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育十五讲
1.11.7 七 伽达默尔:审美教化是造就人类素质的特有方式

七 伽达默尔:审美教化是造就人类素质的特有方式

伽达默尔(1900—2002),当代德国最著名的解释学哲学家和美学家,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学生。先后任教于马堡大学、莱比锡大学、法兰克福大学和海德堡大学,1960年出版代表性论著《真理与方法》,标志着当代解释学哲学的诞生。该书的副标题为“哲学解释学的基本特征”,从艺术、历史与语言三个方面阐释了“理解”的基本特征。书名《真理与方法》,实际上指的是在真理与方法之间进行选择。伽氏的选择是,超越启蒙主义以来理性主义的科学方法而从解释学理论出发去探寻真理的经验。这里的“经验”是指现象学的原初的经验,也就是说,伽氏的解释学是以追寻存在的意义为其旨归的“本体论”的解释学,不同于传统的以探寻客观知识为其主旨的认知解释学。本书的最重要贡献是在胡塞尔现象学和海德格尔解释学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与发展了现代解释学哲学理论,并将之用于美学领域,提出美学实际上归属于解释学的重要命题以及审美教化是造就人类素质的特有方式,从而在现代人生美学的建设上做出了自己特殊的贡献。

(一)解释学的哲学原则

伽氏的现代解释学是对西方古代解释学理论、特别是对德国生命哲学家狄尔泰客观主义解释学和海德格尔存在论此在解释学继承发展的结果。但它又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第一,在对待理解者“偏见”的态度上,传统解释学是将其看做消极因素而力主消除,而伽氏则将其看做有益的视界,是一种“前见”,说明“解释”的本质是一种与“他者”的对话,在“他者”的共同参与下创造意义。第二,在解释学循环方面,传统解释学循环是部分与整体之间的解释循环,而伽氏则是“前见”与理解之间的循环关系,具有本体的意义。第三,对于“解释”,传统解释学将其看做方法,而伽氏则将其看做本体,提出“解释本体”的核心观点。第四,在真理观上,传统解释学是一种符合论的命题真理观,而伽氏的当代解释学则是一种本体论的真理观,将“理解”作为此在之存在方式,其本身就是真理。第五,当代解释学哲学原则是关系性、对话性、开放性和历史性,这也是传统解释学所没有的。

(二)审美教化是人类素质提高的特有方式

伽氏的解释学美学具有浓郁的人文色彩,他特别强调了审美的教化。“现在教化就是紧密地与文化概念连在了一起,而且首先表明了造就人类自然素质和能力的特有方式。”[87]在他看来,人通过教化才能成为解释主体,只有在教化中的人才具有理解与创造意义的能力,并且能不断提高这种能力。这就将其解释学美学引向文化,引向造就人类的素质。而且,他充分论述了自席勒以来强调审美教育的重大意义:“从艺术教育中形成了一个通向艺术的教育,对一个‘审美国度’的教化,即对一个爱好艺术的文化社会的教化,就进入了道德和政治上的真正自由状态中,这种自由状态应是由艺术所提供的。”[88]在此,伽氏不仅深入论述了审美教化的内涵,而且论述了其导向道德和政治自由的巨大作用。将解释学美学引向审美教化,又将审美教化强调到改造国家社会的高度,这恰恰表明了伽氏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

伽氏还论述了当代审美教化的特点。首先是审美观念的刷新直接影响到审美教化,这就是“对19世纪心理学和认识论的现象学批判”。这种批判标志着当代审美观念的转型,要求从科学认识论转到以现象学为哲学基础的当代阐释学美学的轨道上来。由此,在审美教化过程中突出了观者主体的作用和同戏共庆的人类学特征。这里所说的“教化”不是传统意义上从上对下的“教化”,而是广大民众在审美欣赏中通过阐释(游戏)所进行的自我教化。再就是对于审美教化所凭借的艺术作品,伽氏也作了自己的阐释,提出了“审美体验所专注的作品就应是真正的作品”这样的见解。所谓“真正的作品”就是对目的、功能、内容、意义等非审美要素的抛弃。伽氏认为,真正的作品只能同审美体验相联,在游戏中存在,通过象征显现。也就是说,审美教化所需要的作品是真正审美意义上的高水平作品。在这里,伽氏对审美教化即美育,作了阐释学的全新理解。尽管伽氏的阐释学美学与美育思想有着十分明显的主观唯心主义和相对主义的弊病,但其对美学和美育的全新理解却对我们深有启发。

(三)艺术经验是审美教化的途径

艺术经验在伽氏美学理论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它是审美教化得以进行的重要途径。伽氏认为,“艺术的经验在我本人的哲学解释学中起着决定的,甚至是左右全局的重要作用”[89],并以其当代解释学理论对艺术经验作了全新的阐释。他说,如果我们在艺术经验的关联中去谈游戏,那么,游戏是“指艺术作品本身的存在方式”[90]。他认为,游戏的特点首先是其特具的“此在”的本体性特征;游戏还具有游戏者与观者“同戏”的特点,这是艺术的本质,也是其人类学基础,人性特点之所在;再就是游戏还是一种“创造物”,艺术家通过自己的艺术创造实现艺术的“转化”,即由日常的功利生活转入审美的生活。最根本的是,游戏具有一种“观者本体”的基本特征。伽氏指出,“观者就是我们称为审美游戏的本质要素所在”[91]。他认为,艺术表现实质上是通过接受者的再创造使之获得艺术本身存在方式的过程。游戏只有在被玩时才具体存在,而具有游戏特点的艺术作品也只有在被观赏时才具体存在,也就是说只有依赖于观者的艺术经验,艺术作品才具体存在。这种“观者本体”的作用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只有通过观者的欣赏和创造,艺术才能超越日常功利进入审美状态;二是只有通过“观者”的意向性构成作用,才能使作品成为审美对象。这种对于观者构成功能的突出强调就使阐释论美学有别于认识论美学,也有别于完全不讲文本的“接受美学”。

伽氏认为,象征是艺术作品的显现方式,“总之,歌德的话‘一切都是象征’是解释学观念最全面的阐述”[92]。象征之所以成为艺术作品的显现方式,完全是由艺术作为游戏的非功利性质决定的。而这里所说的象征不是一物对于另一物的象征,而是指一物对于“存在”、“意义”的象征。由此形成巨大的“解释学空间”,召唤理解者沉浸在“在与存在”本身的遭遇之中,体认那流逝之物中存在的意义。

因为伽氏以海德格尔的存在论现象学为其哲学基础,所以特别重视艺术存在的时间特性问题。他认为,节日就是艺术存在的时间特性。时间性是解释学美学不同于传统美学的重要内容,包含历史性、现时性与共时性等内涵。而节日庆典则是伽氏研究艺术经验时间性的重要对象。因为,庆典具有同时共庆性、复现演变性和积极参与性等特点,由此区别于日常的经验而进入特有的审美世界,并使作为阐释的艺术具有了现时性。这种节日庆典的狂欢共庆性进一步成为艺术的人类学根源。

总之,伽达默尔从其解释学哲学立场出发,给审美教化以完全崭新的解释学、存在论与人类学的阐释,特别强调了艺术欣赏中的自我教化作用,突显了艺术在当代社会中的作用,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