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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民间信仰是一种准宗教观念，那么，民间智慧则是世俗生活的经验积累，共同构成了普通人的观念与思想的精神世界。在近世民间，文字和文献的使用不普遍，但是，民众的脑子里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充斥着大量的口语作品，正是这些作品拓展了他们的精神空间，交流着他们的社会经验，传递着他们的价值观念和生存技巧。这些作品既是知识的，也是审美的，但是，我们在此只是从“民间智慧”的角度对它们进行选择性的、概略性的叙述。

民间智慧体现在民间的各种语言结构里，我们只选择了传说、幻想故事、机智故事、谚语等四种体裁。它们都有浓厚的意识形态属性，表现了民众鲜明的思想倾向，同时，它们也各有特点。传说代表着民众的历史感，代表着他们的精神世界的深度。幻想故事充分表现了民众想象的活跃和精神世界的广阔。机智故事充满了民间诙谐，积聚的是人与人斗智的文本，反映着民众思维的巨大灵活性。谚语传述的是前人的知识，它们充满了歧异，这种多义性和多样性为民众自由征引、在伦理上左右逢源留下了余地。

从传说、幻想故事、机智故事和谚语四种体裁进入民众的智慧，没有谁能够相信民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民间的思想是灵活的，有很大的自由空间，所以不难理解，民众曾经习惯用“书呆子”嘲笑读书人认死理。

传说是民间的口述历史，是民众以语言为媒介对历史和现存事物进行筛选而形成的有意义的文本，它们通常是民众对大家所关心的人物、事件和当地事物的来龙去脉的叙述，因而是一种追溯历史、解释源流的知识。在文字不普及的时代，民众主要通过传说把自己当下的三维天地建构成为四维的即有历史感的生活世界。国家大舞台上发生的故事主要经过传说的筛选以及小戏的演出进入民间。

传说在流行范围内所起来很真实，很亲切，既是因为传说是关于专名（特定的人、事物）的叙事，也是因为传说是地方知识。无论哪一个地区的传说，当地人们都把它看成是家乡的东西。他们在讲述时，常常是一面指称本地的某个历史人物，指点着家乡一个名胜建筑，或者是一口井、一个泉、一种特产、一个村名，一面讲述着有关的故事。这种地方知识是意识形态化的，包含着人们的地方观念、思想倾向、审美趣味——与其说传说是历史叙述和科学解释，不如说是包含这些内容的意识形态文本。传说往往造成家乡中心的意识，流露出对家乡的热爱。传说有其现实的和历史的根源，但传说更是一种艺术创造。传说是用想象的手段，把历史、传说人物与地方古迹、风物、特产等联系在一起。

中国各地传说的内容极其丰富，大致可以划分为三大类，十六小类。

其一，人物传说。（1）帝王将相与各级官吏，如历史上的明君、昏君、清官贤臣、贪官污吏、将领、县吏等，其中传说比较多的如诸葛亮、曹操、岳飞、杨家将、刘伯温、包公、狄仁杰、严嵩、刘墉、朱元璋、乾隆等；（2）农民起义领袖，如刘邦、黄巢、宋江、李自成、张献忠等；（3）科学技术人物，主要是工艺技术的发明家、杰出的医药学家、行业祖师、能工巧匠等，如鲁班、黄道婆、杜康、蔡伦、孙思邈、华佗、李时珍等；（4）文人雅士，主要是历代著名文学家、艺术家、文人才子，如屈原、李白、王羲之、吴道子、郑板桥、纪晓岚等；（5）各路神仙，主要是他们成为神仙的经历和显灵现身与人打交道的故事，尤以八仙、关帝、观音、佛祖、碧霞元君、妈祖、邱处机、龙王、二郎神、当地的城隍土地等的故事为多；（6）普通人物，主要是那些民众相信确有其人的人物，如孟姜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与许仙、牛郎与织女、穆桂英、花木兰、董永、刘三姐、柳毅等。

其二，历史事件传说。（1）上层社会的事件，如尧舜禅让、雍正取皇位、土木之变、垂帘听政、吴三桂入关、范阳之乱、乾隆下江南、王莽赶刘秀、燕王扫北、朱元璋坐南京，还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等；（2）农民起义事件，如大泽乡起义、长白山起义、梁山泊起义、米脂起兵、赤眉、黄巾、红巾军、太平军聚义等；（3）抵抗外国侵略的历史事件，如三元里抗英斗争、金山卫抗倭、戚继光抗倭、义和团杀洋毛子等；（4）当地打官司、斗官府的事件，各地都有一些在本地官与民之间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故事。主要是散在各地的封建官吏间进行的反压迫斗争。历史事件传说与人物传说有交叉，但以叙述历史事件为主。

其三，地方传说。（1）名山胜景，主要涉及各地名胜、园林建筑，有代表性的如庐山、七星岩、武夷山、白鹿洞、虎丘山、西湖、秦皇岛、姜女庙、颐和园、香山、赵州桥、六和塔、神女峰、日月潭等；（2）地方风物，主要是解释当地的风物遗迹的成因，如马刨泉、金鸡石、石包鱼、望夫崖、仙人峡、老人峰、鸡鸣枕、剪刀架、笔架山、黑龙潭、丈人松等的同一传说在许多地方都能听到；（3）动植物，如关于桃花鱼、鸽子树、绿叶竹、含羞草、马齿苋、单穗麦、萤火虫、苦哇鸟等草木虫鱼花鸟的大量传说；（4）土特产，主要涉及各地出产的富有特点的物品、农副产品、食品佳肴，如宣化葡萄、福建荔枝、湘妃竹、猴头、东北人参和乌拉草、龙井茶、大红袍、武夷水仙，以及陕西羊肉泡馍、山东煎饼、辽宁老边饺子、南方米线、江苏过桥面、常熟叫化鸡、东坡肉、西湖醋鱼、月盛斋酱牛肉、北京烤鸭、麻婆豆腐、宫保肉丁、黄桥烧饼、宁波汤圆、沛县狗肉等；（5）手工艺品，如苏绣、湘绣、苗绣、杨柳青年画、蔚县剪纸、福建大阿福、潍坊和北京的风筝、景德镇龙瓷、徽笔、端砚、宣纸、湖笔等；（6）风俗节日，有关各地民俗、岁时节日内容的传说，如寒食节、中秋节月饼、端午节及粽子、灯节等的故事。

民间传说的作品数量是无限的，但不同作品的情节多有相同或相近的地方，如果对情节进行归纳，则可以概括出很有限的情节类型。我们在此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类型加以介绍。

一地方的迹象或事物之所以出现或存在，是由于某皇帝亲口封下的。例如：刘秀被王莽追到太行山中，又渴又饿，靠称为“马齿苋”的野菜活了命。他感激说：“马齿苋，你救了我的命，以后你水淹不烂，见土就长，太阳也晒不死你。”马齿苋确实具有这种特性。

