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雪，纯洁、短暂，永恒的王国！你使大人变成淘气的儿童，陶醉于雪上运动的闲逸。你创立了这种奢侈：把娱乐当作义务，为发福的身体操心。奉献给你的每个小时都使身体得到改善，每次下滑它都吸取新的力量。天蒙蒙亮的时候，紫霭色的山仍在沉睡，但晨曦已经划破湛蓝的天幕，把山坡映成一块橘红色的炽热的金属。此刻，你看见你忠实的友人离开旅店了。他们肩上扛着叠在一起的细长的木翼，手里拿着一对滑雪杖。他们谨慎而且表情严肃，好像都是十岁的孩童。他们前夜就选择了翌日的目标：一个随意确定的、看不见的地点，一座嶙峋的山峰，或者一间偏远的、屋顶上堆满积雪的木屋。地点有什么关系？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能够通过持续的努力，通过身体和精神的锻炼，只要能够实现瞬刻的精神和身体的飞扬，只要能够高高地站立在某个地点，背后是凌驾群峰的近乎墨色的蓝天，使他们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和敞开心扉拥抱他们的伊甸园，他们就实现了难以言状的快乐。他们中午归来，因为欢乐和流汗冒着热气，脚下是他们纤小耀眼的蓝色的身影。或许他们傍晚才归来，步伐缓慢，默不作声，可是他们的沉默是充满诗意的，因为他们怡然自乐。他们看见脚下的山越来越渺小，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宽广。中途休息时，他们在你长袍的一个未经玷污的角落坐下来，由于灼热的阳光，他们不断转动着身体。这时，他们饥肠辘辘，在口袋里搜索。他们面对太阳野餐，虔诚地拾起掉在地上的面包屑。然后，他们把那双翅膀绑在脚上，开始跨越小山谷的飞行。有时，他们在洁白的雪地上画出巨大的圆圈。随着他们的跳跃，他们看见凹球面的土地脱离他们，又回到他们脚下，又离去……他们落地时身上溅满了斑斓的珍珠；他们头向前，纵身跳进碎片飞喷、彩虹绚烂的火山口。

夜晚，甚至他们做的梦也不背弃你。他们梦见自己比白天飞翔得更加酣畅。通过他们敞开的窗口，你静悄悄地跨进去，而在风儿不敢侵犯的你的帝国里，除了星星的闪光，什么都一动也不动。他们沉睡着，在几个小时里忘记对你的依恋。有时，由于你急于同他们重聚，于是飘然而下，在他们的床榻四周盘旋，在他们床头撒下茸茸雪片作为礼物——一抱皎洁的羽毛、花朵、珍宝。可是这一切同梦中物一样，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

（《利己主义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