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灵的痕迹
心灵的痕迹

啊,心灵的记忆!你胜过理智的可悲的记忆……

——巴丘什科夫[1]

读者们常常询问从事创作的人,后者如何为自己的作品搜集素材,是否要长时间搜集。而当他们得到这样的答复:作家并不特意搜集任何素材,而且从来都不这样做,他们总是感到十分惊异。

上面所谈当然不包括作家为了创作某部作品而对必要的科学材料和知识性材料进行研究。话题仅仅涉及对现实生活的观察。

生活素材,即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谓“日常生活的种种细节”[2]是不需要去研究的。作家本来就生活在这种素材之内(如果可以这样表述的话)。他们生活着,痛苦着,思考着,快乐着,参与大大小小的事件,因此生活的每一天自然会在他们的记忆中和心灵上留下自己的标记和痕迹。

读者们(顺便提一下,还有某些青年作家们)认为作家就是手里总是拿着笔记本到处闲逛的人,是生活的职业“记录员”和观察者,这种认识必须根除。

谁要是逼迫自己去积累观察材料,跑来跑去做记录(“就像怕忘记了什么”),他肯定可以搜集到一大堆形形色色的素材,但这些素材却是死的。换句话说,如果把这些素材从笔记本中移到活生生的散文的结构中去,那它们几乎总会失去自己的表现力,看起来就像一块块异物。

任何时候都不要以为,正是这丛花楸或者正是这个头发花白的乐队鼓手某个时候可以用在我的某篇短篇小说之中,因此我必须特别留心地、甚至有点人为地去进行观察。这是一种所谓“尽职尽责”的观察,纯粹是出于业务上的动机。

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把观察材料,即使是非常成功的观察材料强行塞入散文之中。如果有必要,它们会自动进入作品和自动归位。作家常常感到惊异的是,每当作品需要时,某个早已彻底遗忘的事件或细节会突然生气勃勃地浮上心头。

创作的基础之一就是良好的记忆力。

如果我讲讲写作短篇小说《电报》的经过,也许我的上述种种观点就会变得更加明确。

有一年晚秋时节,我迁居到梁赞郊区的一个村子,住在曾经名噪一时的版画家波扎洛斯金[3]的庄园里。在那里只住着一个年老体衰但却待人亲切的妇人——波扎洛斯金的女儿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她在庄园里孤独地度着自己的晚年。她的独生女娜斯嘉住在列宁格勒,她已经把自己的母亲彻底忘了——仅仅每两个月给母亲寄一次钱。

这是一幢很大的、发出回声的府邸,用圆木砌成的墙壁已经发黑,我在里面借住一个房间,老妇人住在另一头。去那一头必须穿过空荡荡的门厅和几个地板上满是灰尘、嘎吱作响的房间。

除了老妇人和我之外,府邸里再没有什么人居住。这幢府邸被认为是有纪念意义的。

院子里有几间破旧的杂屋,院子后面有一个像府邸一样荒芜了的大花园,这个大花园又潮湿,又阴冷,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我是来搞创作的,起初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个不停,从早晨一直写到天黑。天黑得很早,五点钟就得点灯。这是一盏旧的煤油灯,灯罩的形状像一朵郁金香,它是用毛玻璃做的。

不过后来我改为晚上写作。白天只有那么几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去秋冬之交的森林里和草原上溜达溜达,坐在房间里实在可惜。

我久久地溜达着,发现了许多秋天的征兆。每天早晨,在一个个水洼中玻璃般的薄冰下面,可以看到一个个气泡。这种气泡很像空心的水晶球,有时里面裹着一片白杨或白桦的紫红色或柠檬色叶子。我喜欢敲碎薄冰,取出这些冻僵了的叶子,把它们带回家去。不久以后,我的窗台上就积了一堆这样的叶子。它们暖和过来,并且散发出一股酒精的气味。

在森林里溜达是最惬意的。草原上常常刮风,而森林里却阴沉沉、静悄悄的,只有薄冰碎裂时发出的咯吱声。森林里之所以特别静寂,也许是阴云造成的。阴云低低地悬在大地上空,有时连松树的树冠也被云雾裹住了。

