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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赏析
1.8.1.2 二、电视剧叙事中的戏剧冲突
二、电视剧叙事中的戏剧冲突

文学通过对文字的丰富的想象获得审美效果,戏剧则通过观赏舞台上的表演来获得审美体验。电视剧的叙事不同于文学和戏剧的叙事和造型,它是通过电视媒介技术形成的声画时空让观众进行审美接受,电视剧是用声音和画面来叙事和造型。

电视剧的叙事严格来讲与戏剧有一定的联系但又不完全相同。作为一种叙事艺术,电视剧一般情况下通过二元或者多元对立的方式来设置人物和编排故事,制造戏剧冲突。这和戏剧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如果说“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那么也可以说“没有冲突就没有电视剧”。

矛盾冲突是电视剧的精髓,无论什么形式的电视剧,事实上都凭借冲突的开展推动着叙事过程,并强化影视中的戏剧性。冲突的构成和起因都源于生活,生活为冲突提供了广阔的故事背景,所以电视剧中的冲突往往打上了鲜明的时代印记,如反映现实家庭生活的夫妻冲突《牵手》、《新结婚时代》、《裸婚时代》等;反映婆媳冲突的《双面胶》、《媳妇的美好时代》、《婆婆来了》等;反映社会生活冲突的,比如医患关系《心术》、房子问题《蜗居》,等等。就是在一些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中,我们也能看到时代演绎出的现实意义。电视剧《甄嬛传》中,讲述的虽然是后宫里女人的争斗,其实也引发了人们对现实生活一些问题的思考,如甄嬛对忠贞爱情的追求充满现代思想,后宫刀光剑影的争斗其实隐射了现在职场的问题。

矛盾冲突是电视剧情节发展的基础。电视剧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是社会生活中矛盾冲突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艺术体现。卢蓉在《电视剧叙事艺术》(2004)中提出中国观众由于长期受戏曲、说本影响的熏陶,早就形成了一种浓厚的“故事链情节”,于是绝大多数电视剧情节进展主要是戏剧式的。这类电视剧最本质的特点,就是充分重视情节,它主要通过冲突、危机等戏剧因素和波折起伏的故事来吸引观众。所以说电视剧并未弱化戏剧性中的冲突性,相反,它对戏剧冲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戏剧冲突构成情节发展的基础,它是推动电视剧情节叙事的关键。情节的发展与冲突的发生是保持同一性的,当某个冲突发生的时候通常都预示着情节走向将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连续性的冲突构建了情节的完整性,各个小情节之间的内在关系体现在戏剧冲突之中。戏剧冲突是构成情节的元素影响情节的发展方向。如电视剧《亮剑》,在抗日战争中,戏剧冲突主要是集中在与日本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上,所以故事的情节走向主要是李云龙率领的独立团战斗的故事;而在故事的后半段,随着解放战争之后,戏剧冲突集中在李云龙狂傲不羁和不按理出牌的性格与新社会格格不入上,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故事。

1.电视剧戏剧冲突的表现

约翰·霍华德·劳逊在《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1987)中提出戏剧的本质是社会性冲突——人与人之间、个人与集体之间、个人或集体与社会或自然力量之间的冲突;在冲突中自觉意志被运用来实现某些特定的、可以理解的目标,它所具有的强度应足以使冲突到达危机的顶点。在电视剧中,首先要有矛盾与冲突,矛盾越尖锐,情节发展得便越激烈,只有撞出火花,才会引起观众的情感反应。例如在《亮剑》中,冲突集中表现在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大背景下,民族矛盾、阶级矛盾、个人与集体的矛盾以及自我意识的矛盾的交集中。在社会的大变迁中展现沉浮与抗争,向观众展现了这一英雄人物的悲欢离合,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和认可。

①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人际交往,大家都戴着面具,很难透漏他真正的个性,一旦发生冲突,就把面具摘掉,揭露本来的面貌。冲突实在是揭露人性最有力的方法之一。这种冲突在电视剧中是最常见的,因为人与人的冲突,最容易也最可能发生,人与人之间常因立场不同、性格不同、种族不同、思想不同、信仰不同,常造成争执、敌对、战斗、阴谋伤害等冲突现象。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原因比较复杂,或者体现在两种价值体系上的不同追求,或者表现在两种文化上的冲突,或者表现在利益上分配不均。人与人之间的性格不同、背景不同、所受教育等的不同,决定了人与人之间冲突与对立无时不在。人与人的冲突包括个人与个人之间,同时也包括以某个人为代表的利益集团与另一集团之间。比如,电视剧《雪豹》中周卫国和竹下俊就是各自的价值取向和利益诉求引发的他们之间的各种冲突矛盾,而电视剧《亮剑》就是两个各自不同的利益集团之间的对立斗争。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构成了情节发展点,《甄嬛传》中甄嬛与宜修皇后、年妃、安陵容等各种人之间由于各自的价值观的不同引发的矛盾冲突推进了剧情的发展,每一种新的冲突的发生又推进了电视剧剧情的展开和继续发展,直至高潮、结束。

