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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巡礼:西方美术史话
1.6.3.3 他创造圣母——拉斐尔
他创造圣母——拉斐尔

文艺复兴时期第三位艺术大师是拉斐尔·桑齐奥(1483~1520)。他成为文艺复兴盛期最具有代表性的美术家,与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两位大师并称为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不同于达·芬奇艺术中富有的淡淡哀伤和幽怨,也不同于米开朗琪罗艺术中的苦闷感悟和奋发向上的激情,他的艺术中蕴含着优雅、和谐和宁静的气氛,一派祥和的欢乐景象常常出现在他的作品中。他的艺术理想最完美、最直接吸取了古希腊艺术的思想和气质,堪称古典艺术在文艺复兴时期再现的理想典范。他的风格代表了当时人们最崇尚的审美趣味。

拉斐尔1483年出生于意大利中部乌尔比诺附近的小镇翁布里亚,早年在佩鲁吉诺的工场做学徒。拉斐尔艺术生涯不长,只活了37岁,却成为文艺复兴盛期最红的画家。拉斐尔的艺术创作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对圣母题材的表现,二是壁画的创作,三是肖像画。拉斐尔一生画了大量的圣母像,并将达·芬奇的“薄雾法”运用到艺术创作中来,使得圣母的形象在丰满中透出一种柔软与灵巧。拉斐尔笔下的圣母,色彩柔和圆润,不像中世纪所画的圣母高贵冷峻,与世俗的人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是和蔼可亲的民间妇女形象:端庄、美丽、人情味十足,充分体现出女性的魅力。宗教题材的绘画经过这样的处理,扫除了神秘宗教气息,而洋溢着世俗情怀。而且拉斐尔笔下的圣母的脸大都是圆脸或者鹅卵脸型,这样最能展现出圣母的慈祥和高贵。

1514年,拉斐尔在给他的一位友人、外交家兼政治活动家巴达萨尔·卡斯蒂利昂伯爵的信中谈到他在创作完美女性肖像时说:“我坦率地告诉您,为了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女性形象,我不得不观察许多美丽的妇女,然后选出那最美的一个作为我的模特儿,您一定会同意我的意见,由于选择模特儿是困难的,因而我在创作时不得不求助于脑海中已形成的或正在搜寻的理想美的形象,它是否就那样完美无瑕,我不知道,但我努力使其达到完美的程度。”

图4-19 西斯廷圣母

拉斐尔一生描绘的许多幅圣母像中,最著名的是作于1513年的《西斯廷圣母》(图4-19)。此画曾被悬挂在意大利北部皮亚琴察城内的西斯廷教堂长达几个世纪。画面的中间是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婴基督,自云中冉冉降落,那端庄轻盈的体态,显得自然大方又飘逸高贵,脸上带着母亲特有的崇高伟大的庄重,她那美丽的双目里含有一种哀伤悲悯的温柔,似乎穿透了世人的心灵,能抚慰世间的一切苦难。她毅然托起了圣婴,已准备把自己的骨肉献给这个多难人间。圣女怀中的圣婴肥胖可爱,面容庄重严肃,明亮的双眸中透露出一股责任感,他似乎在忧心忡忡地俯视着那些需要自己解救的世人。他与他的母亲在精神上已经互相沟通,达成了一种默契。在画面的圣母左下方是罗马教皇西克斯图斯,他正在迎接圣母降临人间。他恭敬地弯着腰,头仰向圣母,左手弯向胸前向圣母表白着自己的崇敬之情,伸出的右手仿佛指着世间的疾苦。画面的右下方跪着圣女芭芭拉,低垂着双眼,双手虔诚的合十,对圣母的来临表示出真诚的恭顺。圣女芭芭拉也被画家塑造为一个秀美女子形象,可是我们只要将她的美与圣母的美作一个比较,就会发现,圣女芭芭拉的脸容只是一种普通的美丽,而没有圣母那种伟大动人的情怀,缺少圣母那种让人感动和激动的母性魅力和高贵的气质。画的下端,两个可爱的小天使张开了翅膀,把脸靠在手臂上,天真地看着上方,这一点缀,与作品上方圣母、圣婴的面容相呼应,同时也增添了作品的情趣。

在这幅画中,拉斐尔以世俗的民间妇女形象表现出一种崇高庄严的圣母题材,体现了文艺复兴盛期浓厚的人文主义思潮。此外,16世纪初的意大利,社会动荡不安,人们祈求着能有一位救世主出现,以拯救万民于苦难之中,给迷途中的人们指引前进的方向。拉斐尔深深地领会到了人们的这一美好祈望,将之完美地体现在圣母这一洋溢着人间母爱情怀而又高贵典雅的形象之中。

