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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俗文化
1.5.1 第一节 居住民俗概说
第一节 居住民俗概说

汉族民居有多种形式,如四合院、围龙屋、窑洞等,它们既有自己的特点,又体现着一系列共同的属性,保持着大量共同的习俗。汉族民居的基本精神是讲究大环境的营造,用老话说就是讲风水。村落的布局、家屋的地基和朝向都贯穿着这种风水意识。这种意识在民居的各个方面表现出来,形成了意味丰富的居住民俗。

近世汉族民居既是一种实用的居住空间,又是一种民俗观念的物化符号。民众建筑居室,同时就是在构造一个观念体系,用以表达对于安逸、和睦、人丁兴旺、荣华富贵的期盼。汉族民居讲风水的实质是对未来的重视。居住民俗突出地说明,中国人特别重视未来。身处传统的居住环境,一眼看去,满眼都是指向未来的符号。这些符号从正反两个方面烘托着吉祥的意义,支持着中国人对于未来的信心。

我们介绍作为实用空间的民居时比较简略,而侧重有关民居的习俗。我们拟从三个方面叙述:

一、村落布局习俗

传统的村落通常都有很复杂的布局习俗。中国的村落绝对不只是一片住人的房子。各地的村子可能有大有小,所处的地区可能富饶也可能贫瘠,但它们都是充分利用自然条件的人造物,都被一种人文气氛所笼罩。人们在规划村落的各个因素时,既考虑实际功用,还把它们作为一种文化符号,用以蕴藉或彰显他们所重视的思想观念和价值追求。中国人执著的乡情在很大意义上是维系在中国村落深厚的人文素质之上的。

村落的布局可以分为三大部分:(1)环境构造,包括自然条件、风水、保安设施等;(2)公共设施,包括祠堂、庙宇、墓地、戏台、禾场、道路、水源等;(3)家庭住宅。

村落的环境构造通常是以自然条件为素材的“布景”,这些布景对外人可能没有什么意义,山山水水可能都显得极其普通,甚至微不足道,但对村民来说则完全是艺术化的,其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有故事。不仅那些对自然加以人为改造的产物和那些附加在自然物上的建筑被村民赋予了思想和用意,而且那些平凡的山水也被村民的大胆想象“修改”了原形,好像都成了某种天意的代言品。

村落环境的起码要求是安全、方便,因此村子要有寨子、城墙防护,要靠山以便采伐燃料,要近水以便饮食、洗涤。但是,民间对村落环境还有一种精神上的要求。人们营造村落不仅要得到毒虫猛兽、土匪强盗、妖魔鬼怪都不能侵害的保证,而且要追求安乐祥和的气氛,体验家族繁荣昌盛、子孙光宗耀祖的信心。有关村落环境的这些创造活动和追求目标都体现着一个东西,那就是风水意识。

村落环境的方位选择不是一个单一的模式,都要因地制宜,而比较多见的选择主要有下列几类:(1)背山面水,或只是抽象地依山傍水;(2)坐北朝南;(3)坐西朝东等。那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理想配置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的,因地制宜的主观改造就成了各地村落环境构造的主要思路。请看温州楠溪江畔的几个例子。

苍坡村的村落以“文房四宝”的象征来进行布局。村右有山,村民把它想象为笔架,并命名为“笔架山”;村里自然要修路,人们用砖石铺成长街,并把它想象为“笔”;村民用卵石修成方形的村墙,本来是许多地方通行的式样,但他们因此而把村庄想象成一张展开的“纸”;他们再凿一块5米长的条石作为“墨”,把两个方形的水池视为“砚”,至此笔墨纸砚俱备。这是一个居住的村落,又是一组读书致仁、光耀门庭的语汇。此外,“文房四宝”又是民间驱恶镇邪的法宝。

豫章村的村落环境也包含着文具崇拜。该村后面耸立着一座孤山,呈圆锥形,村民认为不论从哪个方向来看,都像毛笔的笔头,所以命名为“文笔山”。传说家族的始迁祖为了使“文笔”配砚,特在村前凿长池,名“砚沼”。该族的宗谱说:“文笔峰倒影如笔尖之蘸水,秀气所钟,可使仁宦迭出,科第连登,文笔代不乏人。”据说村民始终提倡“耕读”,该村历史上曾出过“一门三代五进士”。

