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场不是不想解决个人问题，而是吉娃娃在折磨着他。吉娃娃上初一的时候，模样俏丽，门门功课在班上名列前茅。才貌双全，真是个宝贝人儿，人见人爱的角色。走到哪里，红尘就把吉娃娃带到哪里，收获无数羡慕和夸奖。红尘还不过瘾，逢人便骄傲地发布经验：娃娃她爹厉害呢，博士，大学教授，基因啊，真是不得了。那个时候，吉娃娃也是吉星场心中的骄傲。吉星场曾经担心他和红尘离婚会对吉娃娃产生恶劣的影响，事实证明，那是杞人忧天了。可是，读到初二，吉娃娃的学习突然就变得特别吃力了，考试成绩急速下滑，吓坏了班主任。为此，红尘每周开车跑一趟芙蓉市，约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吃饭、唱歌、洗脚，当然还派发红包。一个学期过去，吉娃娃的学习成绩没半点起色，吓得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不敢接受红尘的吃饭邀请和红包了。

好好的学生，成绩突然垮了，什么原因？吉娃娃个子接近一米七了，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从体貌上看，无疑是融合了父母的优点。随便穿什么样的衣服，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揪出她这个美人。虽然红尘对吉娃娃的打扮禁锢得十分严，从未有颜色鲜艳的时装，但天生丽质，灼人眼球，不是吉娃娃自己可以避免得了的。班上、年级甚至整个校园，喜欢吉娃娃的男生大有人在。从初二开始，总是收到太多莫名其妙的礼物，蛋糕呀，布娃娃呀，还有金银首饰呢。吉娃娃问红尘：妈妈，怎么处理这些礼物？红尘骂道，把名字交给班主任，让学校开除那些小流氓！吉娃娃苦恼地说，他们才没你笨呢，谁把真实的名字写出来呀，即使写，也是化名。红尘诅咒道，卑鄙，下流，无耻，下贱，狗日的，千挑万选，选了个垃圾学校，上高中再也不会听那个蠢货的话了。

红尘一直以为，吉娃娃是被一群男孩子追逐影响了学习。因此，特别忌讳吉娃娃和男生的交往。班主任似乎也很认同红尘的观点，在吉娃娃的座位周围，安排的全是女生，或者是相貌上多少有些缺陷的男生。受红尘反复警告，吉娃娃基本不敢和男生说话，更不要说其他方面的交往了。看着其他女生和男生有说有笑，一起进出校门，一起到餐馆吃饭，吉娃娃显得落落寡合。一学年过去，吉娃娃的成绩仍是低迷不振。班主任发现吉娃娃情绪更加低落，个别谈话。吉娃娃闷嘴葫芦一个，无论班主任如何开导，就是闭口不言。班主任了解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打电话告诉红尘，吉娃娃心理不健康，可以考虑接受心理治疗。治疗？红尘一听，马上要发神经病了。她在电话里咒骂吉星场：老不正经的东西，一定是在华京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吉娃娃的脑子犯病了，同你当年一样，神经兮兮的！就是你那个遗传基因！吉星场安慰道，治疗什么嘛，那叫心理辅导，任何人都可以接受的事儿。吉星场反复告诫红尘，不要把心理辅导当成天大的事儿，不要吓坏了吉娃娃！红尘冷静过来，方才稳住神，没有大嚷大叫。红尘在芙蓉市找了一个声名卓著的心理医生——气质高雅、学识渊博、风趣幽默、才华横溢、衣着华贵的女钢琴家——水伊人。水伊人可不只会滴滴答答像下雨一样在琴键上乱按一通的匠人哟，人家是北方大学音乐系毕业，还到欧美国家旅居过七八年，形神不俗，过目不忘。红尘给水伊人取了个临时名字：水阿姨。水阿姨笑呵呵地收了不菲的心理治疗费，来到红尘家里，声称是红尘的生意伙伴，要带吉娃娃去欧洲旅游，吉娃娃乐得把书包直接撂到地板上了。吉娃娃到欧洲巡游半个月，果然换了个人样子，性格开朗了许多，对学习似乎也有一点儿兴趣了。