②人与环境的冲突。人与环境的冲突,也就是指人与命运的冲突,包括自然环境与人为环境。

“自然”指的是与人类生存息息相关的自然,包括物质形态的灾害,人与自然之间是密切相连的关系,彼此之间相互依赖。但是人类从来没有停止征服自然的欲望,我国古代传说中的夸父追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后羿射日等故事,无不表露出人类对自然的征服欲。为了谋求人类自身命运的发展,人与自然处于不停息的调整期。

而人为环境指的是在社会化过程中,人类价值观、伦理观、史学观等既定的规定性命题早已决定了人类无法逃脱个体观念与社会价值观念之间的绳索,人类必须正视这种矛盾的存在。传统精神价值取向具有强大的规定性,在打破这种规定性的同时,冲突伴随而生。历史延续下来的现在是一种支配人与客观世界的力量。作为现实的力量,传统的载体不仅是物,更重要的是承受着祖辈传下来的观念的现实的人,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方式等。这种带有一个民族共同性的价值认定,是长久传统留下来的已定的判断。人类在时光的旅途中,无时不在面对新旧观念的冲突。比如《雪豹》中,周卫国叛逆不羁的自由精神与他所处在的被日本帝国主义压迫的环境的冲突;在《甄嬛传》中,甄嬛追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忠贞爱情,与封建制度下皇帝的后宫六院所形成的冲突。

③人内心的冲突。人内心的冲突,力量最大。前面所谈的冲突,都是双方对立的情况;人的内心冲突,却是一个人自己内心的矛盾。这种冲突,从一开始便无法解决,而最后仍然不能解决。这种剧情过程造成难分难解,使剧中一个人物,成为被同情者,又成为不被同情者。他之所以被同情,是因为他的处境左右为难,无法选择;至于不被同情,是因为他最后的选择令人遗憾,不愿意原谅他。因此,这种情节使观众感情激动,甚至愤怒激昂,血液沸腾,情绪高涨,最后形成高潮。一种最具冲突力的冲突形式,即一个人面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复杂矛盾,必须在多种选择中作出一种抉择而经历的内心冲突。这种内在的冲突,也是最具有戏剧性的冲突。如《甄嬛传》中的一个段落中,甄嬛在刚入后宫时,得到皇帝的宠爱,到最后一步一步对皇帝失去信心而心灰意冷,为求生存和报复,逐渐脱变为一个城府深厚、心狠手辣的女人。在这一系列的矛盾中,她的内心世界是不平静的,在做每一种选择的时候,都意味着理智与情感、现实与理想各种心里判断的博弈。人物性格在戏剧冲突中逐渐清晰,人物自我的冲突推动了剧情的纵深发展。

2.电视剧冲突设计的原则

①合理性。电视剧的戏剧冲突要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合情,就是合乎人之常情,合理就是合乎事物规律。意料之外,即冲突的发展有时候是反常规的进行,用正常的道理解释不清,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在出乎意料的过程中,并不给人造成一种反感,反而令观众感到审美的愉悦。在电视剧《雪豹》中,周卫国从一个学生到国民党员最后再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这中间的经历是符合当时的历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周卫国个人的生活背景,既是一个纨绔子弟却又重情重义、虽桀骜不驯带兵打仗时却是粗中带细,这一矛盾独特的性格又是意料之外,但是从情感上完全被观众接受。