某地或某山有宝物，术者（或“南蛮”、回回、洋人）发现后，买下开山钥匙（如百日熟的黄瓜）去开山开洞，因某种原因未能取出。例如：京西八宝山，藏八件宝，山下老夫妇种一架瓜，一位南方先生预付款买瓜，约定瓜熟时必来。入冬，老夫妇怕瓜冻，提前摘下。南方先生拿瓜开石门，金牛、金马、金鸡、金磨、金豆子呈于眼前，正待伸手取拿，石门闭，宝仍存于内，因称八宝山。

某地有龙作怪，某能人治龙，龙被治，问条件，答应其条件，但却永不实现，由此留下地名或景物。例如：幽州有孽龙作怪，刘伯温、姚广孝治龙，以锁链锁住龙王，锁在井里，修桥一座以镇海眼。老龙问何时能出世，答曰“等桥旧了即可出世”。因桥叫“北新桥”，永远不旧，龙无望。

4．遇仙型（或乞人考验型）

酒食铺来一乞人，吃酒饭多次不付钱，最后一次留下剩酒饭，店家以此成名获富。多种名酒名小吃都有这种传说。

某山风光好，二仙人相争，一仙人谓其先来，另一仙人说他早已到，查看事实，后来者将物证巧放前来者押物之下，因得好山。例如：潭柘寺风光美丽，华严禅师至，用佛毯铺于山顶，将山占下。碧霞元君又至，将绣鞋悄悄压于佛毯之下，与华严禅师辩理。华严以所铺佛毯为证，碧霞元君以绣鞋说明是她先占。潭柘寺遂为碧霞元君的香火之地。

某地有龙潭，二龙相斗，一龙得胜，据潭而居。例如：黑龙潭有一黑龙，一白龙，而黑龙对百姓善良。二龙约好某日入潭相斗，在村人帮助下，黑龙战胜白龙，永居黑龙潭。

某工程修建中，兄妹比赛打赌，以鸡叫为限，妹学鸡叫，兄输，工程留下未完之残形。例如：鲁班要一夜修三桥，其妹与之打赌。鲁班走后，修成两座：卢沟桥，赵州桥。第三座修成尚未翻过桥身，妹学鸡叫，鲁班停工，鸡鸣驿桥至今无桥翅。

几种植物（或动物）因论功不平，形成不同的形态。例如：桑树以桑葚救了刘秀的命，刘秀封功，把奖赏错挂在椿树上了。椿树无功受封，从此带上了臭气，而桑树却气坏了肚皮，树身长出大包。

冶铸大钟（或烧制瓷器），始终不成，工匠之女跳于火中，成就了一件著名的器物。例如：北京钟楼大钟，奉皇命修建，领工人多次冶铸，不成。工期到，其女跳于铁水中，丢下一只鞋，因此钟铸成后，声音为——“鞋、鞋、鞋。”又如干将、莫邪牺牲自身铸剑的传说。

10．英雄留迹型

某地有特殊印迹，原来是英雄所留。例如：京西关沟巨石上有女人足迹，原来是穆桂英于此站立、点将。

11．指事状物型

某种中草药，因在某地或某环境中生长，从而得名。如蛇床子长于毒蛇所卧之处，车前子是于大车前发现的一种药物。

12．人名称物型

某物因与某名人有关，便与人名联在一起，如东坡肉与苏东坡有关。

13．人变动物型

某鸟或鱼或昆虫，原来是人所变。例如：南方有蝴蝶，一黑一红，比翼双飞，为祝英台投梁山伯坟地后变成。又如韩凭夫妇、杜字化鸟的传说。

14．听话传错型

某人或动物，把天帝的命令传错，受到惩罚。例如：天帝命狗向人间传话，每天吃一顿饭。狗到人间，错传为一天吃三顿饭，结果狗受罚，不准吃饭，只好吃屎。

15．起誓报应型

某人或动物，做了坏事，不承认，发誓如有此事必遭报应，结果誓言兑现。

16．天女怜孝型

某人至孝，天女下嫁。例如：董永卖身葬父，孝感天女，所以下凡，助他还债。

17．示意隐身型

某工程难以完成，逾工期即杀头，一老人出现，以哑谜或谐语、实物指点，遂即隐身而去。例如：故宫建角楼，要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脊。工人几经失败。一老头来卖蝈蝈笼子，工匠从笼子上得到启示，建成。事后找不到老头，传为鲁班。

18．因故变形型

某动物因为自身愤怒或他人致使而改变形体特征。例如：龙睛金鱼，原为普通鲫鱼，乾隆皇帝欲食其目，金鱼去龙庭辩理，一气之下，眼睛往外凸，尾巴张大，遂成为龙睛金鱼。

19．仙人留迹型

某地有石洞、石凳、石桌，原来是仙人憩息所留。

20．望夫化石型

某地有女，每日登山望其远去之夫，日久化石。

中国最著名的四大传说故事是关于梁山伯祝英台、牛郎织女、孟姜女、白娘子，都有悠久的历史和家喻户晓的群众基础。我们试以孟姜女的传说为例。据顾颉刚的研究说明，这个故事的源头是《左传》对齐庄公的将领杞梁战死，杞梁妻不受郊吊的记载；《孟子》的记载变为杞梁妻善哭；汉魏六朝时期的许多记载又说她向城而哭，城为之崩。到唐代，这个故事的情节就定型了，如唐代诗僧贯休的《杞梁妻》说：“秦之无道兮四海枯，筑长城兮遮北胡。筑人筑土一万里，杞梁贞妇啼鸣鸣。上无父兮中无夫，下无子兮孤复孤。一号城崩塞色苦，再号杞梁骨出土。疲魂饥魄相逐归，陌上少年莫相非！”后来，杞梁讹变为喜良，杞梁妻转换为孟姜女。在明清时期，各地民间为孟姜女广立庙宇，她的传说可谓妇孺皆知。故事此时的主要情节是：范喜良被抓去修长城，惨死后埋在城下；孟姜女为他送寒衣，哭倒长城，露出大堆白骨，她滴血认骨，负骨归葬。有的传说还有一段：秦始皇看中了她的美貌，等他满足了她的三个要求（秦始皇在山海关或别的地方为喜良造坟、修庙、披麻戴孝），她却自杀了。孟姜女故事在全国各地有大量的异文，仅顾颉刚就收集了数百万字的资料。

民间幻想故事（童话）从一个方面反映了民众的精神空间和价值观念。从幻想故事来看，民众的世界绝对不是单调、平板、直观的。民众通过幻想故事把世俗生活向天上、地下无限延伸，平民百姓与神魔、拟人的动物和神奇的宝物之间的故事把他们平淡的生活构造得五彩缤纷，无比生动。民众在幻想故事里把实际上坎坷多变、灾祸连绵的生活安排得合情合理，其中的逻辑就是对生活的伦理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幻想故事的永恒主题。民众用智慧创造的故事文本是从精神上对平凡生活的扩展，从而赋予生活以秩序和意义，因此最终改造了生活的平凡。

