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 余
小 余

派出所的三轮摩托在半路抛锚,侯子午挥着胖手,不断地扇风,刚刚理了个板寸头,白嫩的头皮流着亮晶晶的汗液。侯子午拖着肥硕的肚子,吃力地走着,咒骂着天气,“他妈的,真热!十月比八月热,龟儿子地球颠倒了!”小余个子单小,瘦瘦的像个书签,走起路来像风在飘,“电视上不是说什么温室效应吗?”侯子午的厚嘴皮里狠狠地冒出一口唾沫道,算了,看电视,一天到晚老是停电,没那份心情!

侯子午已经五十二岁了,做梦也没想过会从乌镇调到南辕镇。按照县里规定,五十五岁就可以离岗休息,在家里等待退休了。在乌镇再赖三年,万事大吉,但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天遂人愿的好事。他不想累死在山高路险的南辕区,本想找理由抗命,但新局长来了,调令一下,说一不二,他也只好来了。侯子午来所里基本上是个闲人,日常事情与他毫无关系,突发事情来了,就有事干。孤山联办煤矿出事了,这不,他就来了嘛。人生地不熟,侯子午凡事便利用小余,这小子嘴巴甜,挺会巴结人的,脑子好使。孤山联办煤矿的负责人黄山手里捧着红塔山,远远地露出一张模糊的笑脸。矿上有一辆小面包,刚好把侯子午和小余塞进去,侯子午头一进车门,立即被副座上的一团移动着的粉红色吸引去了。小余笑道,红总,你好!红总转过身,一张妩媚的美人脸,新鲜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侯子午鼻子一痒,便猛的一个喷嚏。红总脸上的笑抛来迷人的弧线,就像数学课本上精心绘制出来的,顿时把侯子午的魂勾走了。侯子午暗自惊讶,穷山恶水之地竟然有这等风骚的妇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在文化村泡了个热水澡,侯子午身上冒着蒸汽,惬意地坐在一个大餐厅里吹着空调,容纳二十人的大圆桌边稀稀疏疏摆了五把椅子。再看桌子上,不断上菜,碟子叠碟子,大碗加小碗,盘子挨盘子,大约有三十来道菜了。侯子午坐上席,旁边是红总,远处是黄山夫妇,小余和黄山一起开过蓝玫瑰歌厅,自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甚是亲热。嘴巴呷了几口汤,桌子上就开始敬酒了。红总自我介绍,我叫红尘,在深山老林开了一家野店,勉强挣一点儿稀饭钱,还为派出所的两位哥添了麻烦,走两个小时的路,真是对不起!红尘自己先喝了两杯酒,算是赔罪。黄山接着说,派出所的哥这么辛苦,路是不能白走的,摩托车坏了要维修,油钱也花费不少,这些我们都考虑好了。黄山也端起酒杯,喝了两杯酒算是赔罪。黄山的妇人,便离开座位,走到侯子午面前,熟练地塞了一个红包在他手里,然后,猫着水蛇腰,敏捷地闪回了原位,一张银盘脸仰向天花板,荡漾着笑。侯子午的目光发直了,他看到的是雪白细长的脖子,V字领半遮的乳房,中间细细的、柔柔的线条,在阴影中动荡。红尘向侯子午敬酒了,她的粉脸凑到侯子午的鼻孔,痒啊痒啊,侯子午直想打喷嚏但是打不出来,一直痒到骨头痒到肠子痒到肛门,最后化作一团气体,瞬间释放。侯子午脸红了,面前如此灵敏的妇人一定感受到了他的丑态。他一直撅着屁股,想憋住,真是尴尬!喝酒的时候,红尘一条柔软的手臂搭在侯子午的肩膀上,一种山泉般的凉意沁入侯子午的肌骨,惹得喉头上唾液汹涌翻腾,反复吞咽也无济于事。五粮液52度,三杯下肚子就上脸上头,侯子午头重脚轻,看着桌子上的人有些模糊和遥远了。

红尘把侯子午领进包间,唱歌的事由小余来打点。小余点的全是《一棵小白杨》《送战友》这类老歌,侯子午自是情绪高昂,吼了一通,笼罩在头顶的酒精挥发了,全身来劲儿,人也仿佛年轻多了。唱歌的时候,小余不时进出,与黄山窃窃私语。很快,侯子午把他能唱的老歌唱完了,躺在沙发上,颇为无奈,频频地打着呵欠。红尘来了,晃着尖尖的屁股,身后跟着三个身着白色短裙的姑娘,红尘说,大哥,这些小丫头陪你唱,跳舞也可以,反正得让你高兴。红尘的话未说完,一个肉墩墩的女子扭着屁股走到侯子午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张开腿,跨在侯子午的腿上,把手里的话筒交给了他,侯子午吓得把女子掀下膝盖,跳了起来,大呼冤屈:红总,你看着,不是我要抱这女子,是她直接跳上来的!红尘赶紧招呼道,小兰,不得无礼!叫小兰的胖妞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走了。侯子午生气地说,胡扯,马上叫小余来!不到一分钟,小余就踮着脚尖来了。侯子午骂道,小狗日的,你不是存心要害死老子吗?你明知道老子还有两年就退居二线,天亮了在床上撒泡尿,老子划不来!

小余连忙赔笑,把侯子午领到洗脚房,嬉皮笑脸地说,哥呀,泡脚,山路走累了,泡脚当吃补药!侯子午骂道,泡脚没问题,你给老子在身边陪着,像个猴子东奔西跑的,惹急了老子用枪打断你的腿!小余老老实实躺下,伸开脚,让一个中年妇女捧着揉搓,按摩穴位。不一会儿,旁边的侯子午就发出了雷鸣般的鼻息。洗脚的妇女用力地拍打着客人的大腿,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一觉醒来,孤山的晨风把树林里的鸟鸣吹进了客房,山里的溪流把水和石头相互撞击的声音抛掷在窗口,潮湿的雾气一阵一阵地涌来。酒意完全消失,侯子午觉得身子空荡荡的。他不知道晚上是怎么度过的,怎样从洗脚房来到这个房间的大床。睡了,睡死了,大部分时间像在做梦,又像醉了很久,刚刚苏醒过来。反正衣服裤子撂在地上,光溜溜的身子,旁边躺着软绵绵的身子,睁眼一看,天哪,竟然是昨晚大胆骑在自己大腿上的那个胖妞。小兰——噢,就是她,浑身是肉的小妖精!小妖精脸上的脂粉脱了不少,醒来了,眼睛明晃晃地照着,嘴唇滴着艳红的血——不是的,天知道是什么!侯子午掀开被子,发现自己从胸脯到腹部、大腿全是红色的嘴唇印迹,再看小兰的嘴唇,正在得意地笑呢。

“小妖精,昨晚对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