傅雷对《西斯廷圣母》有很高的评价:“1507年的拉斐尔(二十四岁)还是一个小青年,梦想着超人的美与恬静的魅力,画那些天国中的人物与风景,使我们远离人世。1516年的拉斐尔(三十三岁)已经是在人类社会和哲学思想中成熟的画家。他已感到一切天才作家的淡漠的哀愁。也许这哀愁的时间在他的生涯中只要一次,但又何妨?《西斯廷圣母》已经是艺术史上最动人的作品之一了。”[8]

将《西斯廷圣母》与《蒙娜丽莎》作一个比较也许很有意思。两幅作品都洋溢着世俗的情感,但是后者更多地倾向于甜腻的优美,而前者却倾向于庄严的崇高。后者在世俗化中隐隐现出超凡脱俗;前者则在神圣化中隐隐现出红尘意味。后者整个画面静中显动,动中现出灵逸;前者整个画面则动中显静,静中现出神圣。

拉斐尔在壁画创作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拉斐尔曾经应教皇朱里二世之邀为罗马梵蒂冈宫签署厅绘制过四幅大型壁画。其中最重要的一幅就是《雅典学院》(图4-20)。《雅典学院》作于1510~1511年间,以“哲学家们的辩论”为题材,和挂在对面墙上的壁画《圣餐辩论》中体现的“神学家们的辩论”的主题相对应。

图4-20 雅典学院

这一幅巨型壁画长6.172米,宽2.794米。在这幅画中,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学派的一些著名学者和思想家聚集在一座多利克柱式的宏伟大厅内,他们似乎在讨论着各种各样的学术和人生问题。大厅两侧的壁龛中分别安置着太阳神阿波罗(左侧)和智慧女神雅典娜(右侧)的石像。画面中央拱门下面站立着古希腊罗马时期最伟大的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亚里士多德伸出右手,手掌向下,好像在表示:现实的世界才是值得我们研究的;而柏拉图则伸出右手,手指向上举起,似乎表示现实的一切都来自于神灵的启示。周围聚拢了包括哲学家苏格拉底,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几何学家欧几里得、天文学家托勒密以及第欧根尼、赫拉克利特、伊壁鸠鲁等50多位学者。他们有的在激昂辩论,有的在低头苦思,有的在热心讲解,有的在谦虚倾听。整个大厅里洋溢着浓郁的学术气息,整个画面透着浓厚的科学理性精神。在画面的前景中,赫拉克利特独自坐在板凳上,左手肘撑着一块石头,左手握拳支撑着脸颊,沉思苦想地在纸张上书写着什么:据说其脸部是以米开朗琪罗的脸部为模特的。在他的身后,数学家毕达哥拉斯正在书写,身边的少年在给他扶着一块木牌。在毕达哥拉斯的后面,一个秃顶老头正在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的纸上,而且双手在记录着什么。那个伸长了脖子,头缠白色头巾的学者就是回教学者阿维洛依。在他们背后不远的地方,语法大师伊壁鸠鲁头戴桂冠,靠柱基而站,他的左手靠在柱子上,好像托着一本书在专心地端详。在毕达哥拉斯前面有一个学者手指向书本,头仰向后方。在他的后面是一位身穿白色斗篷的青年人,他表情冷峻,是乌尔比诺未来的大公弗朗西斯科·德拉·罗菲尔。在画面中央,犬儒学派哲学家第欧根尼悠闲而孤寂地斜倚在台阶上,这位主张生活朴素的学者衣衫褴褛而又怡然自得,似乎已经沉浸在纯粹的学术思想中了。画面的右边,手持圆规的欧几里得在讲解着自己的数学理论,一群人围在他的身边倾听着。身穿黄袍的天文学家托勒密手持着代表地球的圆球,而站在他身后的最右边的那个头戴白色半圆形帽子的年青人,就是拉斐尔的自画像。

在画面的人物结构组织上,拉斐尔充分显示了他高超的艺术写实手法,如此众多的人物被拉斐尔独具匠心地统一在一个画面上,却丝毫没有显得拥挤。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独处一角,并且坐立相间,构成了一个错落有序,层次分明的整体。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拉斐尔在这幅画中把透视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将这个富有宽松自由的学术争鸣群体,置于一个宽敞开阔而又有着深远透视关系的视觉空间里,而古希腊的哲学的最杰出的代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恰好处在画面透视的焦点,他们的背后是深远的空间,整个画面透露出一种崇高宏伟的气势,更暗含着人类哲学和科学思想的源远流长和辉煌前景的寓意。

这幅作品充分表现了人类在向自然进军的极辉煌的阵营。科学、技术、艺术特别是哲学在人类文化中的地位得到充分展现。思想的天空无比灿烂,智慧的视野无比辉煌。这只是一座大厅吗?当然不是,它是无限宇宙的缩影。无疑,画作具有强烈的反神学的意味。可以说,这幅画是文艺复兴精神最为全面最为集中的展示。其实,作品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文艺复兴,作为一曲气势磅礴的人的颂歌、人类文化的颂歌、人类智慧的颂歌,它永远激励着人类在实现自身不断进化的道路上前进,因而这幅作品从本质上来说,是人类辉煌未来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