中国幻想故事之中除了渔夫村妇、老翁少女之类的平民百姓作为主角，还活跃着形形色色的神魔以及拟人的动物和宝物。这里的幻想世界虽是以人的活动、人的命运为中心，但有了神通广大的神仙妖魔参加，就展现出万般奇迹，显示出无穷的艺术魅力。

其一，神魔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直接参与人间生活，如天鹅仙女、龙王公主、田螺姑娘、牡丹仙女、狐狸媳妇、鹿姑娘、蛇郎、青蛙少年等。他们同情人类的疾苦，敬佩主人公的品质才能，主动把爱情献给民间英雄或者勤劳善良而遭遇不幸的青年男女，并帮助他们战胜邪恶和他们一道过着人间的家庭生活。第二类处于人世之外却在关键时刻帮助好人，如狮王、狐仙、蛇王、树仙、孔雀姑娘等动植物精灵，如观音菩萨、如来佛、玉皇大帝、太白星君、真主以及山神、龙王、地母等同人们的宗教信仰有关联的神。他们平时远离人间，关键时刻出来主持正义，帮助人们解答疑难，摆脱危难，惩罚邪恶。第三类是与人为敌的势力，如山妖、水怪、蛇精、虎王，凶恶的龙王、天神等。它们经常出来抢夺妇女，吞食人畜，兴妖作怪，严重地威胁人类的生存与幸福。主人公须通过艰苦的斗争方能战胜它们。

其二，拟人的动物多种多样，常常以自然界的山石草木、虫鱼鸟兽等作主人公，其中尤以动物的形象出现得最为普遍。人们用丰富的想象将它们拟人化，编织进美丽动人的故事。有的故事完全是以动物世界来象征人类社会生活，一个故事里的所有角色都由飞禽走兽来扮演。

其三，宝物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万能宝物，即如意宝、宝葫芦、宝珠、神笔等，它们可以随主人的心意，变出金银珠宝、房屋食物、衣裳家具，带给人们丰裕的生活，也可以惩罚恶人。第二类是神奇的自然物体，如能治百病的泉水、起死回生的仙草，能使瞎子重见光明的夜明珠、屙金尿银的毛驴等。第三类是具有魔力的用具，如挑千斤柴不觉得累的宝扁担、能劈开宝山的斧头、粮食取之不竭的石臼、自动出盐的宝磨、赶山填海的神鞭、跨山越海的宝靴、凌空飞行的飞毯等。用具是日常的，但功能是神奇的。

幻想故事按情节可以概括为若干类型，钟敬文、爱伯哈特、丁乃通、刘守华等人对此做过建设性的探讨。我们在这里主要介绍钟敬文和刘守华所归纳的类型。

其一，蜈蚣报恩型：一书生养一蜈蚣，带着一起上京考试，途中遇到人面蛇呼名，知必死无疑。夜中，蜈蚣与蛇斗，同归于尽，主人得救。其二，猫狗报恩型：一人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他以某种缘故，得一宝物，后为人窃去。猫狗或自动、或因被骂，凭机巧为主人偷回宝物。其三，燕子报恩型：一人救了受伤的小鸟。小鸟报以他物，因得巨资。另一坏人存心模仿，结果失败。

2．救人救动物而得妻型

小伙子救了掉进河里的老汉，老汉送给他一只纸做的宝船，告诉他在洪水到来时乘坐宝船躲过灾难，并叮嘱他说什么都可以救，就是不要救人。他后来在水中救了大蛇、蚂蚁和蜜蜂。另有一人呼救，他把那个人也救了起来。可是那人反过来诬陷他。三种动物出来报恩，大蛇衔来一棵仙草擦好了他的伤，并告诉他可以用这棵仙草治好公主的病，他因而有机会同公主成亲；蚂蚁和蜜蜂又帮他解决了皇上考验他的两道难题。蚂蚁帮他把掺和在一起的芝麻、谷糠分开，蜜蜂指示他从五十四顶同样的花轿里认出了公主。他成了皇帝的女婿，那个忘恩负义的人遭到了应得的惩罚。

3．水鬼与渔夫结交型

一渔夫得水鬼之助，生活顺利。一日，水鬼向他告别，说有替身代它，它将转生为人。渔翁破坏了它的计划，或水鬼自己未实行计划，仍做水鬼。不久，水鬼升任土地或城隍。

4．云中落绣鞋型

樵夫在山中砍柴，以斧头伤了挟走公主或皇姑的妖怪。樵夫与他的弟弟到山中寻觅公主或皇姑，弟弟把她带归，而遗弃哥哥于妖洞之中。哥哥得到异类的助力，脱离妖洞，经过许多磨难，终于与公主或皇姑结婚。

一人救了龙王的太子或女儿，龙王要报答，使手下邀之进水府。那人靠龙王手下（或王子、王女）的密嘱，向龙王索要某物，因此获得美妻或巨大的财富。

有两弟兄（或两朋友），兄出于恶心赶走其弟。弟在庙里或树上，偷听得禽兽的说话。他照话做去，得了许多酬报。兄知道后模仿他，却被禽兽所吃，或受一场大苦。

两兄弟分家，弟得一狗（或初只得一小动物，后来才辗转换得狗）。弟以狗耕田，得到意外的财利。兄借用，却遭失败，打死狗。弟葬狗，长出树或竹，弟又靠它获财利。兄效法或借用其物，结局悲惨。

一男子有几个女儿，一天，他出门去，为蛇精所困，许以一女嫁之。父逼问诸女，惟幼女答应嫁蛇。幼女嫁蛇得幸福，姐姐杀之，而代以己身。妹妹魂化为鸟，咒骂其姐姐，被杀；又变形为树或竹，再遭姐姐砍伐。最后妹妹所变之物使姐姐受伤或致死。

9．享三女儿福型

富翁有三个女儿，他素爱老大老二。一天，他问她们享谁的福，老大老二说享父亲的福，幼女却说享她自己的福。幼女嫁一穷汉，因某种机缘，穷汉家发了财，父亲却沦落讨饭来到她家。幼女的话终于实现。