我有时去奥卡河的支流钓鱼。在那里的灌木丛里,柳树叶子的那种又酸又涩的气味,常常弄得脸部的皮肤像在抽搐。河水是黑的,发出朦胧的浅绿色的反光。秋天的鱼警觉性高,难得上钩。

后来便是阴雨连绵,秋雨浇得花园一片狼藉,使发黑了的草倒伏地面。空气中可以闻到一股湿雪的气味。

秋天的征兆是很多的,但我并没有绞尽脑汁去记住它们。不过有一点我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秋天的这种悲凉,它跟轻快的心情和朴实明朗的思想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一团团乌云拖着潮湿、褴褛的下摆从地面掠过。乌云越阴沉,雨越寒冷,内心里便变得越是朝气蓬勃,越是轻松,真个是文思泉涌,下笔成章。

秋天的感受,它所唤起的那种感情和思想的体系,是非常重要的。而称之为素材的一切——人物、事件和单个的细节——我凭经验知道,它们暂时牢牢地保存在对秋天的这种感受之中。一旦我在某篇短篇小说中回到这种感受,这一切便会马上浮之于心头,倾注于笔端。

我并没有把我借住的那幢旧的府邸当作素材加以研究。我仅仅是爱上了它的忧郁和静寂,爱上了那架简易挂钟的没有规律的报时声,爱上了从壁炉内不断冒出的桦树劈柴的烟味,爱上了挂在墙上的几幅旧的版画(剩下的版画为数不多,因为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全部版画几乎都被州博物馆拿走了)。这几幅版画是:布留洛夫[4]的《自画像》、别洛夫[5]的《背十字架者》和《捕鸟者》、波琳娜·维亚尔多[6]的肖像。

窗玻璃是旧式的,表面很不平整,它们像彩虹一样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而且蜡烛的火焰映在上面不知道为什么出现重影。

所有的家具——长沙发呀,桌子呀,椅子呀,都是用浅色木料做的,它们已经被岁月磨得发光,并且跟圣像一样发出一股柏树的气味。

府邸里有许多令人发笑和已经没用的东西:一盏盏火炬形的铜制小夜灯呀,一把把暗簧锁呀,一个个装着已经硬化的雪花膏、商标上印有“巴黎”字样的大肚子小瓷瓶呀,一束满是灰尘的蜡制山茶花呀(挂在一根生了锈的大钉子上),一把用来擦呢面牌桌上记分粉笔字的小圆刷呀。

还有三本很厚的日历,它们的年代分别为一八四八年、一八五○年和一八五二年。在日历上的宫廷女官名单中,我发现了普希金的妻子娜塔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兰斯卡娅[7]的名字和普希金的情人伊丽莎白·克萨维里耶芙娜·沃龙佐娃[8]的名字。这件事不知为什么使我颇为伤感,我至今也不明白原因所在,也许是由于府邸里一片死寂吧。从远远的奥卡河那边,从库兹敏水闸附近,传来了一艘轮船的汽笛声,于是我想起了一首诗,它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地萦回:

阴沉的白昼逝去了,阴沉的夜晚

用铅灰色的云雾遮住了天空;

宛如一个幽灵,朦胧的月亮

从松林的后面冉冉上升——[9]

每天晚上,我都去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儿喝茶。

她本人视力很差,因此邻居家一个叫纽尔卡的小姑娘每天都来她这儿两三次,帮她做各种家常琐事。小姑娘性格阴郁,对什么都不满意。

纽尔卡摆好茶炊,就跟我们一起喝茶。她从碟子里咂茶时弄得声音很响。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说起话来总是轻言细语,但不管她说什么,纽尔卡都要用一句话评论一番:“瞧你说的!瞎扯!”

我说了她几句,她竟然对我也说:“瞧你说的!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似的,好像我是个傻瓜蛋似的!”

然而实际上,纽尔卡也许是唯一爱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人。而且绝不是因为卡捷琳娜时而送给她一项旧的、缀有蜂鸟标本的天鹅绒帽子,时而送给她一个玻璃珠发饰,或者一条年久发黄的花边。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曾跟父亲在巴黎住过,认识屠格涅夫,参加过维克多·雨果的葬礼。她跟我提起这些事时,纽尔卡总是说:“瞧你说的!瞎扯!”

