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弗洛伊德：艺术即原欲的升华

弗洛伊德（1856—1936）是奥地利著名的精神病学家，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他的以潜意识发现为特点的深层心理学在现代人类文化史上具有很大的影响，渗透于当代西方哲学、教育学、心理学、伦理学、社会学与美学等各个领域。可以说，弗洛伊德的深层心理学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对自身行为的看法，使人们认识到决定人行为的并不完全是意识，还有并不被人们所了解的潜意识，这就为包括美育在内的人的教育与人格的培养提供了新的思想维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心理学包括心理结构理论、人格结构理论与心理动力理论等。所谓心理结构理论是指他认为人的心理结构应分为意识、前意识与潜意识三个层次，而作为人本能的潜意识是最原始、最基本与最重要的心理因素。所谓人格结构理论是指他认为，人的人格结构也分为超我、自我与本我三个层次，其中“本我”是人格的原始基础和一切心理能量的源泉。所谓心理动力理论是指他认为人的心理过程是一个动态系统，以本能作为一切社会文化活动的能量源泉，并成为其终极因。正是在以上理论的基础上弗氏建立了自己的“原欲升华”的美学与美育理论。

（一）艺术创作的源泉在“原欲”

弗洛伊德认为，艺术创作的源泉是“原欲”。他说：“艺术活动的源泉之一正是必须在这里寻觅”；又说：“我坚决认为，美的观念植根于性的激荡”。[56]这里所说的“原欲”（Libido）是一种广义上的能带来一切肉体愉快的接触。他认为，“原欲”同饥饿一样是一种本能的力量，即为“性驱力”，是人的一种“潜能”，是生命力的基础，处于心理的最深层，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它的转移、升华和补偿。弗洛伊德认为“原欲”在人身上集中地表现为“俄狄浦斯”的“恋母情结”和“厄勒克特拉”的“恋父情结”。所谓“情结”即是压抑在潜意识中的性欲沉淀物，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的损伤，即是未曾实现的愿望。弗洛伊德认为，这种“恋母”和“恋父”情结经过变化、改造和化装，供给诗歌与戏剧以激情，成为艺术作品的源泉。

（二）原欲的实现经过了发泄与反发泄的对立过程

弗洛伊德不仅将艺术创作的源泉归结为“原欲”，而且进一步从动态的角度描述了原欲实现的过程。他认为，心理现象都表现为两种倾向——能量的发泄与反发泄的对立与斗争。所谓“发泄”即指本我要求通过生理活动发泄能量，而所谓“反发泄”即指自我与超我将能量接过来全部投入心理活动。这种情形就是超我、自我与本我之间的“冲突”。这就使原欲处于受压抑状态，得不到实现，从而形成对痛苦情绪体验的焦虑，长此以往就可能形成精神疾病。而艺术创作就是冲突的解决，给原欲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三）升华——原欲实现的途径

弗洛伊德认为，要使人们摆脱心理冲突，从焦虑中挣脱出来，有许多途径，“移置”即为其中之一。所谓“移置”即指能量从一个对象改道注入另一个对象的过程。因而，移置必然寻找新的替代物代替原来的对象；如果替代对象是文化领域的较高目标，这样的“移置”就被称为“升华”。弗洛伊德说，所谓升华作用即是“将性冲动或其他动物性本能之冲动转化为有建设性或创造性的行为之过程”，艺术即是这种原欲升华之一种。[57]他认为，艺术的产生并不是纯粹为了艺术，其主要目的在于发泄那些在今日已经被压抑了的冲动。这是原欲对于新的发泄出口的选择，其作用则在于通过心理的发泄不使其因过分积储而引起痛苦。他说：“心理活动的最后的目的，就质说，可视为一种趋乐避苦的努力，由经济的观点看来，则表现为将心理器官中所现存的激动量或刺激量加以分配，不使他们积储起来而引起痛苦。”[58]弗洛伊德指出，这就证明原欲为人类的文化、艺术的创造带来了无穷的能量，从而为人类文化艺术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说，“研究人类文明的历史学家一致相信，这种舍旧目的而就新目的的动机及力量，也就是升华作用，曾为文化的成就，带来了无穷的能源”；又说，“我们认为这些性的冲动，对人类心灵最高文化的、艺术的和社会的成就作出了最大的贡献”。[59]

现在看来，弗洛伊德这种将“原欲”看做一切社会文化活动的根本动力的泛性主义显然是片面的，但他承认了潜意识的原欲是人类社会文化活动的根源之一，并将其途径概括为“升华”的观点，应该说是很有见地的。他的这种“舍旧目的而就新目的”的理论与批评实践，无疑是对艺术育人作用的新的概括，是对当代美学和美育理论与实践的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