10．孝子得妻型

一人因孝行得到一位有超自然法力的妻子。某官见其骤富，故意出难题刁难。他一一办到，该官无可奈何，并且吃亏。

彭祖长生不死，其妻之魂告发于阎王。阎王命各种鬼役去拘捕他的灵魂，皆上当而归。阎王愤怒地自己前往，结局仍是吃亏。

12．十个怪兄弟型

有夫妇年老无子，后来一次产了十个，各有奇怪的形象，或殊异的能力。十兄弟各有自己的绰号，如千里眼、顺风耳、赛半仙、钥匙通、大力士、长脚杆、铁骨头、钢脑袋、大眼睛、大嘴巴、软骨头、冷清清、大刮风、雷公十、五马分尸等。这些称呼代表了他们各自的特殊本领。大哥犯罪，弟弟们依次顶替，均得不死。一类故事讲：皇帝怕他们造反，要派兵来捉拿他们，“千里眼”“顺风耳”早就探听到了消息；皇帝捉住一人要砍头，“钢脑袋”去顶；皇帝要把他们烧死，“冷清清”去顶；皇帝要绞死他们，“软骨头”去顶；皇帝要用水淹，“长脚杆”去顶；皇帝把他们关在牢里，“钥匙通”用手一摸，铁锁就开了，可以自由出进；皇帝想用酒把他们灌醉，大嘴巴一口把几缸酒都喝光了。总之无法制服这十兄弟。

一孝子在山中拾得一蛋，放蛋于米中，米吃不竭。母亲卖或施米于人，蛋随以去。儿子追到后放入口中，吞下去化为龙。一种故事讲：一个以打柴、割草为生养活老母的小孩在青草地里拣到了一颗宝珠，放在米里米涨，放在钱里钱涨，从此自家不再愁吃愁穿。凶横霸道的员外诬赖他偷了他家的祖传宝珠，带着一伙狗腿子前来抢珠。他不交珠，一口将它吞了下去，结果变成蛟龙，把员外和狗腿子全卷下水去淹死了。

14．石臼生粮型

有个老婆子孤苦伶仃，一年四季忙，可还是愁吃愁穿。山神知道了，便说：“这个老婆子太辛苦啦！我要让她过好生活！”从这时起，岩顶上的两个石臼里就天天盛满了东西。老婆子再不愁吃愁穿了。可是不久她心眼变了，把两个石臼子凿得大大的，石臼子从此却什么也没有了。

15．贪心误时（人为财死）型

一人被鸟带往太阳之国，获得许多金宝。另一人学其事，因贪心装宝物，耽误了时间，结果被太阳晒死。

16．皮匠驸马型

一公主或贵家女儿，悬怪字招亲。皮匠因误会得以通过种种考验，过上了幸运的生活。

17．卖鱼人遇仙型

卖鱼人因某种机缘听得神仙经过的消息。届时，他当路等候，获宝珠。他以珠放水中洗腐臭的鱼，全部变得鲜活，因获大利。

两兄弟分家，弟得一头牛。弟受牛指点，得在河中洗澡的仙女为妻。数年后，仙女找到被牛郎藏匿的羽衣，回到天上。牛郎追之，被王母用天河隔绝。其基本情节即遍及全世界的羽衣仙女或天鹅处女型故事。晋代干宝所撰《搜神记》第一四卷《毛衣女》是本类故事在世界上最早的记录：“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女。不知是鸟。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诸鸟各飞去，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其母后使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得衣，衣而飞去。后复以迎三女，女亦得飞去。”

一人在水滨得一螺（或其他小动物），其人不在家时螺中走出少女，代操种种家务。他非常奇怪。一天，其人窥见螺女正在室中工作，乘其不备，搂抱之，因成夫妇。后来螺女得到被藏匿的螺壳，遂离去。

20．老虎外婆型

一妇人有两女儿（或一女一儿），一天，母亲外出，有老虎（狼或野人，或其他猛兽）幻形为她们的外婆来到家里。夜里老虎吃小妹，声为其姐姐所闻。姐姐逃去，老虎寻觅（或追赶），反被弄死。一篇《老秋胡》的故事讲：一个有尾有毛，类似老虎、豺狼的吃人妖怪“老秋胡”，找到锄地的妇女拉家常，把她家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探听清楚了，然后吃了她，又装成孩子的舅奶去吃这几个小孩。老秋胡带小弟睡，把他吃了。叫“升儿”的老大问它吃什么，它说是吃压咳嗽的小京果。升儿吵着也要吃，老秋胡给她一个小脚趾。升儿才认清它是一个吃人的妖怪，便同妹妹一块儿装作要尿尿，逃了出来，躲藏在院子里的树上。老秋胡赶了出来，升儿说树上枣甜，骗它坐到提篮里提它上树。升儿把它拎在半空中，猛地一撒手，跌死了它。

一人要解决某种困难问题，去西天求活佛。道上遇见一些人与动物；他（它）们各以自己不能明白的问题，请他代求活佛解答。他到西天（或半路上），见了活佛，他（它）们所托问的事情，各得到了圆满解答。因问完了规定的问题的个数，他自己的问题却没有机会提出来。最后，他自己的问题因他们的问题的解决而获解决。

22．蛤蟆儿子型

一对夫妇长年无子，向神祈祷说，请赐一子，哪怕像蛤蟆也是好的。不久得子，果然是一蛤蟆。儿子年龄大了，看上一位好女子，女家故出难题，儿子一一解答，终于成婚。结婚之夜，儿子脱弃其皮，变成美少年。另一变体则讲：儿子长大，遇到国有兵事，他请缨上阵，破敌后，如约娶公主，新婚之夜蜕皮变成美少年。国王闻其皮可以自由穿脱，因窃取而穿，变成蛤蟆。儿子最后得以登上王位。

虎不识鹿，见而异之。鹿知其傻，吓以大话，虎大骇而逃。虎见猴，告以所遇。猴不信，与虎俱往。鹿又以大话吓虎，虎落荒而逃，猴吃大亏。

一人得一美女为妻。他依恋妻子，不去干活。妻子让他带她的画像去干活。画像被风吹去，为一强人见到，并按画像强迫她为妻。妻别时，嘱丈夫日后以百鸟衣去强人家附近叫卖。强人中计，而夫妻破镜重圆，并得富贵。

一人平日只爱吹箫（或笛），别无所事。箫声感动了龙王，龙王邀他人龙宫。出水府时，龙王送他一宝物。他以宝物致富。邻居或兄嫂借用宝物，因不解用法而失败。

26．三句好话型

一人因忠厚得到仙人的三句好话。他一一照好话去做，终于脱离了各种灾祸。

机智故事又称机智人物故事，是一种有正面主人公的笑话，以阿凡提故事、徐文长故事最有影响。诚如研究此类故事的权威学者祁连休所说：“这类故事主人公都机捷多谋，诙谐善噱，常常以机智的手段播弄、惩罚邪恶势力，替老百姓排忧解难，在社会生活中发挥作用，在人民群众里面产生影响，颇受人们喜爱。”

机智故事是民间智慧的集中体现。在这类故事里，各种解疑答难的思路往往既令人拍案叫绝，又使人捧腹大笑；各种与人斗智的花样层出不穷，明明是花招，却能让对方无可挑剔。本来都是日常平凡的事物和行为，但是，一旦被组合在此类故事里，一下子就异彩纷呈。机智故事里包含的是世俗的智慧和笑话，其中也不乏诡诈、狡黠和恶作剧。不管怎么说，它们表现的思维的灵活性和诙谐性情从一个方面反映了民间精神状态的丰富性。