芙蓉村营造的“前横腰带水,后枕纱帽崖”的村落环境也是一种自然与人文相契合的产物。芙蓉村里本无芙蓉,因西南有三个高崖,其色白里透红,状如三朵含苞待放之芙蓉,所以村民如此命名。村前有河,被视为官员的腰带;三崖中的西崖,又被认为像纱帽,所以又有“纱帽崖”之称。腰带、纱帽系古代官宦佩戴之物,这种想象成为村民的意识,意在烘托子孙后代读书做官的气数。本地宗祠的一副对联曰,“地枕三崖崖吐名花明昭万古,门临象水水生秀气荣荫千秋”。村民这么自信的一个依据就是这里被创造出来的风水。

中国各地农村有无数个笔架山、笔架峰,文笔山、文笔峰,纱帽崖、纱帽峰之类的地方。中国山地占多数,村民近山而居,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远看近看,侧看正看,早看晚看,晴看雨看,总能把一座山最后看成某个象征物。自然山水一旦成为象征物,最后很容易被理解为“天意”。各地民间创造的这些地方知识烘托着乡土人文景观,成为村落环境的灵魂。

村落的公共设施大致可以分为礼仪活动场所和生产生活基础设施,前者有祠堂、庙宇、祖屋、祖墓、戏台等,后者有禾场、道路、水源等。

杂姓村落的礼仪活动场所主要是庙宇和戏台,近世有一点规模的村子都有此类设施,如小型的道观、佛寺、奶奶庙、土地庙、八蜡庙、关帝庙等民间诸神的庙宇,大多数村子总有其一。

单姓村落的礼仪活动场所主要是祠堂、祖屋、祖墓。大一点的祠堂大门内设有戏台。一些村子全部的房屋甚至都是围绕祖屋建筑的。人们对浙江浦江县的村落民居调查为我们提供了典型的例子。这里的祖屋是厅堂建筑,一般是三进三间式,第一进为“门堂”,有似寺庙之山门;第二进为“大厅”,比门堂高些;第三进则叫“堂楼”,地势又比大厅高。门堂与大厅之间,大厅与堂楼之间,都有天井。厅堂建筑是全村中心部分,为全族共有的主屋。各房子孙可以利用厅堂娶亲、摆酒席、搭台演戏等。各房子孙以厅堂为中心,选择厅堂后厢与左右厢的地方建造住屋。这些住屋不得高于主屋厅堂,且其朝向无论如何都得把正门朝向厅堂,并且要排列整齐,与后厢一起,构成了对厅堂的三面环围之势。住屋之前设有走廊;挨家挨户的走廊相连,成为沟通全村的避雨通道。雨天走门串户,可以不湿脚,所以有“屋宇千间,游廊堂前”之说。村里还有祠堂,村周则为树木、农田。

村落的生产生活基础设施之一是禾场(稻场或打麦场),为各个农村所必有,一般都是将土推平夯实或用石磙碾平。收获季节,这里一片热闹。禾场也是一种公共活动场所,是村民冬天晒太阳、夏天乘凉、平时端着碗吃饭聊天的地方。另一类基础设施是道路,各地村落中的道路有土路、卵石路和石板路。再一类设施是水源:(1)水井,一般村庄都有一眼或多眼水井,水位深的通常用辘轳提水。(2)堰塘,一般为人工挖成,以储存雨水,有的村庄只用于洗涤,有的村庄还饮用,在稻作区则广泛用于灌溉。(3)水渠,一般用于灌溉,也有一些水资源便利的村子引水沿寨墙、道路、民宅布置众多的水渠,清流涓涓,迂回于宅边、道旁,既可供村民洗涤、防火,又可调整小气候。

二、家屋布置习俗

家屋布置是居室附近和内部的布置,既要出于居家过日子的实用考虑,也要服从一系列习俗的规范。家屋布置非常突出地服务于安居的目标,一是使用物质、技术手段,二是采用民俗提供的心理方式。我们将从门前屋后、大门内外、厅堂、居室、其他空间等五个区间简述这方面的习俗。

