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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赏析
1.5.2.1 让剪辑重组剧情张力——大卫·芬奇作品《龙纹身女孩》赏析
让剪辑重组剧情张力——大卫·芬奇作品《龙纹身女孩》赏析

美国导演大卫·芬奇以其鲜明的特色,把关注的焦点投向人性与社会的黑暗之处,代表作品有《搏击俱乐部》、《七宗罪》、《社交网络》、《龙纹身女孩》等,众多的作品以强劲有力的镜头语言和震动人心的影像风格享誉影坛,其中《龙纹身女孩》以其一贯的快速凌厉的剪辑风格获得第84届奥斯卡最佳剪辑奖,下面主要分析影片的剪辑上的艺术特征。

《龙纹身女孩》影像的总体格调给人的感觉眼花缭乱,看完电影以后需整理思绪方能明白整个故事,形成这种感觉的原因在于,导演将一个情节简单的犯罪故事切成了令人费尽脑汁的碎片。影片讲述了记者米克尔在自己的报导中遭到对手温纳斯壮的栽赃,从而使得他的生活和事业陷入绝境。于是“救星”——拥有亿万家财的富豪亨利·范耶尔出现了,以提供温纳斯壮的罪证为交换条件,要求米克尔为之调查发生在1966年9月的家族谋杀案,当时年仅16岁的家族成员海莉·范耶尔遭到某位家族成员的谋杀而至今失踪,米克尔因此展开行动。与此同时,叛逆的黑客孤独女孩莉兹作为米克尔助手的出现,竟然将这桩陈年旧案破获。全片由这件悬案展开。但是米克尔最终从亨利那里获得的温纳斯壮的罪证毫无用处。莉兹代替亨利成为了米克尔的救星,将温纳斯壮逼走并使之流落荒岛,最终被黑帮杀死。

一方面,影片的结构分别以米克尔查案和莉兹的生活境遇两条主线展开。最初,他们各自按照自己的故事情节向前发展;事件基本没有交集,然后,导演采用平行交叉剪辑的方法使得两个线索渐渐靠拢。另一方面,就细节而言,整个影片通过快切形成快速的节奏,令人眼花缭乱,使得大量信息不断涌向观众。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影片的音乐为其凌厉的电影风格起到了重要作用。

首先,影片的平行交叉剪辑不同于一般的此类手法,即不同时空的人和事分别进行。《龙纹身女孩》两条线索一开始似乎没有关联,但是却利用剪辑让观众意识到两者似乎具有联系性。在1小时17分钟处,这两条线索逐渐融合在一起,动机不同但是却殊途同归。影片1小时前后,两条线索互相更迭的频率加快,甚至有的镜头交代一场戏,一个镜头只有三四秒钟。导演的这种剪辑有着电影特别的用意,试图用米克尔这条线速来推动剧情的发展,用莉丝来展现主题思想。

先从米克尔这条线索来看,米克尔在参加圣诞聚会时接到莫名电话邀请他去海泽比。这一段并非闲笔,主要是为后面破案的关键要素埋下伏笔。圣诞聚会上交代了米克尔的女儿信基督教。在剧情向后推展到米克尔破案陷入绝境的时候,女儿来岛上看望他,无意中告诉他这是圣经里的代码,米克尔这才找到切入点,成为破案的关键要素。米克尔女儿这一角色的设置不仅完善了主角的生活背景,使人物更加真实,而且还为影片剧情的发展担负起转折的作用,可谓神来之笔。米克尔答应亨利接受调查海莉失踪,与亨利回忆海莉被害场景。这里采用了快速交叉剪辑的手法,将亨利向米克尔交代具体任务和回忆海莉失踪交错剪辑,令人眼花缭乱,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亨利40年来内心的动荡不安。这段讲述又是一个伏笔,亨利的主观想法是海莉不可能逃走,还检查了船,封锁了桥。但是最后破案的事实就是在午餐时海莉就在不到20米的地窖,后来被好友装在车里逃出。在这里导演很轻易地就留下一个悬念,不能不说导演是讲故事的高手。亨利展示他每年都会接到遇害的海莉寄来的生日礼物,认为是杀害海莉的凶手寄过来的,后来证实是活着的海莉寄过来的,导演在这里又布下一个悬念。一个个悬念推展着剧情,也吸引了观众。