机智故事近世在汉族地区广为流行，各地都有自己的代表人物，已经调查出来的人物有近五百位，可以分为农夫型、农妇村姑型、雇工型、长工型、工匠型、船工型、渔民型、矿工型、仆役型、游民型、官宦型、文人型、才媛型、小吏型、讼师型。从大量作品的情节来看，可以归纳出有限的基本类型。下面我们从祁连休、冯志华所概括的类型中选介有代表性的40个类型。

有些机智故事的情节不仅在中国各地流传，而且在许多国家都有流传。例如，“计惩色鬼型”在湖北就有徐苟三的故事《计惩伍阎王》、卢四运的故事《卖黄桶》、庞振坤的故事《先生推磨》。

县官（或侯爷、财主、富商）强要一位有名的机智人物当场骗他一次。机智人物表示无法行骗，因为自己的扯谎架（或计囊袋、瞎话匣子、谎话本等）没带在身边。对方当即派人（或让机智人物自己）去取，才发现受了诓骗。

饭店掌柜（或厨师、商人）见一穷汉在店外吃饼（或馍），就说他闻走了店里的饭菜香味儿，逼他付钱。穷汉一筹莫展，某机智人物前来解围。机智人物让饭店掌柜听手里的钱声，以此抵消了闻过的饭菜香味儿。掌柜气得无话可讲。

一个（或两个）好色的财主（或官员、僧侣、神父、屠夫等）以讨债为由，上门调戏某人的妻子。夫妻暗中设计，约讨债人次日幽会。讨债人前来赴约，正要得手时，丈夫突然回家，讨债人慌忙藏进大木桶（或柜子、箱子）中。智者宣称需钱还债，将木桶滚去出售，一路上滚得讨债人浑身是伤。有的作品讲讨债人躲到磨房装成毛驴推了半天磨，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走，回去后竟大病一场。

有的作品则讲两个色鬼夜间先后赶到事前约定的幽会地点，相互折腾，苦不堪言。

某人租财主的地（或与妖魔、鬼怪）合种庄稼，讲明以收获物当地租，双方各要一部分。第一年财主要上面的，他则选种芋头（或红薯、土豆等）。第二年财主要下面的，他便选种水稻（或麦子等）。第三年财主要两头的，他便种苞谷（或甘蔗等）。明代浮白斋主人（冯梦龙）辑《笑林》中的《合种田》属于此类故事，民间又有许多异文。

皇帝（或国王、县官、财主）为了刁难某人，让他进贡公鸡蛋（或让公牛下崽等）。到限期时，他谎称其父分娩，难以按时送上。对方骂道：“世上哪有男人生孩子的事！”他顺势反驳，对方哑口无言。

某人去店中购物，拿到甲物后又以甲物换乙物，随即离店。店主向他索款，他说乙物是用甲物换的。店主指出他未曾付甲物之款，他则说我并没拿甲物，为何要付款？

东家（或店主等）举家外出看戏（或逛街、听书、观灯等），行前叮嘱在他家的帮工（或学徒）把门看好。帮工旋即背着门板尾随而去。东家见了十分气恼，智者赶忙辩驳说他牢记东家吩咐，从未离开过门一步。

8．服“毒”寻死型

主人（或师长）嗜酒如命，出门时告诉看家的人，房里的酒有毒，千万碰不得。他等主人走后将酒喝光，并且吃了橱中的美味食品（或者将主人心爱的器物打碎），然后倒下呼呼大睡。主人回来见状大惊，智者谎称美味食品被盗（或不慎打碎器物），痛不欲生，只好服下“毒”酒自杀。

某人去澡堂洗澡（或去理发店剃头），备受怠慢，临走时却给了许多钱。他再次去洗澡（或剃头）时，受到了热情接待，临走时却只给了一点钱。他说这是付的上次的钱，而这次的钱上次已给过了。清代独逸窝退士辑《笑笑录》卷六引《寄蜗残赘》中的《倍与之钱》属于此类故事。

10．巧搓灰绳型

某人在百姓中颇有声望，国王（或皇帝、县官、财主）很不服气，故意加以刁难，让他搓出一条灰绳。智者先搓出一条草绳，然后点火烧掉，于是成为一条灰绳，终未被对方难倒。

11．咬耳朵授计型

父子相争，儿子失手打落老子两颗门牙。老子去县衙告状，儿子赶忙去哀求当地一位聪明人帮忙。聪明人三伏天穿上皮袍（或棉袄），烤着火为其授计，并将他的耳朵（或手指）咬下一块。到公堂上，儿子控告其父调戏儿媳，并说其父是咬他的耳朵时把门牙弄掉的，因此化险为夷。不久父子二人言归于好，便一道去县衙指控聪明人包揽词讼。审讯时聪明人让那个儿子当场讲出他在何时何地为其出谋划策。那人讲出当时的情形，县官听了以为是一派胡言乱语，立即将父子二人逐出公堂。此类型故事明清时有多则文字记载，如明冯梦龙编纂《智囊》卷二七中的《啮耳讼师》、清俞蛟撰《梦广杂著》卷四中的《讼师啮耳》、清采蘅子撰《虫鸣漫录》卷一中的《讼师授计》、清丁治棠撰《仁隐斋涉笔》卷七中的《咬耳授计》。

12．被子官司型

某人在旅店（或航船、茶馆）中遇到一个奸店主（或讼棍、劣绅、强盗、恶少、恶僧等），悄悄在对方的被子（或袍子、衣衫等）上做了暗记。次日他故意将该物抱走，物主便拉他去打官司。在公堂上，由于他讲出暗记，使对方挨了板子。出衙门后他将东西退还对方，劝其老实做人。

13．骗下马（诱出户）型

某财主（或王爷、县官、亲友等）要某机智人物当场将自己哄骗下马（或下轿、下楼、下堤、出门、坐下等）。智者说：“我怎敢哄你下马呢？假如你下马来，我倒有办法让你上去。”对方下马要看他如何把自己骗上去。智者笑道：“这不是把你骗下马了吗？”此类型故事明代已见诸文字记载，如浮白斋主人（冯梦龙）撰《雅谑》中的《诱出户》、江盈科撰《雪涛谐史》中的《骗下楼》。

两人一起下河捕鱼，一人乘机将其衣物送到他家报丧，让其家人拆门板去河边抬尸。他扛着门板又抢先回到河边，对另一人说他家失火，只抢救出一块门板。那人也哭着往家跑，等夫妻哭着在半道上相遇，方知受骗上当。

两人比赛谁的名气大，一起到街上走了一趟。所到之处不断有人同其中一人打招呼，而对方却一直受到冷落。原来那人把打招呼的话语写成条子挂在胸前或贴在背后，路人念条上的字就好像在跟他打招呼。