1.门前屋后

各地农村家屋前后都有栽竹种树的习惯。有的是“房前栽杏,屋后种桃”,有的是“前种榆,后种槐”,都有一定的规矩。据说,榆树籽叫“榆钱子”,把它种在门前是招财;“杏”与“幸”同音,把杏树种于门前,意味着幸福临门。南方的许多农户习惯在房前屋后种竹。护院围墙似的竹丛夏能遮荫,冬可挡风,造成很舒适的环境。当然,人们首先看重的还是竹与笋的经济价值,以致民间谚语说,“养儿不如种竹”。一些农户则习惯在屋后种竹,在门前栽树。门前屋后栽树也有一些禁忌,例如民间谚语说:“前不栽桑,后不种柳,门前不栽‘鬼拍手’(杨树)。”江苏,浙江许多村子桑园成片,但是,因为“桑”与“丧”谐音,蚕农忌讳在门前种桑。

门前屋后要讲风水,例如客家人的围龙屋就非常重视这方面的布置。客家围龙屋的大门前都有一个宽敞的场地,俗称“晒禾坪”,再往前是一口半月形池塘,一方面便于储水防火,另一方面有维护风水之效。围屋后面要植造“风围林”,同样有维护风水的作用。

2.大门内外

大门是维护安全的一个关口,民居的门扇都用比较结实的厚木板制成,用的是铁皮包角、蘑菇门钉、兽头门环、铁环门搭,多刷成黑色或紫红色。人们还要采用一些巫术手段保障心理的安全,如照壁、宝镜等。照壁是受信仰禁忌心理支配的产物,通常迎门而建,主要是用以挡“脉气”外走,防“三煞”,也避免人们直视院内景象。照壁正面中心多设有天地爷神龛。有的在门口外面还要设照壁。为辟灾邪,很多人家都在大门上方居中的地方挂一圆镜,谓之“宝镜”,据说挂上“宝镜”,邪气、小人便不敢入内。

3.厅堂

厅堂俗称“正厅”“堂屋”等。在一些大家庭的房子里,客厅和供神的厅堂是不同的屋子,客家人的围龙屋就是如此。在普通的家屋里,正屋中间的一间最为高大宽敞,被用于待客和供神,这就是厅堂。厅堂正墙居中安放一长方形香几作为神台,几的两端各摆有一个大花瓶,内插时令鲜花或鸡毛掸子。香几正中供有“天地君亲师之神位”、财神等。两侧摆有香炉、蜡台。有的还要摆祖先牌位。在广东,神台正中下方为土地神牌位,并写有“天官赐福”。比较讲究的厅堂正壁多为木板嵌成,上挂“百寿图”“松鹤延年”“鹿鹤同春”等图画,称之为“中堂”。厅堂的中间多安置八仙桌或圆桌,周围放置各式椅凳。

4.居室

居室是指卧房,俗称“房”。房的布置有明显的南北之分。在南方,房内摆木床,并有较多的家具。标准的床三面均有栏杆,在四周有六根方柱支撑床的棚顶。柱顶钉有木板,下面可以张挂蚊帐。柱上有图案,如麒麟送子、龙凤呈祥、花卉鸟兽等,或雕或绘,栩栩如生。床的内空高大、宽敞,酷似小屋。床前地面放有木制踏板。一般来说,床的装饰繁简以户主经济地位高低而分。摆床有一定规矩,必须按屋梁走向安放,但不得正对顶梁,否则为“担梁”。民间传说,“担梁”很不吉利,会导致家中财丁不旺。新婚夫妇在大床下设一神位,称之为“床头婆”。传说“床头婆”能保佑夫妇早生贵子,并可保佑母亲从怀孕、分娩直至孩子成人都安然无恙。“床头婆”神位下放一香炉,每月初一、十五要烧香,逢年过节要上供,还要经常烧衣纸,床头婆神一直供奉至儿童“出花园”(15岁)。此外,睡房内的家具有五屉柜、垛柜、梳妆台、马桶、椅凳、茶几之类。它们大都放置在进门附近的窗前或墙根处,马桶可能放在门后或墙角。南方人盛夏夜晚不待在房里,而是在外面的竹床、凉席上纳凉。