不过纽尔卡常常坐不了好大一会儿,便要回家去服侍“自己那几个小家伙”睡觉。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整天拎着一个旧式的缎子小提包。里面藏着她的所有财宝:娜斯嘉的几封信,不多的一点钱,一本护照,以及娜斯嘉的一张照片——娜斯嘉是个长着两道弯弯的细眉和目光暗淡的美女——还有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本人少女时代的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那简直是温柔、纯洁的化身。

除了抱怨自己年老体弱之外,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从无其他怨言。但我从一些邻居和火警棚看守——脑子糊涂但却心地善良的老汉伊凡·德米特里耶维奇那儿得知,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不是过的人的生活,而是在痛苦中煎熬。娜斯嘉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来过,这就是说,她已经把母亲给忘了,而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已来日无多。说不定还没来得及见女儿一面,爱抚她一下,摸摸她的一头“美丽迷人”的金发(这是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对她的头发的评价),便离开人世了。

娜斯嘉常常给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寄钱,但也有间断的情况。在这种间断的时候,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如何度日,谁也不知道。

有一次,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要我陪她到花园里去。从早春的时候起,她就一直没有去过花园。由于身体虚弱,她总是无法出门。

“我的亲爱的,”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说,“对我这个老婆子,您可别见怪呀。我想最后一次看看花园。我未出阁的时候,常常在花园里读屠格涅夫的作品,读得像着了魔似的。有几棵树还是我亲手栽的呢。”

她穿衣就用了老半天。她穿了一件暖和的斗篷式旧大衣,围了一块厚厚的头巾,紧紧地挽着我的手,缓缓地走下台阶。

暮色降临了。花园里的树叶已经凋零。落叶很不利于走路。它们发出很响的沙沙声,在脚下微微地滑动。在绿色的晚霞中,有一颗星星在闪烁。在远处的森林上空,挂着一弯新月。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在一棵饱经风雨的菩提树旁停住步子,用一只手扶着树,哭了起来。

我紧紧地扶着她,不让她跌倒。她哭着,就像那些年事很高的人一样,并不因泪水纵横而感到羞愧。

“我的亲爱的,”她对我说,“千万不要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孤苦伶仃的!千万不要!”

我小心翼翼地领她回家,晚上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让我看看一束信件,这些信件是她的父亲留下来的,由于年深日久,已经发黄。

其中有画家克拉姆斯科伊[10]和版画家约尔丹[11]寄自罗马的信函。约尔丹谈到了自己同丹麦著名雕塑家托瓦德森[12]的友谊,也谈到了拉特兰宫中那些奇妙的大理石雕像。

像往常一样,这些信我是在夜里读的。风在墙外疾驰,在潮湿的、光秃秃的灌木丛中怒吼,灯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好像是由于无聊在自言自语。正是在这里,在一个阴沉沉的黑夜,我一边听着乡村守夜人在村子的寨门附近敲梆子的声音,一边读着这些寄自罗马的信件,不知为什么又有些纳闷,又感到惬意。

那天夜里,我对托瓦德森产生了兴趣,后来我在莫斯科弄到了所有涉及他的著作,知道他与童话作家克里斯蒂安·安徒生情长谊深。几年之后,我写了一篇关于安徒生的短篇小说。这篇小说的问世,也应该归功于这座乡间古宅。

几天之后,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就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她并没有什么病,只是觉得十分疲倦。

我给在列宁格勒的娜斯嘉拍了一封电报。纽尔卡搬到了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房间,万一有事,可就近照顾。

一天夜里,纽尔卡在我房间的墙壁上拼命捶着,并且用惊恐的声音喊道:“快来呀!老太太快死啦!”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已经不省人事,只剩一点儿气了。我摸了摸脉——它已经不再跳动,只是轻轻地颤动,像蛛丝一样细细的。