吉娃娃对水阿姨崇拜得五体投地，言谈举止，衣食住行，什么都在模仿水阿姨。吉娃娃的个性也变了，特别讲究，挑剔，动辄吹毛求疵，嗤之以鼻。红尘问吉娃娃：水阿姨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时时处处模仿她？吉娃娃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嘴里说，天哪，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算遇到一位我崇拜的老师了。红尘笑道，为什么这样说？吉娃娃双手合在一起，虔诚地说，水阿姨，人家那气质，那范儿，超尘脱俗，水阿姨的心，像吉卜赛女人的水晶球，能看透人的心思，好喜欢她哟。红尘心想，这钱值得花。吉娃娃以后读高中，一定找到她崇拜的老师，再也不要吝惜金钱了。

吉星场在北方大学读了三年书，返回华阳理工学院，正巧吉娃娃就读高中了。读哪所学校好呢？一分价钱，一分货。好学校，好老师，就得出高价呀。红尘信了这个道理，她没有找吉星场商量，自作主张，直接托人把吉娃娃送进了芙蓉市里仁学校，芙蓉市民习惯称之为贵族学校。吉星场以家长的身份偷偷去里仁学校考察过多次，发现这所学校名不虚传，办教育非常专业。里仁学校是红尘听朋友介绍的。红尘伪装成学生家长，潜入校园，看了教室、寝室和食堂，看了学生学习、睡觉和吃饭的情况，心里拿定了主意：吉娃娃就读这所学校吧。当然，里仁学校在媒体上也有很多宣传，教学质量高，非常的高。不过，收费也不菲。在钱的方面，红尘没有丝毫的顾虑。教育就是投资嘛。全封闭管理，每年费用几大万呢。红尘用做生意的脑瓜子计算，觉得合情合理。里仁学校虽然规模小，每个年级就那么几百人，高考成绩却是十分显赫：每隔一两年，总会出现一个全省第一名。这样的荣耀和知名度，当然会让家长无比自豪。吉娃娃进入这所学校一年多，红尘已连续两个夏天沉浸在里仁学校高考成绩的喜悦和自豪之中。

吉娃娃穿的、用的、玩的都是奢侈品，衣服鞋帽，动辄上千元。学习机，复读机，电子词典，买一个丢一个，只要吉娃娃高兴，红尘一点儿也不心痛。吉娃娃分数一有上升，就拿大笔的钱来奖励。结果，吉娃娃挥金如土，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成绩便急剧下滑。吉星场笑称，红尘这是拿钱来把吉娃娃的成绩搞垮。红尘横着脸说，钱是我的，吉娃娃也是我的，爱怎么用钱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在老师那里，红尘也是拿钱开路，逢年过节，礼品红包总是少不了的。对所有老师，她只有一句话：严格管理，不听话可以打！可是，她大量送出的这些礼物，老师们接了，还敢打吗？读到高二，吉娃娃的老毛病又犯了。成绩越来越差，越差越任性，越任性越差。恶性循环，把班主任也给吓坏了。电话不敢打到红尘那里，只能打给吉星场：吉教授，这孩子真的让老师搞不懂，多操操心吧。

吉星场吓得背心冒冷汗，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给红尘打电话，说找个时间坐在一起，认真商量商量对策。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呢？据班主任说，吉娃娃连教室也不进了。红尘说，不可能，真有这些问题，老师应该告诉我的。吉星场反问道，那老师为什么不告诉你，而是给我打电话？红尘说，是不是老师嫌我送的礼少了？冲动之下，红尘甚至还有一个设想，按照吉娃娃的月考成绩按月给每个老师发奖，这样，老师该尽心尽力了吧。红尘得意洋洋把想法说给吉星场听，满以为吉星场举手赞成，没想到吉星场当头一瓢冷水：吉娃娃连教室都不进了，你还想这些办法！睁眼把现实看清楚吧。红尘一着急，马上对吉星场破口大骂：赶快想办法，教授，博士，什么狗屁大学教授，连自己的女儿都教育不好，还好意思教育大学生，简直是误人子弟！