在北方,房内造炕。农村大多以土炕为卧榻,且多为过火炕。土炕与锅连为一体,由青砖筑起高约两尺的炕墙,炕洞垫起黄土,再用土坯或砖撑起,上面盖泥制炕板。有的地方用石片炕板。烧饭同时便热了炕。炕的讲究在炕围(或称“腰墙子”“炕围子”),上面配有多种图案,有抓髻娃、鱼戏莲、戏剧人物、历史典故以及山水花鸟,这类图案高约一米。有的是雇民间艺人画上去的,有的是自家用蛋壳镶嵌的。炕围画由各种图案花边、画心、灶头画几部分组成。画心由白粉调胶打底,通常每幅炕围有六到八个画心,分长方形、圆形、菱形、六边形等。底色以绿色居多,也有红色的。画完用胶矾水封色后,用大漆或清漆油两遍。用蛋壳镶嵌炕围图案时,先把蛋壳分别用各色漆涂染,再剪成指甲大小的圆形、方形、菱形、三角形、长方形、枣核形等几何形状,在泥成炕围之后,趁湿在上边画上炕围常用的图画样,然后将剪好的蛋壳一块块扣在图样上按实,再用锅底灰加水、鸡蛋清调和后刷上几遍,又用豆浆刷几遍,稍干后用手蘸香油反复抹,图案就成了。

5.其他空间

农家的生产和生活资料都和人在一起,诸如农具柴草、牛马鸡狗猪羊、吃喝拉撒都要安排位置,这就需要在主要建筑之外建有其他附属设施。在有院子和天井的民居里,人们在院子和天井里的空地上或打有水井,或设有水道,以便洗衣、洗菜;院子和天井周围总有几间狭小、简易的房间,其中比较好的一间可能会用做厨房,其他的用做库房、柴房、鸡窝、猪圈、牛棚、马厩、羊栏、茅房等。有的把茅房搭在街上,称为“街茅子”;有的搭在后院;有的地方则没有专门的茅房。

三、房屋建筑习俗

近世民间有三个系列的家庭习俗是最为系统化的,一是婚姻系列,一是丧葬系列,再就是房屋建筑系列。除了结婚,盖房是一般民众最大的喜事,自然受到特殊的重视。盖房需要巨大的投入,并被认为关乎家道的兴衰,人们对之慎而又慎。这种态度行之于世,积累了一系列房屋建筑习俗。

在民间,盖房不仅是一项复杂的工程,而且有一套复杂的仪式。以最通行的上梁下墙为建筑主体的各种民居来说,房屋建筑的主要程序,除了备料之外还包括:请风水先生择基、择日、破土下基、起墙(架板筑墙或砌墙),安过墙(安过梁、过门梁)、安挑、提垛子、开梁口、下墙板、封梁口、上梁、起列、上穿、立柱,做大门、安大门、祭大门、开大门,立神龛,修天井(面院坝),贺乔迁之喜、谢土地神等数十种民俗仪式,就是最为贫困的农家建房也必须相宅和举行上梁仪式。我们从礼仪的角度摘要分述如下。

1.择基、择日

建房要请风水先生按四时八运、生辰八字来判定新房的地点、方位和开工日期。风水先生依照他们的专业选地基,普通民众也有一些自己的观念和俗信。兹举数例:(1)地基要牢固,出水要通浚,后背要有“靠山”,门向视线要开阔,又有门要朝向山之峰、峰之松等说法。倘若视线阻隔,便竖一块写有“泰山石敢当”的石碑或木牌,或在门上钉一小圆镜,用以驱邪镇魔。(2)最好把地基选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中,“龙、穴、沙、水、向”汇聚之处。(3)房屋大多朝南,以享受日照,但只有庙宇、祠堂向正南,一般人家按风水先生的指点或偏东、或偏西。(4)庙宇旧址不能造房,坟地不能造房,绝户、败户的基地不能造房,火烧之地不能造房。(5)建房多取单数成间,忌造双数,特别是四间。

农家盖房大多在冬春之季不结冻、雨水少的农闲时期,具体日期要请风水先生择算。民众也知道一些择日的习俗,例如:(1)“看吉日”要报上户主或户主夫妇的生辰八字,以免看的日子与户主的生辰、属相相冲、相克。(2)农历的每一天分别由建、满、平、收、除、危、定、执、成、开、闭、破等作标志,一些地方一般是用带八的成日或开日。每逢成日或开日不一定带八(即初八、十八、二十八)的日期,因此要顺延等待。(3)如果风水先生测定动土方向正是所谓太岁所在方位,便要风水先生算一个“太岁”出游日来“偷修”,或等来年再建。(4)所谓“好事成双”,省事的法子是“逢双”,选阴历初四、初六、初八……动土;民间又一个说法是“六六大顺”,于是一些人不请人算日子,单捡一个有“六”的日子。

