，点点滴滴地表现自己。二十年来，我强迫自己这样做，但是，我多少次起来反抗这种束缚！我因此烦躁，激动！当我开始写一部作品时，我不仅急于马上完成，而且迫不及待地想动手写别的作品。我可以不无骄傲地说，我最值得称道的长处，就是懂得克制自己，将开始干的事进行到底，尽管心中有无限的焦躁。总的来说，《哥拉·布勒尼翁》和《约翰·克利斯朵夫》等待了同样长久的时间。不过，《约翰·克利斯朵夫》更急切一些罢了。

衷心问候你。

罗曼·罗兰

1914年7月13日于纪迈勒

【注释】

[1]罗曼·罗兰的出生地。

[2]作者出生和度过童年的地区。

[3]即《合唱交响乐》，合唱以“欢乐颂歌”结尾。

[4]德国女作家，理想主义者。罗曼·罗兰青年时代在意大利留学时就与她相识，成了终身密友。数十年间，他们一直保持通信。梅萨蒲对罗曼·罗兰有深刻的影响。

[5]罗曼·罗兰1892年10月和克洛蒂尔特·勃来亚结婚。克洛蒂尔特·勃来亚是个“上流社会”小姐，她与罗曼·罗兰结婚主要是因为看中他年轻和才华横溢。婚后，由于两人的立场和思想感情的分歧越来越大，终于在1901年5月底离婚，八年多的共同生活至此宣告结束。这次离婚是罗曼·罗兰向“上流社会”的告别，对他的生活和创作有深刻的影响。离婚后，罗曼·罗兰发奋写作，三年后发表了《约翰·克利斯朵夫》第一卷。

[6]罗曼·罗兰的朋友。

[7]罗曼·罗兰写的《革命戏剧》之一。

[8]1814—1875年，法国风景画家。

[9]罗马的一家博物馆。

[10]指罗曼·罗兰此时已执笔创作的《约翰·克利斯朵夫》。

[11]贝多芬是罗曼·罗兰最崇拜的音乐家，罗曼·罗兰曾说：“贝多芬的音乐是我永生的火焰。”他还称他塑造的人物约翰·克利斯朵夫是“当代的贝多芬”。

[12]1483—1520年，意大利画家，建筑师。

[13]1606—1669年，荷兰画家。

[14]约1430—1516年，意大利画家。

[15]文学评论家，是罗曼·罗兰的挚友。

[16]指《哥拉·布勒尼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