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标志着古典审美的形式和谐在19世纪的法国并没有走多远，情感与理智、表现与再现、内容与形式，这些画面因素因为时代产生的裂变而让诞生的浪漫主义挺立潮头。浪漫主义绘画的“狮子”德拉克洛瓦，在前辈的肩膀上实现了这些变革。

德拉克洛瓦（1798～1863），出身于外交官家庭。家族中良好的艺术氛围使他早早地就具有了艺术家的气质。他从前辈的作品中汲取营养，同时也毫不倦怠于自己的研究。浪漫主义和新古典主义对峙的街垒上，色彩的纷争无疑是主题之一。德拉克洛瓦以自己的方式行走于浪漫主义的大道。在他1845年的日记中曾经这样写道：“今晨散步时，我花了好长时间研究海面的景色。因为太阳是在我的后面，所以向我漾来的水波面呈黄色，而面向地平线那一面的水波则反映天空的色彩。云彩的影子掠过海面，造成极为悦目的效果：在那远处呈蓝和绿色的海面上，云影呈紫色；近处的海面，全为云影所笼罩，显出金、紫色的调子，波光闪闪宛如玛瑙一般。在面向太阳的时候，云影笼罩之处，也可看到和金黄色波浪一样的效果，看到反映天空颜色的那蓝色和发亮的条纹般的色彩。”^[8]色彩是作为一种轻松、幸福的元素渗透到他的生活的。这个热爱生活的艺术家在本能上就对古典主义的原则产生反感。在他的眼中，天才是不必被理性的法则和良好的审美趣味所束缚的，他们应该放开手脚去感受和创造；而教条般的画法和程式也不一定放诸四海而皆准，将所有的画家都驱赶到这个陈旧的道路上，实为不智。

这样的胸襟中诞生的作品，自然就和他的前辈们界限分明。在浪漫主义的创作原则下，德拉克洛瓦有了自己最优秀的作品《自由领导人民》（图6－5）。

这是一幅具有强烈煽动性的油画。它取材于法国的七月革命。画面所描述的街垒战的起因是国王查理一世限制人民选举权和出版自由。主角是德克区的姑娘克拉腊·莱辛和少年阿莱尔。前者在德拉克洛瓦的画作中成为自由的象征，硝烟弥漫中的她头戴着红色的弗吉尼亚帽，右手中挥舞三色旗，左手拿着枪，半侧着半裸的身体，坚毅的眼神注视着紧跟着她冲锋的人们。她左边的是一位大学生，步枪在握，有着愤恨的眼神。一位市民在大学生的身后，他甚至将马刀也作为格斗的武器，腰间更是有枪弹配备。“女神”的左边是尚为年幼的少年，双手中都攥着枪，还呼喊着口号向着前方。他们的身后是人潮，层层叠叠，冲锋陷阵中的呼号似乎由远及近，头顶是乌云四合，地上是群情激动，两相辉映，巴黎圣母院则在一旁作无声的见证。

德拉克洛瓦在这幅作品中实践了与安格尔的古典主义相去甚远的题材，争取自由和权利的旗帜不仅在战场上猎猎生风，而且在画坛上也开始飘扬。德拉克洛瓦甚至还宣称，如果认为他的浪漫主义是意味着自由表达个人的感受，不墨守成规，不喜欢教条的话，那么他承认他是浪漫主义者。在画幅中，对比的手法被频频用到，明暗的对比，表现内容的对比借助于光与影得以强调，使得画面呈现出动荡的气氛，具有激动人心的力量。

明亮的、夺目的作品让习惯了朴素情怀的观者眼前一亮，当然这是为古典主义的拥趸们所不屑的。但是他们也无法回避这样的事实，在以红色为主色调的《自由领导人民》面前，作者和观者的情感被大大地调动了。

在德拉克洛瓦的观念中，最美的艺术品就是要传达出艺术家的纯粹的幻想。他认为，只有想像力，或者换一种说法，只有感觉的细腻性，才能使人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还说他不爱理性的绘画，幻想是绘画的主要品质。而《自由领导人民》中间的“女神”正是他在诗作和现实基础之上的伟大想象。

用画坛和政坛上的眼光来看待这位勇者，我们都不得不对他所散发的浪漫主义革命情怀所振奋，以至于这幅画在感动不计其数的心灵后被反动分子所畏惧。1831年，它被法国政府收购。17年后，二月革命中的人民又将它悬挂在卢森堡展出。而这年6月，巴黎工人起义，当局因为害怕画作产生的影响而摘下它，直到1874年，它才在卢浮宫有了自己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