说到子女教育，吉星场真还拿吉娃娃没办法呢。当父亲的和女儿坐在一起，怎样心平气和地对话，聊些什么，这就是一大学问。吉星场教训人的大道理一套是一套，但要一本正经，说给自己的女儿听，确实开不了口。在吉娃娃面前，吉星场的心会变得异常柔软，他唯恐语词和态度生硬，伤害了女儿。大约是觉得自己和红尘离婚的事有负于吉娃娃，吉星场说话总是底气不足。吉娃娃学习走下坡，当爹的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吉娃娃在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在家里，吉娃娃从不提学校的任何事儿，红尘从老师那里也了解不到什么。现在，吉娃娃的内心是个黑箱，必须打开，看个究竟。红尘先前请的那个水平甚高的心理医生水伊人已经出国定居了，她到底对吉娃娃施了什么魔法，无从得知。吉星场安慰红尘道，看我的，让她开心，开心后就会说话了。红尘把吉娃娃送来，吉娃娃背着个沉重的大书包，佝偻着腰，畏畏缩缩，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吉星场笑了，他取下吉娃娃肩头的书包，让女儿把腰杆直立起来，抬头挺胸。吉星场顺着吉娃娃的心，展开话题。给吉娃娃买她喜欢吃的零食，喜欢穿的衣服，还陪她看动画片，同时交流感受，绝口不提学习方面的事情。有老爹陪着，吉娃娃当然开心啰。但不涉及学校和学习，这让红尘坐不住了。红尘打电话责骂道，迂老夫子，还让我来吧。过了几天，红尘打电话来，欣喜若狂地说，吉娃娃愿意谈论学校的事情了。吉星场问，谈些什么呢？红尘说，她聊的是学校老师。吉星场问，吉娃娃怎么就开口了？红尘得意地笑道，老娘自有诀窍，暂时不告诉你，蠢货。吉星场问，谈的具体内容，说给我听听。红尘带着吉娃娃，赶车来了。一进门，屁股没落下座位，红尘嘴里便噼里啪啦，把吉娃娃说的话全倾倒出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简直不知所云！裤裆的拉链没拉上，春光乍泄。讲课要先爬上讲台宣布纪律。身上一股臭味，满教室学生都捂着鼻子。一节课九十个“是不是”。乡下老农民，全身衣服加起来价格不到三百元。哈哈哈，猥琐猥琐，猥琐得很。说到猥琐这个词，吉娃娃突然加大了嗓门，得意地笑了。红尘哈哈大笑，她听懂了吉娃娃的话。这么不尊重老师，老师怎么教？在吉娃娃的心里，学校的老师如此不堪，丑陋至极，红尘不是又白花钱了！吉星场问，上课不专心，成天就关注这些吗？吉娃娃笑道，全班同学都清楚，不信，自己去问问好了。红尘哈哈大笑道，宝贝女儿啊，可惜老娘给你掏的高价，简直是浪费！吉娃娃说，我想转学到普通学校，也给你们节约一笔钱。红尘说，不行，不行，其他学校会更差的。吉星场脸色发青，把吉娃娃从电脑前叫来，扬起手，差点儿扇耳光，但看见吉娃娃满脸鄙夷的神情，又放了下来，叹气道，这么没教养，哪里像我吉星场的女儿！红尘冷笑道，假正经，你以为自己不得了！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人前不说人！吉娃娃好不容易开口说话，你要是一个耳光打下去，她又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你咋办！吉星场叹气道，不是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吗，缴费这么高，吉娃娃怎么会这样轻视里仁学校？红尘冷笑道，吉娃娃有这么挑剔，我有什么办法让她喜欢里仁学校的老师？吉星场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感叹道，完了。红尘问，为什么？吉星场问，还有哪所学校的老师能够教得下来？红尘抱着吉娃娃，抚摸着她的小手问，乖女儿，你要谁来当你的老师？吉娃娃十分干脆：水阿姨！吉星场：哦，哦，红尘，你干的好事啊！吉娃娃望着红尘：妈妈，我要水阿姨！红尘：水阿姨出国了。吉娃娃：我也要出国。吉星场：哦，红尘，看你的了。红尘：乖女儿，你爸爸当你的老师，可以吗？吉娃娃：爸爸不够格，他只能当爸爸。红尘：说个子曰呢。吉娃娃：一见面就问，吃饱了吗，作业完成了吗，还有钱用吗。红尘：这不好吗？吉娃娃：哎呀，一个大学教授，面对子女，怎么这样庸俗！爸爸竟然同里仁学校的老师一样！你没听过水阿姨说话，那才叫有档次，有品位！红尘：吉星场可是北方大学博士哟，全中国第一，还是教授哟，你还看不起？吉娃娃：我只喜欢水阿姨，她才是全世界第一！红尘：妈妈呢？吉娃娃：妈妈，不要说你了，你竟然用钱来贿赂我，搞腐败！吉星场：啊，红尘，怪不得你这么失败！