2.破土下基

在择定的吉日良辰祭祀神灵之后才能动工。“破土”是指举行祭祀仪式告知神灵,并象征性地动土的开工典礼,不过许多地方“破土”典礼都不是大张旗鼓。各地普遍祭祀土地(称为“土地菩萨”“土地正神”“土地公”“福德正神”等),不同地方的人随后还祭祀天地、祖宗、五路财神、“青龙将军”等。钟铭对湖州建房习俗的调查为我们提供了“破土”的详细报告:动土的前夜,户主起半夜,按算命先生告诉的时间祭神。户主摆一张八仙桌,八仙桌桌面的拼板缝须东西向;桌面上立马幛,先祭“土地正神”,后祭“青龙将军”(实际是蛇)。祭罢,户主同预先约好的一人(以亲兄弟为多),按算命先生所说的路线、方向去动土,一般是在拂晓。两人带上拌在一起的石灰粉、瘪稻谷,一般在大路上先破土:一人持铁耙在前面开坑,一人在后面往坑里撒一把石灰和瘪稻谷。石灰和瘪稻谷即是建房的必备材料,也是避邪之物。动土时,两人不准说话,即使被行人撞上,也不能招呼、应答。行人若是本地人,自然会回避。

一些地方是在地基现场破土:先要祭祀土地菩萨,然后可能再祭天地、敬祖宗;再将地基四角牵上线或撒上石灰标记,俗称“放样”,由家中主人在四角各掘数锄,同时鞭炮齐鸣。若所选时辰恰逢刮风下雨,无法动工,则无论如何亦得砌上一块石头,表示该日已经动土,良辰并未错过。小工们(帮忙打下手的人)接着按石灰线开沟;泥水匠动手填基石,俗称“排石脚”“下地基”“下脚”。开沟的地方若是户主原来的旧居,开沟或在清除旧基石时发现蛇,不能碰伤或打死,马上口念“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话,泼上一碗水,让蛇溜走。俗信认为这是家蛇,伤害它,户主要遭大灾。这天晚上,户主用丰盛的酒菜款待泥水匠、木匠、小工。

3.起墙

起墙的方式主要有两类,一是架板筑墙,一是砖坯砌墙。兹简述四川架板筑墙的习俗。架板筑墙之前要先敬木王(墙板),并对木王进行赞颂,对房主进行祝福。颂木王唱:“清早起来三炷香,点起香烛拜木王,叫声木王听我讲,长在青山你为王……”祝房主唱:“日吉时良,天地开张,鲁班到此,大吉大昌,一板架在金山上,永远发财永远昌。”在架板、上土、安宗墙、提垛子、下墙板、接墙板、开梁口等关键时刻,工匠师傅都要对房主进行祝福。

4.上梁

有关上梁的习俗是整个建房过程中最重要的活动。上梁是建房程序中最关键的步骤,在技术上也是对工匠的考验。户主对此极为关心,并予以奖赏,对工匠加以鼓励。有关上梁的习俗异常复杂,难以尽述,我们尝试把它分为做梁、亲友贺喜、祭梁、上梁、踩梁、抛梁六个步骤来介绍。

其一,做梁。民居的大梁从取材到成梁有一些严肃、神秘的习俗。梁木是树中的俊杰,俗信把它做成大梁将影响一家几辈的兴衰,民间自然习惯在百里挑一,并把真诚的重视演化成仪式。一些地方有偷梁的习俗:主人物色好梁木后,组织人在黑夜偷伐。人们在山里寻准梁木后,要祭树,对树进香、烧纸、叩头,向树禀告缘由后才能动斧头砍树。梁木抬回工地,放到木马上,任何人不得对它说不吉祥的话,更不能从梁木上跨过。木匠师傅对梁木进行祝福后才开始做梁。梁木成形,最后要在梁木肚下画上“太极图”,民间称之为“画梁”。工匠画梁还要有一番赞颂、祝福。