有关海莉失踪的信息很多,影片没有一次性交代完毕,而是剪碎了,精心设计与布局以后,一段段地以不同形式来交代,不断地提醒观众,让悬念时刻牵动观众的心。比如,其中亨利告诉米克尔有关保安调查海莉失踪的调查过程的这一段,等到接下来米克尔搬入范耶尔家族的小岛,翻看一大堆资料的时候,用快速闪回的方式,一幕幕地快切交代。

接下来,米克尔开始与岛上的亨利提到过的家人接触,他们当中有一个就是真正的凶手。在这里有许多人物出场,包括之前亨利向米克尔介绍家族亲人,虽然人物众多,人物关系复杂,但是他们恰恰是影片最重要的线索,也是破案的关键。一般的侦探片让案情扑朔迷离,让观众去猜凶手,但是大卫·芬奇电影的目的不在于此,他让观众去了解破案的过程,这也是大卫·芬奇为什么对凶手和案情毫不隐匿,但却对线索和破案过程安排得繁冗复杂,制造许多迷雾。我们看影片的时候对细节的关注十分重要,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也是导演剪辑思维的精密之处所在。分清楚影片中家族的这些人名,是影片最重要的细节。所以我们会在影片中看到米克尔会在白板上列出人物关系谱,实际上观众观看电影的时候也要列举一个人物关系谱。

现在我们继续跟随米克尔的进程推动情节的发展。米克尔通过对岛上范耶尔族人的访问得知一个远离家族定居伦敦的亲戚,是亨利的哥哥哈劳德的女儿阿妮塔,这一消息是从阿妮塔的姐姐西西莉亚口中得知的。这是芬奇布置的一个迷雾,跟推动剧情没什么关联,但是这个所谓的阿妮塔其实就是改名换姓也是整部影片都在寻找的海莉。米克尔就这样错过了他要找的人,这是大卫·芬奇的惯用手法,让主角与真相失之交臂,直到影片最后才幡然醒悟,他的电影《七宗罪》和《十二宫》里面都使用过。之前提到过米克尔女儿来看望父亲并告诉他海莉笔记本上的数字是圣经的代码,米克尔根据这一线索,得知了海莉代码中有一个叫瑞贝卡的人,就是发生在1944年的瑞贝卡凶杀案中的受害者。又从偶然翻到的照片确定了从游艇聚会的照片开始发掘线索。这个时候亨利因病入院,米克尔向迪奇提出需要一个助手,迪奇推荐了萨兰德·莉丝,到这里片中的男女主角才有了第一次真正的相遇。

在上述这一部分里,影片同时采用交叉剪辑的手法同时交代了莉丝的生活背景,以及她的性格、外貌、形成的原因。导演的意图是想通过莉丝表现对社会的看法,也就是人性的阴暗与堕落,这是大卫·芬奇最偏爱的主题,电影《七宗罪》尤其如此。从莉丝这条线来看,莉丝是一个有着吸毒史、精神病史、情绪极不稳定,有暴力伤人前科的少女。在12岁时试图谋杀生父,将其烧成80%伤残。影片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归咎于精神病肯定是不完全的,但从片中另一主要人物海莉的遭遇,我们可以得知,莉丝八成是受过其生父的侵犯。莉丝造型怪异恐怖,有纹身,双性恋,性意识淡薄。芬奇就是通过这样一个人物开始植入他的主题思想,当然不会是口述或对白那么简单,大卫·芬奇必然是通过莉丝生活的片段暗示这一主题的。

莉丝从12岁开始就需要被人监管,她的钱财支出日常行踪都要向政府汇报。影片就是从她第一个监管人突然病倒,导致她不得不去接受另一个监管人的监护开始。这个新监护人毕尔曼是一个心理变态衣冠禽兽式的伪君子,一面夸夸其词说自己必须对莉丝进行严格的监管,另一面却暗示莉丝必须为其提供性服务才会支付她日常费用。当莉丝照做之后,观众诧异了,但芬奇会随后对莉丝的这一行为进行合理的解释,一个叛逆堕落,从小受到侵犯,性意识淡薄的双性恋自然对这种能换取钱财的行为释然了。当莉丝再次需要资金的时候,她原以为只要像之前一样就可以了,于是她居然主动进了毕尔曼的家门,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没那么简单。毕尔曼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问莉丝最近是否还好,当进了房门之后立马原形毕露,将莉丝拷住,对她实施了强暴。