16．“传家宝”型

某人卧病在床，无人照管。他放出话说有个一世用不完的“传家宝”，侄儿（或媳、外甥等）听说，开始殷勤照料。他临终时说，他床下有个破箩筐（或竹刷帚），拆下来剔牙只怕一世还用不完哩。此类型故事流传各地，明清时的文字记载有明潘游龙撰《笑禅录》中的《世世用不尽的物件》、清石成金撰《笑得好》二集中的《剔灯棒》。

17．吃粪解毒型

衙役下乡收差税（或财主、富商外出收租、催债），某人将其接至家中，假意出门采办酒菜，迟迟不归。其人饥肠辘辘，偷食桌上的点心（或包子、粽子、饼子等）。他回家谎称点心内放有耗子药（或砒霜）。其人不得不听从摆布，喝下粪水解“毒”。有的作品写的是村民互相愚弄。清代的文字记载有许仲元《三异笔谈》卷三中的《灌粪》、丁治棠《仕隐斋涉笔》卷七中的《粪水解毒》。

18．受罚背磨型

差人（或仆役、管家）奉县官（或财主）命送信给某人，粗暴失礼。他看过县官（或财主）的书信后，说是来借石磨，当即让其背去。差人背磨回去，才知受了捉弄。清代的文字记载有陈其元《庸闲斋笔记》卷四的《负粗石》等。

19．戏弄蛋贩型

某人为了惩治奸猾的蛋贩，或者捉弄卖蛋的乡下人，讲好价钱后让对方用双手围着石磙（或提着衣角）点数。等鸡蛋（或鸭蛋、松花蛋）越码越高，对方难以动弹时，他借口取钱（或筐子、篮子）而离去。对方支撑不住（或遇恶犬来咬），松手将蛋摔得稀烂。清代的文字记载有许仲元《三异笔谈》卷三的《市蛋遇犬》、丁治棠《仕隐斋涉笔》卷七的《买蛋》等。

某人有一次遇上一个乱抬价格（欺负老实人）的缸（或瓮）贩，故意装傻按斤议价，并以高价与他成交。贩子费力把缸送到数里之遥，他从家里提出一把铁锤要他敲下一小块称称值多少钱，贩子才知受了捉弄。

某人为了惩罚财主（或替穷兄弟夺回被克扣的工钱，或付还高利贷者的重利，或教训乱收摆渡费的船老板……），将三两漆（或一两漆、四两漆、三两酒、八两酒）存放在那人家中。他到县衙说那人吞了他三两八钱银子。那人申诉说他只收了三两漆。县官认为三两八与三两七（漆）相差无几，便断那人还三两七钱银子。

某人去财主家帮工，事先讲明不做三件事，如高脚低脚（舂米）不去、拉拉扯扯（锯物）不去、阴暗角里（担尿）不去；或不给山剃头（砍柴）、不去背大海（背水）、不割千千万万的腰（收庄稼）。财主误以为不碍事，于是签订了合同，后来才发觉上当。

一名妇女与某人打赌，让他先后用两个字将她逗笑和惹哭（或惹生气）。他见一条狗跑过来，便喊了一声：“爹！”妇女大笑，然后回过头对着妇女喊“妈！”气得她大哭（或破口大骂）。

24．半文钱打官司型

县官问某人有无胆量跟他打官司？他说，跟你打官司不难，可我身无半文，如何上路？县官把一文铜钱剁成两半，给了他半块。他拿上这半块到府里告县官刀劈皇上圣号，使县官丢了乌纱帽。

25．巧语籴粮型

某人到财主家（或米行）籴米（或谷子、大麦），对方故意抬价刁难，不肯粜米。他便讲起故事：蚤与虱为分蛋发生争吵，臭虫出来调解，让它们把蛋孵出来见分晓，跳（粜）的是跳蚤的儿，不跳（粜）的是虱子的儿。

26．除夕求神型

某人除夕之夜（或大年初一凌晨）上街听见药店老板某甲、棺材店老板某乙在家中求神保佑自己在新的一年中发大财，一个希望人家多多生病，一个希望人家多多死人。他跑到甲店说乙家请甲前去治病，又跑到乙店说甲家死了人，甲将亲自上门挑棺木。当甲赶到乙店时，甲乙两人竟大吵大闹一场，搅得新年十分晦气。

某人应邀为友人之母写寿屏，他写出头一扇“八旬老母不是人”，举座皆惊；接着写第二扇“九天仙女下凡尘”，见者连连称妙；再写“三个儿子都是贼”，举座又惊；最后写“偷得蟠桃献母亲”，众人无不叹服。

28．天高三尺型

某县官（州官）搜刮民脂民膏，当其升迁（或做寿）时，某人送他一个匾额（或条幅），上书“天高三尺”。此官以为智者赞美他高过青天，洋洋自得。后来才知道是在骂他刮掉三尺地皮。

29．报荒减粮型

大灾之年，县官认为夏收三成，秋收四成（或麦收三成、棉收二成、稻收二成），共有七成收，不该减收钱粮。某人说他活了一百多岁从未见过这等怪事。县官骂他妄称长者，他说：“照老爷的算法，把我祖孙三代的年龄加在一起，岂不是一百多岁吗？”县官自知理短，只好下令减粮。

30．“天子地”型

官吏（或财主）听说某处有块风水宝地，便想占为自家墓地。某人为阻止占地，宣扬该处系“天子地”。官吏害怕定谋反罪，打消了占地的念头。

某人与人打赌，或替人出气，给县官（或皇帝、国王、财主）一记耳光，并立即把事先夹带在手掌中的一只死蚊子拿给对方看，说明自己在为对方打蚊子。

某人与同伴夜晚住店（或进城）时，店主（或守门人）不给他们开门。他谎称几人挤在扁担上睡觉，不一会鼾声大作。对方好奇，开门看望，他们乘机进去。

33．小孩无腰型

一聪明的小孩在人家帮工，累得直喊腰酸，主人却说小娃无腰。小孩把镰刀别在腰上却故意到处寻找，主人说镰刀在他腰上，他立即反问：“你不是说我没有腰吗？”

34．喝粥见鬼型

长工（或匠人、船工）端着清水粥大叫大哭，说是在粥里照见到鬼魂，很不吉利，弄得老板（或老板娘）非常尴尬，只好请他们吃白米饭。

35．三餐一顿型

帮工遇到的主人极悭吝，每顿吃不饱。他吃罢早饭，以节省跑路工夫为由，让主人提前开午饭，仍觉不饱，又提出索性把晚饭也吃了。他一吃完就去睡觉。主人责问他，他说晚饭都吃了，咋不该睡觉呢？

财主天不亮便催长工们下地干活，聪明的长工说捉罢虱子便去。财主大骂：“天还没亮你怎么捉虱子！”他忙说：“天还没亮你喊我们起来做什么？”

