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ANXIANSHENG

鼹鼠使劲拽着铁环，河鼠居然抡起了大粗棒。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个小缝，先是露出一个长鼻子，接着是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

“是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打搅别人睡觉，真够让人生气的。到底是谁，怎么不回答？”

“老獾，是我，住在河边的河鼠！”河鼠大声说，“我和我的朋友鼹鼠在雪地里迷路了，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天啊，原来是鼠老弟！”老獾的声调忽然变了，门被迅速打开了。

“快进来！这么大的雪，你们一定冻坏了。在雪地里还能不迷路！况且还是晚上！快进来吧。”

鼹鼠和河鼠一起往里挤，在门口差点摔倒了。听到身后大门关上，他们的心终于放下了。

老獾穿着睡衣，大概正准备睡觉。他看着他们，亲切地拍了拍他俩的脑袋。

“这种时候可不适合你们出门，鼠弟，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吧？”他边说边请两位客人到厨房里去。河鼠和鼹鼠紧跟着老獾，穿过一条黑暗的通道，来到大厅。大厅里有许多橡木门，老獾推开其中的一扇门，门后，就是一间温暖的大厨房。

宽大的壁炉里柴火烧得正旺。壁炉前，摆着两张高背长凳。厨房正中是木板餐桌，两边放着椅子。桌上摆着的，正是老獾没吃完的晚饭。厨房餐架上，盘碟整齐地放着，房子上方的房椽上，挂着各种好吃的。

老獾让他们在壁炉前烤火，脱下湿透的外套和靴子，还用温水给鼹鼠洗小腿，处理了伤口。在壁炉温暖的火光中，他们暖和过来了。等他们完全适应过来，老獾就请他们坐到餐桌前。他们早就饿了，可看到晚餐真的摆在面前时，却不知道该先吃哪一样。

每样食物都看着不错，让人想流口水。他们俩吃过了这样吃那样，哪个都不想错过，根本顾不上和老獾说话，即使说话，嘴里也塞满了食物，有点失礼。不过老獾倒并不介意。

晚饭结束时，河鼠和鼹鼠都感到肚皮胀鼓鼓的。他们围坐在红色的炉火旁，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这么轻松地坐在一起，还吃得这么饱，真是快乐极了。他们天南海北地闲聊了好一会儿。

老獾询问起蟾蜍的情况。于是，他们俩讲起蟾蜍的故事来——他现在多么自以为是，出过多少次车祸。老獾听着，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上周又出车祸了！因为开车缴出去的罚款不知有多少！”鼹鼠说。

河鼠说：“就算有钱，他也不是百万富翁啊。这样下去，要么送命，要么破产！老獾，我们该怎么办呢？”

老獾一脸凝重地说：“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啊！”

两位朋友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个时节，动物是不能勉强去做冒险的事的，大家都在歇息，他们的每一块肌肉都要经受季节的严峻考验。他们大多昏昏欲睡，或者已经呼呼大睡了。

老獾说：“等到我可以自由出去活动了，咱们必须想想办法，我们不管蟾蜍，又有谁来管呢。要让他恢复理智，必要的话，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绝不能让他再胡闹，再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河鼠开始打瞌睡了，不过鼹鼠很清醒，他对这样的环境到挺自在。

老獾带他们来到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面有苹果、萝卜、土豆、干果，还有一罐罐的蜂蜜。地板上摆着两张小床，被褥散发着香味。躺在这样的床上，只一会儿功夫，鼹鼠和河鼠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很晚才下楼吃早餐。有两只小刺猬正坐在餐桌旁，端着木碗喝燕麦粥。见他们进来，小刺猬们赶忙放下勺子，恭敬地向他们鞠了一躬。原来，他们上学迷了路，碰巧经过獾先生的家，就壮着胆子敲了门。

他们都清楚獾先生的热心肠。

河鼠和鼹鼠吃起了早餐。老獾正在他的书房忙着，让他们别打扰他。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河鼠就派小一点的那只刺猬去看看。很快，门厅里传来响亮的跺脚声，接着，小刺猬带着水獭进来了。

水獭紧紧拥抱着河鼠，向他问好。

“噢，放开我，别闹了！”河鼠说，“我嘴里正吃着饭呢。”