其二,亲友贺喜。上梁要选吉日良辰。届时远朋近友、亲戚邻居要临门恭贺:贴对联、放喜炮、送贺礼。主人家自贴的对联多写“开基巧遇黄道日,上梁又逢紫微星”;“房修五间身安心泰,屋会三合财旺人兴”等。横批多写“福星高照”“旭日东升”等吉祥词句。客人也送来贺喜的幛轴、对联。客人都要送礼庆贺,并帮工。礼品以与户主关系的亲疏而定。岳父家的贺礼最大,在湖州,岳父需送上50千克左右的两盒糯米糕,糕垒得又方又高,顶端放一橘子;再加30千克左右的两盒粽子,以讨“结子”“高中”的口彩。另外还要有香烟、爆竹、猪头三牲等。

其三,祭梁。土木二匠在新房正堂门口设鲁班堂祭梁,要用到米、香蜡、纸钱、酒、雄鸡、新布鞋、一把布伞、利市钱等。事主将亲戚朋友赠送的各种礼物、红匾(书有“紫微高照”或“吉星高照”字样的红绸)、大梁、所封赞梁和上梁的“红包”、主人给土木二匠做的新鞋等全部摆出来,让公众观赏,这在民间有赛富贵的意思。接着,匠师将红匾挂在梁担木上,把代表鲁班的曲尺放在鲁班堂里,开始进香、烧纸、叩头、作揖,口中吟词请鲁班仙师登位。土木二匠吟唱诸多祭品的由来,对大梁进行赞颂,同时也对主人进行美好的祝愿。工匠大师傅手提雄鸡,口中吟诵《祭梁鸡》,将鸡冠上之鲜血滴入鲁班堂的酒杯之中,从鸡血在酒中所形成的形状来判断吉凶祸福,再将鸡血涂在梁担木上,沾上几根鸡毛,以示吉祥。此谓之“祭梁”。在祭梁仪式中,有的将所敬之酒洒在梁担木上,谓之“淋梁”;有些地方还要“看财”“除煞”。祭梁结束,工匠、来宾、村民纷纷用四言八句对梁木进行赞颂,对主人进行祝福,谓之“赞梁”。

湖州的大师傅在祭祀时唱《拜祖师》歌,词曰:“手拿金香七寸长,苏州蜡烛杭州香。左手拿来右手装,金香插在香炉内。一对蜡烛分两旁,喜烛头上金花开,金花头上出凤凰。一拜天来二拜地,三拜祖师在上头,又拜诸亲六眷贺喜来上梁。脚踏富贵地,手托圆盘圆又圆,……时辰已到喜上梁,鲁班先师传授在今朝,今有小徒来代朝。”祭祀完毕,就开始上梁。

其四,上梁。把大梁用绳子拉上墙壁并装妥的步骤就是上梁,从拴梁、“除煞”、请梁、发梁、起梁、拉梁(吼梁)、搁梁到压梁,每一步都有讲究。兹举四川上梁的例子。拴梁先拴梁头后拴梁尾,边拴边唱赞词。梁木拴好后进行“除煞”,吟诵《除煞鸡》祝词,后将雄鸡放在梁担木上站着,再请梁担木进入中堂,谓之“请梁”。梁担木进入中堂正中,才开始“发梁”“起梁”“拉梁”上墙,土木二匠步上云梯,步上一级,祝福一句,慢慢将梁担木送上房顶,表示这大梁是鲁班弟子亲自送上房顶的。大梁上房,站在梁担木上的雄鸡高声呜叫最为吉祥。一些地方把拉梁上房称为“吼梁”,其特点是拉梁上房的号子与匠师吟诵的祝词一唱一和,气氛尤显热烈。大梁拉上墙顶后,要搁在土匠师傅预先挖好的“墙口”里,谓之“搁梁”。土匠师傅用泥土将梁担木压紧,谓之“压梁”。最后待大梁安放平整后,再用泥土密封,把大梁稳稳地固定下来,谓之“封梁口”。

有的地方,上梁时一边放炮,一边用红布把历书、笔墨包扎在正梁的中间,缠上五彩线,悬上镜子(也有嵌在屋脊上的),再贴好“上梁大吉”的横额。在湖州,良辰将到,户主将岳父家送来的“包梁布”(红绸)、状元灯笼和白备的四枚顺治铜钿交给木匠师傅。木匠师傅把“包梁布”包在正梁的正中,将顺治铜钿钉在“包梁布”的下面(如只有一枚顺治铜钿应放在中间,也可用康熙铜钿代之),铜钿的方孔内穿上红丝线,挂上状元灯笼。工匠把大梁徐徐吊起之时,鞭炮齐鸣,敲锣震天。