37．菩萨打工型

财主要某人为他请几个不会吃饭的帮工。他从庙里背了几个菩萨放到田埂上。财主发现后大加训斥，他反驳道：“老爷，你不是要请不会吃饭的帮工吗？”

吝啬的财主（或船主）请帮工喝酒，只装半壶（或半盅、半碗）。聪明的帮工向财主借锯子。财主问干啥？他说：“这酒只装了半壶，留下上半截有何用处？”

隆冬之夜，主人将帮工（或翁将婿）关在柴屋（或磨房）挨冻。帮工举石块（或石臼、石磨）御寒。次晨主人见他浑身大汗，至为惊讶。他谎称自己穿的单衣是祖传的宝物——火龙袍。主人用皮袍将它换过来（或用高价将它买下）。主人穿着这件单衣去赴宴，冻得够呛或冻死在路上。

一人上门找某人（有的讲两人为翁婿关系），见他正在跟妻子吵架，一怒之下竟用木棒将妻子打“死”了。来人要拉他去见官，谁知他拿木棒敲妻子几下，妻子又活了。来人用许多银子买下这根“还魂棒”，拿回家试着把老婆打死后，却敲不活了。

另有坐猪笼与游龙宫型：财主多次被某人（有的讲两人为翁婿关系）捉弄，于是派人将他放在猪笼（或口袋）内抬去投河。抬的人半路休息，路过的驼背管家（或烂眼、患痨病的奸商、富人）听说他在猪笼内治好驼背（或眼疾、痨病），就替换了他。他从猪笼逃出后不久，赶着一群羊去见财主，谎称自己被投进河后受到龙王的盛情款待，并得到龙王送的一群羊。财主便去“游龙宫”，落水丧命。

谚语曾被文人称为“鄙谚”“野语”“俚言”“俗语”，又被褒称为“智慧的花朵”。“谚”，传言也。谚语是民间一代一代广为传承的知识性语句。举凡生产常识、生活经验、人世阅历、伦理道德，尽在其中。谚语短小精悍，朗朗上口。

这种在长期生产斗争和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格言式谚语，既有精华，也有糟粕。譬如，天气谚语、风土谚语、生产谚语等是人们对自然现象、山水风物、生产规律的长期观察的智慧结晶，不仅符合科学道理，而且富于哲理，是中华民族宝贵的“民俗”遗产；世态谚语、人生谚语等，则既有对中华民族长期形成的优良道德品质、为人之道及人生价值的富有积极意义的概括，也有对他人提出道德要求、对自我行为正当化或道德解脱的处世“信条”。这些谚语，带着明显的时代和阶级的烙印。

谚语浩如烟海，我们在此只能分类举例介绍。谚语按内容可以大致分为天气谚语、风土谚语、生产谚语、世态谚语、人生谚语五大类。

天气谚语有很强的科学性，在前现代社会基本上就是民间的气象学和天气预报的参考资料。其中的一些条目完全是地方性的。

季节气候的规律：“未吃端午粽，寒衣不可送；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北方）、“冬至月头，买被卖牛（冬长冬冷）；冬至月尾，买牛卖被（冬短冬暖）；”“两春夹一冬（遇上一个农历年两个立春），无被暖烘烘”。

对晴雨的推测：（1）以天象测晴雨。“日没胭脂红，无雨必有风；”“太阳颜色黄，明日大风狂；”“口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月亮长毛，大水冲成潮；”“（云似）黑猪过河，大雨滂沱；”“早上朵朵云，下午晒死人；”“天上鲤鱼斑，明朝晒谷不用翻；”“早上浓雾一天晴；”“久晴大雾必阴，久雨大雾必晴；”“东虹口头西虹雨；”“虹高日头低，大水流满溪；虹低日头高，大河无水挑；”“旱刮东风不下雨，涝刮东风不晴天；”“先下牛毛没大雨，后下牛毛不晴天。”（2）以物象测晴雨。“燕子趴地蛇过道，蚂蚁搬家山戴帽，水缸出汗蛤蟆叫，瓢泼大雨就要到；”“蜻蜓千百绕低空，不过三日雨蒙蒙；”“灶烟往下埋，不久雨就来；”“河里泛青苔，必有大雨来。”

对远期气候的推测：“发尽桃花水（清明前后多雨），必是旱黄梅（芒种前后黄梅雨少）”（苏南）、“立夏东风摇，麦子水中捞”（华北）、“三九不穿靴（天不冷），三伏踏破车（水车）”（长江流域）、“重阳（九月九）无雨看十三，十三无雨一冬干”“头九二九下了雪，头伏二伏雨不缺”。

风土谚语传述各地山水、风俗、物产的突出特色。

比如讲山水的：“桂林山水甲天下”“五岳归来不看山”。比如讲风俗的：“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姑娘叼根大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南甜北成，东（如山东）辣西（如山西）酸。”比如讲物产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湖广熟，天下足，”“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东北）、“关东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生产要素涉及自然条件（如天气）、生产资料（最重要的如土地、种子、肥料）、劳动（如强调勤劳是重劳动的量，强调精耕细作是重劳动的质）、产业组合（都重视多种经营，但不同地区的有效组合不同），各地都有成套成套的经验积淀在谚语里，并通过谚语代代相传。

关于自然条件：（1）节候和雨水与庄稼生长的关系，比如：“正月怕暖，二月怕冷，三月怕霜，四月怕风”“春雨贵如油”“秋旱如刀剐”“春雨没牛蹄，夫妻两分离”。（2）节候和雨水与收获的关系，如：“一年连三大（月份大），神鬼都害怕；一年连三小，生瓜梨枣吃不了”“麦子不怕神与鬼，只怕四月初八夜里雨”。（3）人与天的关系。有的谚语说决定在天，如：“庄稼人靠天吃饭”“种在人，收在天”。有的谚语说决定在人，如“不能靠天吃饭，全靠两手动弹”。

关于生产资料：（1）土地的重要性和效益，比如：“有儿不过继，有钱不典地”“有田就是仙”“养快牛，不如种近地”“近家无瘦地，遥田不富人”。（2）种子的重要性和可靠性，如：“宁饿死老娘，不要吃了种粮”“要孩亲生，要谷自种”。（3）施好肥，如：“庄稼不用问，全仗工夫粪”“好庄稼在粪里，好婆娘在命里”“粪坑是个聚宝盆”。

关于劳动：（1）强调勤劳、惜时是重视劳动量，比如：“人勤地不懒”“大富由命，小富由勤”“穷人无本，工夫是钱”“若要穷，咽到日头红”“早起三光，晚起三慌”。（2）强调精耕细作是重视劳动的质，如：“庄稼无他巧，勤耕兼锄草”“一铧挨一铧，家里没有啥？”