②动作性。电视剧戏剧冲突的发生与展开主要以表演者的动作为载体,通过演员的演绎呈现出来。动作性是电视剧艺术冲突区别于文学艺术的最为显性的特点。人与自然、社会、自我之间的关系,无不通过人物的语言、动作、表型表现出来,人物命运的发展方向一般来讲就是戏剧冲突的走向。戏剧冲突的动作性要遵循真实性的原则,尊重客观规律、尊重审美体验。例如电视剧《甄嬛传》中,有一个情节是甄嬛被冤枉与太医通奸,一开始甄嬛以为自己与果郡王的事情被发现了,镜头给了一个特写镜头,甄嬛虽面色镇定,但她的手却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角,但当得知对象是太医时,她的手又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让观众顿时松了一口气。动作的表达未必是一个幅度较大的可以明显捕捉到的动作,也可能是一个眼神、一个欲言又止的轻微举动。凡此种种,都与人物的情绪有关系,情绪的直接表象反映就是动作。带有剧烈情感的动作的发生必然伴随着一个冲突的发生,它既是冲突的原因,也是冲突的结果。

③情境性。一切人物情绪冲突的发生都离不开一定的情境。所谓情境,就是带有一定感情色彩的典型环境。这些情境一方面表现在它们推进了戏剧冲突的发展,使人物与自然、社会、他人的表现有了一个冲突发生的典型环境和典型氛围;另一方面,情境本身就是戏剧冲突所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特殊情境的出现往往预示着新的冲突的到来。电视剧情境是色调、影调、造型、镜头角度等诸多元素的组合。在电视剧《大明宫词》中,整个影调都出现一种昏暗的暧昧,它传达出创作者的情感隐喻——这是一个带有悲剧性意味的沉重的故事。而太平公主在向往事告别的时候,没有过多地叙述她的话语与行动,通过荧幕上的皮影戏和强烈的音乐来隐喻人物此时不平静的内心。强音过后必是寂静,太平公主悲剧性的命运在这个独具特色的告别仪式中传达给了观众。

④同一性。戏剧冲突与情节发展的同一性是指电视剧情节的发展离不开戏剧冲突,但是,电视剧的戏剧冲突不是仅仅以偶然性和突发性为表现形式的,冲突之间的组合与情节的发展必须取得内在的一致性。在电视剧《甄嬛传》中,就是以各色人物之间的利益诉求和价值取向的不同而产生的冲突点,从而推动人物命运和人物关系的改变,还有情节的不同发展。戏剧冲突是构成情节发展的最小的单元,它的发展与情节的发展是互动的。当然,电视剧戏剧冲突的设定并不仅仅是为了构筑情节,冲突的设定离不开主题和人物。电视剧冲突为主题服务,紧紧围绕主题策划冲突发生的情绪点,而人物恰恰起到推进戏剧冲突发展的作用。具有内在丰富性的一系列的戏剧冲突的组合完成了电视剧情节的连贯性,赋予了电视剧艺术生命力。

3.电视剧中设置冲突的技巧

一般情况下,电视剧必须围绕着一个主要冲突展开情节,结构分为开端、中段、结尾三段。基本要求是:冲突展开要早,开门见宝;冲突发展要绕,出人意料;冲突高潮要饱,扣人心弦;结束冲突要巧,别没完没了。每一次较量就是一个情节段落(一场戏),而每一个段落的内部又有着各自的启、承、转、合。作为电视剧,仅是有一个贯穿全局的大的冲突还是不够的,要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还需要围绕这大的冲突设计众多的小冲突。也就是说,每一集都应该有自己的戏剧冲突,以适应收视心理。电视剧《甄嬛传》中,最值得津津乐道的冲突就是后宫嫔妃之间的斗争了,情节之所以精彩,还是因为冲突的设置较为巧妙。冲突的展开是从甄嬛入宫初始就开始了,她的貌美、才情和聪明才智,更重要的是她有着一张形似前皇后的脸,得到皇帝的无上荣宠,成为宫里女人嫉妒的对象。而冲突的发展很是出人意料,刚开始甄嬛最大的冲突对象是华妃,由此展开了一系列的精彩情节,而当华妃被打入冷宫后,背后真正的黑手、皇后娘娘终于浮出水面,给观众设置了悬念。而后引出高潮部分,甄嬛被皇后阵营打得措手不及,惨败收场,每一个段落皆是节奏紧凑、扣人心弦。结束的部分就是甄嬛回来后的各种报复,串起开篇的悬念,巧妙收尾。电视剧中设置戏剧冲突的技巧主要有以下几种:

①设置悬念。悬念就是提出悬而未决的矛盾冲突,引起观众的关注,在电视剧中,会故意让观众知道善良人物的危险在步步逼近,而当事者本人还不知道。一方面观众希望剧中人赶紧行动,以逃离危险境地;另一方面剧中人因不知情,依然安之若素,悬念便产生了惊险的效果。悬念要学会搁置,也就是说要尽量延迟悬念解开的时间,等到情绪积累到势在必发的时间,才给予破解。