我穿上衣服,点上灯笼,去乡村医院请大夫。医院坐落在树林里,隔得挺远。朔风从采伐场那边吹来阵阵锯屑的气味。时间已经是深夜,连狗都不叫了。

医生给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打了一针樟脑,长叹一声,便离开了。他临走时说,这是濒死状态,但将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心脏十分健全。

快天亮的时候,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离开了人世。我不得不给她阖上眼睛。我也许永远不会忘记,我是多么小心地阖上她那半开的眼睑,而突然从里面滚出了一颗浑浊的泪珠。

纽尔卡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她递给我一个皱巴巴的信封,说:“这是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遗嘱,吩咐怎样对她进行安葬。”

我拆开信封,字条是用老年人颤抖的手写的,我读了几行,讲的是希望在她死后给她穿什么衣服,我把字条交给了早晨来给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办后事的几位妇女。

然后我就去墓地选墓址,当我回来时,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已经穿戴完毕,并已停床,我停住步子,感到不胜惊讶。

她的卧姿犹如一个窈窕的少女,身穿一件旧式的带拖裙的金色晚礼服,拖裙随意地罩住她的双腿,下面露出一双小小的黑麂皮鞋子。她的双手握着一支蜡烛,手上戴着一副白色羊皮手套,这副手套绷得紧紧的,一直戴到肘部。一束丝质红玫瑰别在晚礼服的胸部。

她的脸上盖着一块头纱,假若不是袖子和白手套之间干枯的、满是皱纹的肘部露了出来,那就会以为躺着的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妙龄女郎。

娜斯嘉迟到了三天,她来到时死者已被安葬。

上面所说的一切就是那种日常的创作素材,散文就是从这种素材中产生的。

必须强调的是,种种情况,种种细节,以及这幢乡间府邸和秋天的状况本身,同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境遇是完全吻合的,同她逝世之前她所经受的沉重的精神悲剧是完全吻合的。

当然,远不是当时我所见所想的一切都写进了《电报》。有很多东西未被小说吸收,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

为了创作一个短小的短篇小说,常常需要像写作教程所说的那样,“挖掘”大量的素材,以便从中选取最重要的东西。

我曾有幸不止一次观察那些优秀配角演员的工作。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在全剧中总共只有两三句台词,但他们却不厌其烦地询问作者,不仅问这个角色的性格、外表如何,而且也问他的经历和出身环境的情况。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这些情况是应该成竹在胸的,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表达这两三句台词。

作家的情况也是如此,素材的储备应当大大超过短篇小说所需之量。

以上我讲的是《电报》的写作情况。其实每篇短篇小说都有自己的经历和自己的素材。

有一年冬天我住在雅尔塔。每当我打开窗户,屋里便会飞进许多橡树的枯叶。它们在地板上随风舞动,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不是古橡的树叶,而是那种长在克里米亚夏季山地牧场斜坡上的矮橡树丛叶子。

每天夜里,寒风从白雪覆盖的群山那边阵阵吹来。雪在摇曳的星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诗人阿谢耶夫[13]住在我的隔壁,他正在写一首关于英雄的西班牙的诗(这正是西班牙事件[14]时期),歌颂“巴塞罗那古老的天空”。

诗人弗拉基米尔·卢戈夫斯科伊[15]用他那雄浑的男低音唱着英国水手的古老歌曲:

别了,陆地!航船驶向海洋,

海鸥的身影已留在船尾的后方……

每天晚上,我们都聚集在收音机旁,收听西班牙的战况。

我们曾到锡梅伊兹镇[16]天文台去过一趟。一位头发斑白的天文学家告诉我们观察星空——在广袤的苍穹上闪烁着几点疏疏朗朗而又极其遥远的星光。

在雅尔塔,偶尔可以听到黑海舰队的舰艇进行射击实习的炮声。在这种情况下,长颈瓶里的水便微微颤动,而轻微的轰隆声便沿着山地牧场滚动,然后迷失在松林的针叶中,最后则完全消失了。

