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6 维克多·雨果
维克多·雨果

在维克多·雨果流亡期间曾经居住的英吉利海峡杰西岛上,人们为他建造了一座纪念碑。

纪念碑位于大洋边的悬崖上,它的台座不太高,只有二三十厘米。整个台座杂草丛生,因此看起来,雨果似乎直接站在地上。

塑像上的雨果正顶着强风行进。他躬着腰,身上的斗篷迎风飘扬。雨果按住帽子,以免被风吹走。整个人正在同大洋风暴的压力进行斗争。

纪念碑建在荒野,从那儿可以看到《海上劳工》中的水手吉利亚特罹难的那块岩石。

纵目四望,不安静的海水在怒吼,一层层大浪冲击着悬崖的底部,掀动和摇晃着一丛丛海草,带着隆隆的响声冲向水底的洞穴。

每当大雾弥漫之时,可以听到远处灯塔上汽笛声声悲鸣。而每天夜里,灯塔的光芒便投射在洋面上,一直照到天际。灯光常常没入水里。只有根据这种现象才能了解,洋面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浪,它们遮没了灯塔的光芒,向杰西岛的海岸滚滚而来。

每逢维克多·雨果的逝世周年纪念日,杰西岛的居民便在纪念碑的台座前献上几枝槲寄生[51]。他们往往挑选一位岛上最美丽的姑娘,由她把槲寄生放到雨果的脚下。

槲寄生的叶子长得很密,状如椭圆,色如橄榄。按照当地带迷信色彩的说法,槲寄生能给生者带来幸福,使死者百世流芳。

这种说法正在应验。雨果逝世后,他那叛逆的幽灵在法国游荡。

他是一个性格狂放、感情炽热的人。他对生活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予以夸大,并形诸笔墨。他的视野便是这样建构的。对他来说,生活是由昂扬而壮丽地表现的种种伟大的激情构成的。

他是一个由清一色的精神乐器组成的文学乐队的伟大指挥。欢快的铜喇叭声,咚咚的定音鼓声,凄厉的长笛声,低沉的双簧管声。这就是他的音乐世界。

由他的作品组成的音乐也像大洋拍岸浪的响声一样强烈。它震撼着大地,也震撼着人类脆弱的心灵。

然而他对人类的心灵并不怜惜。他像发了疯一样,试图用自己的愤怒、狂喜和轰动的爱情去感染全人类。

他不仅是自由的骑士,而且也是自由的喉舌、自由的使者、自由的歌手。他仿佛站在地球的每个十字路口大声疾呼:“拿起武器,公民们!”

他闯入了有点寂寞的古典主义世纪,像飓风,像旋风,裹着暴雨、树叶、乌云、花瓣、硝烟和从帽子上撕下来的徽章。

这风名曰浪漫主义。

他扫除了欧洲的腐败空气,给它注满了不可遏止的理想的气息。

早在童年时代,我就被这位狂热的作家弄得心醉神迷。当时我把《悲惨世界》一连读了五遍。我刚把这部长篇小说读完,当天又开始重读。

我弄到一张巴黎地图,把小说情节发生的地点在图上一一标出。我似乎成了小说情节的参与者,至今仍在内心深处把冉阿让、珂赛特、伽弗洛什视为童年时代的朋友。

从那时起,巴黎不仅成了维克多·雨果的主人公们的故乡,而且也成了我的故乡。尽管我从未到过巴黎,但我却爱上了它。这种感情与日俱增。

维克多·雨果的巴黎是跟巴尔扎克、莫泊桑、大仲马、福楼拜、左拉、儒勒·瓦莱斯、阿纳托尔·法朗士、罗兰、都德的巴黎,跟维庸和兰波、梅里美和司汤达、巴比塞和贝朗瑞的巴黎密切相关的。

我曾经收集过一些描写巴黎的诗歌,并把它们抄在一个单独的笔记本上。遗憾的是,我把笔记本弄丢了,但其中许多诗句我已经背熟了。那些诗句风格各异——既有华丽的,也有朴实的。

您将看到一个童话般的城市,

人们世世代代为它祷告,

心灵将会把种种责难遗忘,

疲惫的手将会阵阵哆嗦。

在卢森堡花园的喷泉旁,

在浓荫蔽日的梧桐树下,

您将像米尔热[52]小说中的米米

沿着小径走向远方……

雨果激发了我们许多人对巴黎的这种初恋,因此我们感激他,特别是那些无缘目睹这座伟大城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