关于致富的产业组合：（1）男耕女织，比如：“在外种田，在家养蚕，快乐享福，就在眼前”“男采桑女养蚕，四十五天就见钱”“要得富，学织布，三年一过老财主”“纺车就是摇钱树，天天摇着自然富”。（2）发展经济作物和家庭副业，如：“一亩菜园十亩田，十亩菜园赚大钱”“要发家，须种棉花和芝麻”“桃三杏四梨八年，枣树当年赚大钱”“栽桑点桐，子孙不穷”“要得富，多养猪”“喂母猪，栽桐树，十年就要穷变富”。

描摹世态：（1）人的多样性和人以类聚，比如：“一样米养百样人”“一娘生九子，连娘十条心”“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癞蛤蟆”。（2）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毛病，比如：“庄稼人倒灶了，常睡；买卖人倒灶了，常醉”“穷不离卦摊，富不离药单”“奸淫连命案，赌博出贼情”。（3）财富决定境遇，比如：“穷在城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朝无食，父子无仪；二朝无食，夫妻别离”“人穷狗也欺”“财主门前孝子多”“床头一仓谷，死了有人哭”。（4）贫富不均，比如：“富人四季穿衣，穷人衣穿四季”“厨里有剩饭，路上有饥人”。（5）儿子决定未来，比如：“有儿穷不久，无儿富不长”。（6）一物降一物，比如：“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7）人多力量大或人多出乱子，比如：“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主乱，龙多主旱，母鸡多了不下蛋，老婆多了晚了饭”。

讽世：（1）贪心，比如：“人心不足蛇吞象”“哪个老虎不吃人，哪个财主不黑心”“卒想吏，吏想官，官想做皇帝，皇帝想成仙”“人心不满百，做了皇帝想外国”。（2）贪官污吏，比如：“武官会杀，文官会刮”“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衙门口，八字开（或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钱”“未做官儿说千般，做了官儿是一般”“天下乌鸦一般黑”“无官不贪”“一世做官，九世变牛”“一朝权在手，谁敢不低头”“打他廊下过，谁敢不低头”。（3）人性的弱点，比如褊狭、势利、虚伪等，如：“看自己一朵花，看别人豆腐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看见大王点头拜，看见小鬼踢一脚”。

对人生的根本看法：（1）人生是变化的，比如：“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2）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比如：“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3）逆境是会转变的，比如：“城河里砖头，终有翻身之日”“天无一日雨，人无一世穷”。（4）靠自己，比如：“自有自便”“自己跌倒自己爬”“求人不如求己”“靠山山要倒，靠海海要干”。（5）相信孽报和命定，比如：“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关于人生历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生子不知父母恩”“养儿才知父母恩”“廿年媳妇廿年婆，再过廿年做太婆”。

关于立业：（1）立业先立志，比如：“仙人亦是凡人做，独怕凡人不肯做”“好男儿志在四方”“家有万万不算富，人有正业不算穷”。（2）重农，比如：“三年能学个买卖人，一辈子学不下个庄稼人”“一人一亩土，到老不受苦”“跟官钱，顺水转；买卖钱，六十年；庄稼钱，万万年”。（3）重手艺，比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只要一事精，不要百事通”。（4）勤奋立业，比如：“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不出血汗，不能吃饭”“额间流汗，手心脱皮，一年才有食衣”“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5）靠算计（节俭）守业，比如：“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到一世穷”“信了肚，卖了屋”“三年烂饭买只马”“自己不得不俭省，为人不可不大方”“是饭就充饥，是衣就遮寒”“成家子粪如宝，败家子钱如草”“挣钱有如针挑土，花钱有如水推沙”。

关于处世：（1）敢作敢为，比如：“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渡不过的河”“胆大骑龙骑虎，胆小骑猫屁股”。（2）讲气节，讲面子，比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3）惜生，比如：“好死不如赖活”。（4）做驯善百姓，莫管闲事莫惹事，如：“谁做了皇上，给谁纳粮”“气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出头椽子先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闲事，落闲气”。（5）量力而行，有自知之明，如：“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没有好牙口，别吃硬豆子”。（6）克己，如：“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7）为人谨慎，如：“年年防饥，夜夜防盗”“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

关于交往：（1）以家庭为核心，比如：“一日夫妻百日恩”“父子同心土变金，兄弟竭力山成玉”“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还要父子兵”“夫妻船头打骂，船艄上说话”“船破不可进水，家丑不可外传”。（2）重乡邻，比如：“邻居好，赛金宝”“一家不够，千家聚凑”。（3）与人合作，交友交心，比如：“吃得亏，做一堆”“一人一条心，穷断骨头筋；大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交人交心，浇花浇根”。（4）知恩图报，比如：“吃水不忘打井人”。（5）宽以待人，乐于助人，比如：“人无十全，瓜无滚圆”“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待我一尺，我待人一丈；人待我一丈，我把人顶在头上”“一争两丑，一让两有”“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人在难处拉一把，强似上山去烧香”。（6）人心难测，不可不防，比如：“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最难防”“是友别交财，交财两不来”“逢人莫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救人救了落水狗，回转头来咬一口”。（7）别人难以指望，自己不能太老实，比如：“求人难，求人难，求下人来如登山”“马善被骑，人善被欺”。

综上所述，中国的民俗观念表现出鲜明的复合性和变异性。我们清楚地看到，中国民间不存在单纯、单一的思想体系，存在的是包含着充分的多样性、差异性乃至矛盾性的思想系统；不存在严格的、一元论的意识形态，存在的是一种复合性的意识形态。老百姓对文化资源的接受是兼收并蓄的，在运用文化资源的时候是灵活的，善于变通的。儒家、佛教、道教等思想文化体系在精英文化的意义上各为一种意识形态，但是，它们的一些重要观念或成分在民间与原始的巫术信仰以及祖先崇拜合流，组成民俗观念，构成一种复合的意识形态。

中国的民俗观念有广泛流行的内容，又因时因地表现出巨大的变异。中国的老百姓通常都有所信仰，但他们随时可能改变或放弃对某一对象的信仰。对载于经典的神灵来说，有某地的老百姓塑其金身，供其香火，就成为威风凛凛的神；一旦老百姓不供香火，就只是一堆泥土。经典上的大神在各地民间的祠庙里可能占据着主神位置，可能被置于偏位，也可能根本就没有位置。中国的老百姓有皇权观念，但他们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敢把皇帝拉下马”。民俗观念的这种时代变异和地区变异大量见诸上述章节，不用我们在此赘述。

从上述各种民俗观念来看，中国民间蕴藏的文化因素、文化模式是如此丰富多彩，为传统社会的民众在文化上保留了非常宽广的选择余地。由文化到生活，从观念到行为，其间经历着主体的建构过程。上述复合性和变异性除了外在情境的原因，则是民众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灵活性和自主性造成的。就民俗观念的复合性和变异性而言，我们应该承认中国人历来能容能变。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民间文化的层次上，在精神世界的可能性上，中国人有兼容和变通的内在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