吉星场对吉娃娃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无法理解，那个水伊人——吉娃娃心中完美无缺的偶像——用出国定居的方式构造了一个教师的神话，但彻底脱离现实的土壤，也是个虚无缥缈的事物。吉星场和红尘对吉娃娃的教育宣告失败。红尘不再骂吉星场了。吉星场问，下一步怎么办？红尘冷冷地说，先把高中混完，再出门打工。

吉娃娃在寝室躺了两周，自己收拾行李回家了。过了两天，学校政教处才向红尘正式下达逐客令，看着一份盖着鲜章的文件，红尘的心就开始滴血！吉娃娃能成天坐在家里吗？不行的。她快十七岁了，完全发育成了个大姑娘。红尘外面的生意不能放弃，和三朋四友歌舞升平的生活方式不能停止，一个大姑娘独自在家，万一二三子有啥歹念——绝对不能在家！怎么办？红尘给吉星场打电话说，吉娃娃暂时到你那里住一段日子，等她心情好了，再送到学校！

实际上，红尘对吉娃娃的教育，早就惹过祸事，只是红尘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吉星场罢了。吉星场在华京读博士期间，就发生过吉娃娃负气出走的事件。好在那时红尘人在木鱼县，鞭长莫及，红尘和吉娃娃的矛盾总能在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下缓和。但红尘岂是个轻易让步放弃的人呢？红尘的个性，喜欢孤注一掷。为了吉娃娃，她果断地处理了木鱼县的所有资产和业务，然后，带着二三子来到芙蓉市，在繁华的华阳大道边旁边搞了个花好月圆影楼。距离影楼二十米，红尘开了一家叫回归山庄的中餐馆，经营地方特色菜肴。回归山庄出现在闹市，很吸引眼球。经营餐馆只是个名，红尘的想法就是要吉娃娃考上名牌大学。如今，吉娃娃不进教室了，又修改了意图，准备把吉娃娃送到海外留学。留学的事，太简单了，就是钱嘛。

吉娃娃一到吉星场家里，便躲进一个房间，紧闭房门，不声不响。红尘坐在客厅，吉星场最害怕和她单独面对的时刻，他坐卧不安，心烦意乱。二三子在楼下，他不上楼，就坐在车里听音乐。红尘坐了很长的时间，只是叹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吉星场不停地抬起手腕看时间，红尘问，几点钟了？吉星场笑道，两个钟头。红尘有气无力地说，再坐一会儿，吉娃娃这一过来，我真不敢回家面对现实。吉星场笑道，二三子的修养真是好啊。红尘笑道，为什么这样说呢？吉星场说，你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不摁喇叭。红尘说，他知道我的脾气，只要摁喇叭，我马上在窗户上喊他滚蛋。吉星场笑道，一物降一物。红尘得意地张大嘴巴，舌头像火焰一样飘了出来，自我感叹：我还是以前的样子，大概是二三子年龄大，成熟了。吉星场叹息道，我们都老了。红尘笑道，成熟的老了，小的又开始不成熟了。吉星场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几只苹果，他赶紧拿出来，又找了小刀，递给红尘。红尘笑道，蠢啊，小吉，我都马上要走了，你才想起这个！吉星场笑道，家里是从来没有客人的，哎哎，我就是蠢呢。