其五,踩梁。踩梁又称“跑梁”,是上梁仪式的高潮。主人为工匠备好了新做的布鞋两双(土、木匠各一双)。工匠接鞋在手要对新鞋进行赞颂,对主人进行祝福后才能穿鞋。工匠手拿五尺(长尺)从高悬的梁担木上走过来走过去,边走边吟诵祝词,谓之“踩梁”。五尺在手,表示有鲁班仙师同行,保佑弟子踩梁平安。四川工匠的颂词说:“手拿五尺踩梁来,脚踩蛟龙跨四海,乘浪漂,随风摆,随弯就弯走过来,喜鹊站在树枝上,放开喉咙说几台。一踩中梁头,子子孙孙做诸侯。二踩中梁腰,人兴财发步步高。我今踩过团团转,荣华富贵万万年!”有的地方的木匠师傅在“跑梁”时右手捉只红公鸡(提前用酒灌醉)驱邪,左手提着象征富贵的“金银斗”(以斗装五谷等)。

其六,抛梁。抛梁又称“甩包子”,由工匠在梁上抛洒吉祥食物,念诵祝词。所抛的吉祥食物有包子、馍或糕、粽等,由主人自备和由亲友馈赠。届时,工匠一边吟诵祝词,一边抛撒食物。湖州的祝词有:“抛梁抛到东,东面出了姜太公,百无禁忌样样好,今后发达就在你家中。抛梁抛到南,代代子孙中状元,男子要把高官做,女子要把大学士中。抛梁抛到西,出了当年郭子仪,七子八婿朝廷坐,福寿双全像棵万年青。抛梁抛到北,代代砌高屋,前面造起阁老厅,后头两边再造转盘楼。”在四川,主家特别要抛包子,所抛的包子至少来自三家人以上。工匠师傅在房上抛包子时,吟诵到“一抛东方甲乙木”时,将包子向东方抛去;接着再是南方、西方、北方,直到吟诵“我今抛个团团转”后,将包子向新房四周抛散。抛出去的食物四方都要有人去拣,拣的人越多越好,预示主人发达兴旺。主人要杀猪宰羊,大办筵席,亲朋好友登门祝贺。

吉祥食物有大有小,还各有名称。有的称为“上梁馒头”,馒头上还印有“福禄寿喜”等字样。在陕西,抛梁又有新内容。主人事先要蒸“飘(抛)梁馍”,备五谷杂粮一斗;特别要蒸三个大馒头,内包硬币,称“大元宝”;再准备一桶酵子水。工匠跑梁后,自己骑在梁上,把公鸡立在梁上,然后抛撒斗内的五谷、钱币及“飘梁馍”。围观的男女老少纷纷乱抢,笑声此起彼落。木匠师傅在抛撒钱、谷时,亮起嗓门编唱吉祥如意顺口溜,唱毕又把桶里的酵子水向四周泼下。酵子能发面,在此取后辈人发家致富之意。最后留下三个“大元宝”,分送木瓦工头及主人。接着梁下点一堆木柴大火,主人烧香拜梁,向木瓦工封礼赠红包,进行额外酬赏。

5.开大门

开大门是指开中堂门的仪式,其目的在于象征性地通过开门仪式把财源引进来,所以,民间又称为“开财门”。大门事先做好后不安、不钉,等到择定的吉日才安装,安装好后“祭门”。这些仪式结束,大门一直是关闭的,要等到吉日良辰时再举行开门仪式。例如在四川,这种仪式各地有简繁之分,没有“有无”之分,目的都是引进财源。木匠把安装好的大门关闭起来,看合不合缝,门一关后就不能随便打开。最简单的开门仪式是:大师傅请主人到场,当着主人,面对大门吟诵新门赞词,并对主人进行祝福,吟诵结束,大门打开。房主要给喜钱。

6.修天井(面院坝)

修建天井是修建新房的最后一道工序,其间的开龙门在四川民间称之为“开龙眼”,即开通院坝内积水的流出洞口。龙眼一般应在东方,表示水向东流。然后,扫除残渣,新房就算全部落成。在这些仪式中,工匠都要吟诵赞语、祝词。