夜里,常常从空中传来看不见的飞机的隐隐的轰鸣声。

我正读德国作家布鲁诺·弗兰克[17]一部描写塞万提斯的作品。这部作品字数不多,因此我把它读了几遍。

当时,四个爪子的卐字开始迅速横行欧洲。亨利希·曼[18]、爱因斯坦[19]、雷马克[20]、斯蒂芬·茨威格[21]等德国的高尚人士,不屑于与“褐色的瘟神”[22]和疯魔希特勒为伍,离开了自己的祖国。这些流亡者的内心里都对人道主义的胜利怀着坚定的信心。

盖达尔把一只毛烘烘的、长着一对笑眯眯的黄眼睛的大狼狗领到我们的房子里。他说这是一只山地牧羊犬。

盖达尔假装对文学一无所知。他总喜欢装出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

每天夜里,黑海都发出凄厉的喧声。白天它也是喧闹的,但听得不十分清晰。在海浪的伴奏下写作要轻松一些。

这就是当时“日常生活”的种种细节。这些细节构成了短篇小说《猎犬星座》的内容。在这篇小说中,您几乎可以找到我在上面提到的一切:干枯的橡树叶、头发斑白的天文学家、大炮的轰鸣、塞万提斯、对人道主义的胜利怀着坚定信心的人们、山地牧羊犬、夜航的飞机等等。

这一切当然是连接在一定的关系之中,进入一定的情节之中的。

当我创作这篇小说时,我时时刻刻力求保持夜里寒冷的山风阵阵吹来的那种感觉。这似乎是小说的主旋律。

【注释】

[1]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巴丘什科夫(1787—1885),俄罗斯诗人。这两句诗引自他的《我的天才》一诗。

[2]这句话引自1876年4月9日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给乌克兰著名教育家赫·达·阿尔切夫斯卡娅的信。信中写道:“……我正在准备写一部卷帙浩繁的长篇小说(指《卡拉马佐夫兄弟》——译者)。我打算专门进行研究——不是研究现实生活本身,我对它本来就够熟悉的了,而是日常生活的种种细节。”

[3]伊凡·彼得罗维奇·波扎洛斯金(1837—1909),俄国版画家。

[4]卡尔·彼得罗维奇·布留洛夫(1799—1852),俄国画家。《自画像》作于1848年。

[5]瓦西里·格利戈里耶维奇·别洛夫(1833或1834—1882),俄国画家。巡回展览画派协会组织者之一。

[6]波琳娜·维亚尔多(1821—1910),法国女歌唱家,屠格涅夫的女友。

[7]普希金的妻子在普希金逝世七年后嫁给禁卫军骑兵团团长彼得·彼得罗维奇·兰斯科伊,改姓兰斯卡娅。

[8]沃龙佐娃系诺沃罗西亚边区全权总督兼比萨拉比亚省总督沃龙佐夫伯爵的妻子。普希金曾为她写了十四首诗。

[9]引自普希金于1824年写的一首无标题诗。这首诗是献给沃龙佐娃的。

[10]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科伊(1837—1887),俄国画家。巡回展览画派的领导者之一。

[11]费奥多尔·伊凡诺维奇·约尔丹(1800—1883),俄国版画家。

[12]伯尔特·托瓦德森(1768或1770—1844),丹麦雕塑家,古典主义的代表人物。

[13]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阿谢耶夫(1880—1963),俄罗斯诗人。

[14]指20世纪30年代西班牙的反法西斯民族革命战争。

[15]弗拉基米尔·亚历大山罗维奇·卢戈夫斯科伊(1901—1957),俄罗斯诗人。

[16]克里米亚城镇,滨黑海,距雅尔塔21公里。

[17]布鲁诺·弗兰克(1887—1945),德国作家,1933年侨居国外。

[18]亨利希·曼(1871—1950),德国小说家。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受到迫害,流亡巴黎,1940年定居美国。著有长篇小说《帝国三部曲》等作品。

[19]爱因斯坦(1879—1955),德国理论物理学家。1933年侨居美国。创立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

[20]雷马克(1898—1970),德国作家。1938年被剥夺德国公民权,1939年流亡美国。著有《西线无战事》等作品。

[21]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奥地利作家,1938年流亡英国,1941年到达巴西。著有长篇小说《焦躁的心》和大量中短篇小说。

[22]指法西斯褐衫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