芬奇对莉丝被强暴这一遭遇,并没有渲染得多么悲惨和重视,莉丝被强暴之后甚至还能冷静地与监管人对话。似乎在美国人眼里,强奸不算什么罪恶,强奸杀人才是值得判罚和惩处的罪行。对毕尔曼这一行为,芬奇并未动用法律来判处他。既然之前塑造了莉丝这一形象,芬奇自然会通过莉丝的方法来对付他。果然,随后莉丝电倒监护人,将其绑在床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重创监护人,并且在他身上纹身,总算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这种复仇的手段究竟值不值得认同我们姑且不谈,至少从这里开始,莉丝受监控的生活结束了,因此她才得以自由地与米克尔共同查找海莉失踪的真相。

其次,影片的快速“跳切”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完美往往在于细节。影片一开场亨利叫米克尔莫瑞尔调查每年都会收到已经失踪甚至遇害的海莉的信件和礼物,快速剪辑,这开场也给观众留下悬念。用影片中间的一个情节或与之有关的细节来做开头,一如昆汀的《杀死比尔》或者克里斯托弗·史密斯的《恐怖游轮》。观众此时对影片完全没有丝毫了解,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开头正好吸引观众。

接下来算是开始进入正规的叙事阶段。如果按照故事的顺序整理出来,剧情发展的顺序是这样的,首先是通过生活背景全景式的描述人物。先通过丹尼尔·克雷格主演的米克尔因为收到匿名举报信举报商业大亨温纳斯壮,结果这却是一个陷阱,举报者其实是温纳斯壮的手下,资料当然也是虚假的,结果温纳斯壮以诽谤罪投诉米克尔,并且胜诉。米克尔陷入事业与个人荣誉的危机,这也是米克尔接受亨利邀请介入调查海莉失踪案件的外在原因;主要原因则是亨利提供温纳斯壮的真实信息帮助米克尔复仇,但事实上亨利提供的信息毫无用处。当然,导演如果这样讲故事,影片几乎就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了。影片的魅力在于导演有意将一个完整的故事切成碎片,然后打乱顺序来讲,而在讲述的过程中丝丝入扣,丝毫不乱。例如影片的开头背景交代结束,第一个场景进入米克尔败诉回到公司和报社编辑谈话,同时也带出米克尔与编辑有暧昧关系,此时我们只知道他因为诽谤败诉,还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第二个场景跳到两个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手里拿着米克尔的资料,而资料的获得者就是由鲁妮·玛拉扮演的萨兰德·莉丝,由此引出主角——一个奇装异服、怪异发型、没有眉毛、骑重型机车、不易与人相处,并且有着龙纹身的非主流女孩。从这里开始米克尔和莉丝就有了第一层潜在的联系。后来我们会知道,这两个男人,一个是莉丝的上司,另一个迪奇·弗利迪。这个情节是要告诉我们,亨利在要米克尔调查海莉之死之前,先找人对米克尔做的一段调查。从他们的对话中我们可以得出他们已经掌握了米克尔几乎所有的信息,包括米克尔与编辑之间的隐私,各有家室,但两人保持长期性关系。接下来依然是从两人的生活背景,不断深入对主角的了解,同时也推动剧情的发展。

最后,电影通过镜头上展现其尖锐、强势、凌厉的风格,秉承着高速运转的剪辑的同时,力道十足的配乐也是其重要的特色。在著名摇滚乐队Led Zeppelins的歌曲《Immigrant Song》的伴奏下,影片显得紧凑、阴郁、严酷又富有张力。带着英伦摇滚风的鼓点和节奏感撼动人心,特别是影片开头的激烈摇滚乐奠定了影片阴暗和悬疑的基调。

在长达2个半小时的影片中,米克尔的破案过程被插进来的众多生活情节所湮没,再加上莉丝部分来影响观众的视觉和思维方向,导演有意通过剪辑设局,让观众同电影中的米克尔一样迷茫,跟随他一步一步寻找到真相,这就是影片的精髓所在,也是乐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