7.贺乔迁之喜

“乔迁”这个词来自《诗经》的《伐木》篇,其词曰:“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后世用这个词是用鸟儿飞离深谷而迁到高大的树木上,比喻人们从旧居搬迁到较高级的新居。迁居这一天,按照传统习俗,主人要在新居的大小门框上贴对联。常见的内容是:“择居仁里和为贵,善与人同德为邻”;“鱼跃禹门随变化,莺迁乔木任飞腾”;等等。同时设酒宴宾。客人贺房往往赠送裱糊精致的堂联、条幅。堂联、条幅很有文采情趣,例如:“堂构维新轮奂并美;庄基弃旧福禄攸崇”(堂联);“华屋落成喜气洋,乔迁福地胜锦堂,椿荣萱茂桂兰秀,歌聚于斯炽且昌”(条幅)。在乔迁新居时,贺喜的亲友和请来的工匠一般要进行赞房仪式。又是一片颂歌、祝词,房主照例要给赞房之人喜钱。

人们若在外乡外村买屋居住,乔迁后还要举“合邻”仪式。主人设酒备菜,将四邻或更大范围的人家各请一位(家长)进行招待。其目的是初来乍到,相互认识一下,同大家取个联系。

一些地方在房屋建好后首次新麦上场时举行“谢土”仪式:磨一斗麦子,蒸大贡、炸油花作供品,焚香烧纸,诚谢神灵保护新宅平安落成,并请土地神回新宅居住。

上述房屋建筑习俗是广泛见于各地的上梁下墙式民间的习俗,西北一些地方的窑洞却是另外一个小类。相比之下,窑洞建筑习俗要简朴一点,与上述习俗也多有相通之处。造窑洞也要相地基,择吉日良辰;合龙口和暖窑的习俗则分别与上梁、贺新居的礼仪近似。

窑洞是利用黄土的易凿、保温、坚固、耐久等特点,建造的一种洞穴住所。造窑洞也要请风水先生来选择窑址。一般都选向阳、背风,吃水和交通都方便的地方,该地应避开沟壑,背山牢靠,土质结实,无洪水和泥石流的威胁。窑洞有多种类型,如靠崖窑、地坑窑、复土式窑洞等。(1)靠崖窑,一般是在向阳避风的天然土壁内开凿横洞,有的在洞壁加砌砖石,防止泥土崩坍冒落;有的在窑洞外砌砖墙,保护崖面。规模大的窑洞,还在窑外建房屋,盖成宅院式。(2)地坑窑,和靠崖窑不同的是,先在上地挖一个方形大坑,然后再向坑面三个方向凿,一方作通道。(3)复土式窑洞,是居于靠崖窑和地坑窑两者之间的半靠崖半地下的窑洞。各种窑洞常有两层或数层的。

农民新建窑洞和搬住新窑时,分别要举行“合龙口”和“暖窑”的庆贺仪式。造窑预先在窑洞中间墙面上部留一个缺口,或在窑顶正中留下一个缺口,称为“龙口”;届时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合龙石或灰砖往里面一放,整座新窑就算砌好了。这就是“合龙口”。合龙口在选定的吉日良辰进行,龙口要放进五色线、五色布、五色石、一个红袋的五谷(即小麦、谷子、高梁、玉米、糜子)及书、笔、砚、墨、皇历和一双红筷子,有的则是把它们悬在龙口;工匠或宗族长辈施礼祝福:在鼓乐声中奠酒,念唱祝福词;然后手端一个盛有五谷(谷、糜、麻、麦、豆)和碎馍馍、糕片片、硬币、核桃、花生及糖果的大碗,向东、南、西、北、中五方抛撒,祈求文星高照,家庭和睦,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当这些东西撒向欢笑的人群时。他们争着去捡拾,气氛非常热闹。这天主家备酒食款待工匠和帮工的亲友邻居。

祭毕,主人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米筛(或说像渔网,或说是千里眼)、镰刀(铁器镇邪)、尺子(“鬼怕尺量”)、镜子(照妖)、秤杆(有吉星,可镇邪),并把它们拴于米筛上,悬挂在堂屋的墙上。据说,有了这些压邪之物,主家便可居家安宁了。

“暖窑”,指本家迁居新窑时亲友邻居前来庆贺。贺喜人向主人馈赠礼品,主人敬备蔬酌,款待来客。客主同坐炕头,畅饮美酒,唱酒曲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