“我猜准能在这儿找到你们！”水獭高兴地说。原来他早上到河边，听见大伙儿正议论纷纷，说河鼠和鼹鼠都不见了！

雪地平坦得没一点波纹，看不到任何脚印，但水獭知道，大家有困难的时候，最爱找的就是老獾了！

穿行在野林里的水獭可不像鼹鼠那么害怕。白天，雪后的野林魅力非凡，要不是有事情要赶路，他准会玩上几个钟头！

水獭向鼹鼠讲着一路的感受，没在野林里撒撒野，好好享受享受，他觉得很遗憾。

鼹鼠问：“你在树林里一点儿都不害怕？”

水獭说：“我为什么要害怕呀？他们可别惹我！”

水獭也饿了，吃了几片火腿，又急着找河鼠聊天去了。水獭和河鼠的两只脑袋凑在一起，他们的话题总也离不开那条河，好像怎么谈都谈不够。

老獾出来了，看到水獭也不惊讶，还留水獭吃午餐。

“没问题呀，谢谢！”水獭很高兴。

老獾对两只小刺猬说：“快回家找妈妈去吧，你们今天肯定不用吃午饭了。”他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六便士硬币，还派人把他们送回家。小刺猬恭敬地向老獾行了个礼，走了。吃午饭的时候。鼹鼠和獾先生坐一起，另外两位则滔滔不绝地说着河边的事情。鼹鼠对老獾说：“这里很舒适，像我自己的家。我喜欢地下，住在地下让人踏实。”

老獾说：“我也这么想。到上面不过就是转一转，谋点生计，但最后还是得回到地下嘛！”

鼹鼠发现和老獾很谈得来，老獾也觉得他不错。

“吃过饭，你可以参观参观我的房间。”老獾说。于是，午餐过后，老獾点起一盏提灯，带着鼹鼠走出了厨房。河鼠和水獭坐在壁炉前，还在聊个没完。

他们拐过一个直角，来到另外一条通道。这是个规模庞大的建筑群，纵横交错。储藏室里存满了各种东西，鼹鼠看得目瞪口呆。

老獾坦率地说：“这并不是我造的。这类洞穴在这一带到处都是。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座城市——人类的城市，后来，他们离开了这里。那些房屋倒塌了，逐渐失去了踪迹。再后来，种子长成树苗，树苗长成大树，最后成了现在的样子。”

老獾说：“其实我们才是这里的老住户呢，在那座城市出现以前，我们就生活在这里。我们可能会暂时搬离一段时间，不过我们一直耐心等待时机，等这里变成我们最理想的家园后，我们就会回来的。如今，野林里已经住满了动物，有好有坏——哪里都是一样。”

“你说得没错。”鼹鼠点点头。

老獾说：“你第一次来，看到他们可能有点害怕，其实，他们不是真的那么坏。我会跟他们打个招呼，那样，你以后就不会再遇到麻烦了。”

这时候，河鼠正在厨房里踱来踱去。他对地下的气氛很不适应。他好像想念大河了，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似乎再不回去，大河就会溜掉似的。

他已经穿好外套，手枪插在腰间，一看见鼹鼠和老獾就说：“我们得走了，走晚了，谁知道会不会又迷路了。”

“不用担心，”水獭说，“我跟你们走，就是闭上眼睛，我也认得出每一条路。”

“你不用着急，”老獾说，“我的通道比你想象的要神通得多，其中有几个通道一直通到林子边缘。我不想人人都知道它们，不过你真要走的话，当然没问题。眼下，尽管安下心来，再坐一会儿。”

河鼠却不愿意再停留了，急着回去。于是，老獾又拎起提灯，带他们走进一条潮湿闷热的通道。通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有的顶部呈拱形，还有的穿过坚硬的岩石。

这段路他们走得很辛苦，大概有好几英里长。最后，他们终于隐约看到阳光了。

老獾向他们道别，等他们走出洞口，马上用树枝和枯叶把洞口遮掩好。

河鼠他们正好站在野林的边缘。身后是一片片的树木，眼前是熟悉的田野，远处，那条闪闪发光的老河，正等着他们。

水獭熟悉所有的小道，他带领大家走最近的路。野林像个阴森、庞大的怪物，被他们甩在了后面。

鼹鼠一面赶路，一面想着自己心爱的家园。他领悟到，他是属于大地的，田地、牧场、乡村小路、花园、草坪，这些才属于他，是他活得最自在、最快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