红尘把苹果和小刀拿到厨房，重新洗了一遍，又才坐在沙发里，慢慢地削苹果，一边不经意地问，小吉，现在博士学位也拿到了，教授也评了，还当上了院长，我看你升官发财，满面红光，正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吧。吉星场谦逊地说，哪里，哪里，不过是混口饭吃。红尘突然翻脸道，告诉你，这辈子再努力也当不了美国总统，混到这个地步就差不多了，以后多花些工夫在吉娃娃身上，吉娃娃的前途怎么办？

吉星场说，你说的是让吉娃娃留学嘛，如果她愿意，我看也可以。红尘笑道，吉娃娃连教室都不进，我还送她出国，我再多的钱嘛，也舍不得这样让她浪费掉，我有个想法……吉星场专注地听着，红尘偏偏不说，她在卖关子，这个小聪明的女人，任何时候都充满了牌桌子上积累起来的人生智慧。红尘削完了一个苹果，正要递给吉星场，突然醒悟过来，把刀子递给吉星场，笑道，自己来！凭什么还想当老爷！吉星场笑道，我是从不吃水果的。看着红尘狂嚼乱咬，个人的天性暴露在进食方面，吉星场笑了。红尘笑道，不吃，那苹果哪来的！伪君子，撒谎也没点儿技术含量！吃完，红尘又拿起一只苹果，慢慢地削了起来。她的手有些苍老，估计是牌桌上劳累的吧。红尘一边削，一边说，算啦，吉娃娃是把我的心伤透了，我打算把她带到餐馆，跟着我学做生意算了。吉星场迟缓地说，真要是不愿意读书，也未必不可以。红尘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吉星场：你是吉娃娃的爹吗？你这个狗娘养的，说的是人话吗？

吉星场笑道，话是你说的呀，我不过是同意你的观点而已。红尘骂道，老娘回去就把吉娃娃的姓改了，凭什么还要跟着你姓——吉星场，你没有人性，吉娃娃不读大学，让她走我的老路，唉……红尘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突然丢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和刀子，高声地呻吟道，我受伤了。红尘手上削掉了一块皮肤，鲜血直流。吉星场在屋子里东翻西找，什么包扎的东西也没找到。红尘高声骂道，我快痛死了，蠢——小吉，快给我拿张白纸来！没等吉星场动作，红尘自己用手捏住伤口，一口气跑下楼，去车里找药用胶贴。吉星场拎着红尘的皮包，紧追着下楼，这时，二三子已经启动了汽车，红尘身子进了车厢，只剩一条小腿在车门外。吉星场上气不接下气，把皮包塞在车门里，也没看清红尘的位置，只听得女人骂道，蠢驴，你伤着我的眼睛了。二三子突然把头伸出车窗，吉星场很多年没看见的二三子，彻底暴露出来了。二三子就一副病态，脸上完全没有了男性的特征，嘴脸和表情越来越女性化，吉星场看着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二三子走后，吉星场想起，二三子的长相竟然越来越像红尘。他再一细想，觉得红尘的长相越来越像个男人，简直就是二三子的翻版。发现这个秘密，吉星场独自一人在家里开心地笑了。据说这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出现的夫妻相。吉星场对着镜子反复观察，很满意自己目前长相。联想到个人婚事，他觉得自己单身是正确的选择，他必须保证自己长得像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复制品，或者别人是他的复制品。当然，他很庆幸，吉娃娃长得像自己，这是他的骄傲和荣耀。吉娃娃突然来到家里，表面上是学习上的灾难，吉星场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