悬念常带给人一种神秘感,因而夹杂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驱使人全神贯注,拭目以待,非看到事情的究竟,才肯罢休。有些电影平淡无奇,一点也不吸引人,主要原因就是缺乏悬念。利用观众的好奇心理,一重一重的奥秘,一层一层的剥落,至末了才令人恍然大悟,但回味全局的情节发展,曲折迂回,并无不是之处。编剧隐藏答案,故布疑阵,暗示若干可能的结局,以迷惑观众,然后千回百转,最后才演出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使观众大吃一惊。

例如在《甄嬛传》中,编剧在开头就设置了一个很大的悬念,从皇帝、皇后、太后第一次见到甄嬛的反应,到后来皇后对甄嬛的笼络等情节,就吊起了观众的胃口,但是一开始并没有揭开谜底。再后来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却是皇后用这一谜底彻底将甄嬛推向覆灭,这时谜底才揭开。原来,皇帝的宠爱只是甄嬛与皇帝最爱的嫡福吉长得很相似而已。

②制造“突转”和“发现”。突转指剧情向相反方向的突然变化,即由逆境转入顺境,或由顺境转入逆境。它是通过人物命运与内心感情的根本转变来加强戏剧性的一种技法。发现指从不知到知的转变,它可以是主人公对自己身份或者与其他人物关系的新的发现,也可以是对一些重要事实或无生命实物的发现。在创作实践中,发现通常总是与突转相互联用或者同时出现,剧本往往通过发现来造成剧情的激变。

突转和发现能使情节又向一个新的方向发展,促使观众产生新的收看兴趣,也能在某种适度的情况下,产生情绪上的刺激。由于人物自身的原因或人物与周围环境或周围人之间,人得生存状态总是会有困境的时候,这个时候非常适合制造故事。

例如在《雪豹》中,当周卫国带领的国名党军团在日军的袭击下全军覆灭时,在困境中,他们刚巧救下了一个医务员小雨,于是新的故事就开始了,周卫国接下来的命运就会如何呢?这就吸引了观众的兴趣。而在《甄嬛传》中,当甄嬛在安陵容的提醒下,发现初元皇后可能是被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当今皇后害死的,直接推动了后面剧情的发展,为甄嬛扳倒皇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③利用巧合。电视剧中的巧合就是利用生活中偶然事件来结构故事情节,组织戏剧冲突的方法。在电视剧创作中,巧合是一种常用的艺术手法,它可以把本来互不关联的人物、事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联系在一起,集中而强烈地反映社会生活中的矛盾冲突,深化作品的主题,增强作品的故事性、戏剧性,使作品波澜起伏,让观众在惊讶之中得到美的享受。巧合往往是矛盾的焦点,在这个点上,情节发展的方向悬而不决,人物性格得到表现。

例如在电视剧《雪豹》中,巧合就是矛盾冲突发生的契机,周卫国上了虎头山,并成为土匪的二当家,已经成为共产党员的初恋情人陈怡被指派去请周卫国,由于之前两人都不知道各自的身份,这次巧合一时之间不仅带动了人物的情感,也为后文情节的发展展开了矛盾点。而在《亮剑》中,李云龙跟第一任妻子秀芹结婚的时候,遇上了日本特战队的袭击,秀芹因此而牺牲,这引发了李云龙强烈的仇恨之情,所以才有了后来攻打平安县城这一经典情节。

任何一种诉述艺术都离不开矛盾冲突,冲突是诉述艺术情节的动力和基础,是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特别是电视剧这种发展最新最快的一门艺术,如果在诉述中没有了冲突,那么就无所谓情节、无从表现人物,从而没有情节和人物。冲突对电视剧的重要性已经被电视剧创作所实践,但凡一些经典而被观众津津乐道的电视剧除了有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巧妙的故事情节和结构形式以外,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编剧在故事情节中设置的一个又一个激烈的符合情理的戏剧冲突。电视剧中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让剧中人物通过一系列的矛盾来展现人物性格,通过设置各种错综复杂的情节结构的审美方法,表现个性鲜明的人物和引人入胜的情节。

而不同的电视剧又会因为题材和风格的不同表现出不同的差异,或集中或松散,这只能说明电视剧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并不能说明电视剧中没有冲突。因为就电视剧的本质而言,冲突是它或不可缺的元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