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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赏析
1.2.2.2 后现代语境下娱乐拼盘的审美意蕴——电影《让子弹飞》赏析
后现代语境下娱乐拼盘的审美意蕴——电影《让子弹飞》赏析

中国的电影市场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的阵痛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大片横行市场的时代。从21世纪之初开始,大片为吸引观众的眼球,保证票房收入,绞尽脑汁对各种艺术元素进行拼贴和重组,于是形成了众多娱乐元素的拼盘,各类审美原型的拼贴,诸种文本的链接,于是“大片”被打上了典型的后现代意味的烙印。2011年,姜文的电影《让子弹飞》带着浓郁的商业气息与观众见面,尽管也彰显着后现代娱乐拼盘的况味,却获得了票房和口碑的双赢,究其原因是其娱乐拼盘背后的所散发审美底蕴在发力。

后现代主义是二战以后西方资本主义后工业时代产生的一种社会思潮,它主要对以人文主义、理性主义为内容的现代主义进行否定、质疑和批评。其主要特征为平面化,无深度,排斥宏大历史性叙事,在历史和时间上呈现出零散性和碎片化;它主张消解中心,反对现代主义的中心性和一元性;带着否定性思维,认为事物没有本质,意义是在不断的理解和解释中生成的;解构权力话语,反对由知识精英和意识形态阐释世界所形成的“理性话语霸权”。自从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开始文化转型,大众文化逐渐兴起,后现代主义思潮涌入,消费主义盛行,中国的文化格局悄悄发生变化。

追溯历史,电影产生之初就带有强烈的娱乐色彩。自从电影被冠以艺术之名以后,再提及电影的娱乐性常常为人所讳言,特别是受“文以载道”传统文化钳制颇深的中国,更是如此。但是随着经济市场化,大众文化蓬勃发展以后,文艺的娱乐功能以逐渐彰显出来。现代社会的巨大压力使得人们产生强大的娱乐需求,人们消费影视文化更多的是为了获得娱乐快感,对于受众而言,观看电影的过程就是精神享受的过程,因此,受众进行电影消费的驱动力源于对快乐的追求。对于电影制造商而言,在电影的内容和形式方面都力图制造和满足受众的物质消费和精神消费的欲望,并使之成为创作的原动力。

市场驱动因素和大众需求心理驱动着电影的娱乐性更加明显,然而,由于娱乐具有消遣性,与感官获得刺激和满足相关,往往娱乐片被人与庸俗和哗众取宠联系在一起而遭诟病。但是不能给所有的娱乐电影都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此类的标签,姜文的《让子弹飞》就是一部比较成功的娱乐片。《让子弹飞》改编自马识途《夜谭十记》之一《盗官记》,不仅集合了姜文、葛优、周润发三大影帝,在132分钟的片长里,喜剧、动作、悬疑、情感等商业元素一应俱全。从《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到《太阳照常升起》一路走来,姜文的片子似乎让人越来越来看不懂,《让子弹飞》走的完全是商业大片的路线,不仅让人看懂了,而且还很好看,让受众轻松、愉悦的同时,还能反复咀嚼其背后的深意。具体来说,《让子弹飞》的审美娱乐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刺激夸张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

小说《夜谭十记》之《盗官记》讲述的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川西,胆大包天而又嫉恶如仇的土匪头子王大麻子买官而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主要角色有两人。而电影中,姜文将原来的两强相抗改为三足鼎立。周润发饰演的称霸一方的大地主黄老爷,他种鸦片、贩鸦片,欺男霸女,内心狡诈。他唆使手下霸占了张牧之(姜文饰演)的妹妹,又勾结官府害死了张牧之的父亲。张牧之被他搞得家破人亡,于是他也产生了要当老爷的想法,买官之后走马上任。葛优则饰演前任县长,他也是靠买官才当上了老爷。

为了增添电影的娱乐性,电影加重了感情戏的分量,人物情感也更加丰满。原著中黄老爷和张牧之完全是对立的,但在电影中加上了两人之间些许惺惺相惜的复杂感情。另外,原著对故事中女人的角色描写很少,但电影则改变了这一状况,导演用细腻的手法表现了刘嘉玲饰演的县长夫人和周韵饰演的妓女形象。

在讲述故事的时候,导演用了夸张的手法。对于受众而言,“观众在观赏娱乐性强、故事强、动作性强的故事片时所产生的快乐是两种:一种是打破平衡、打破规则、产生刺激、产生运动、振奋精神、激发情绪所带来的快乐;另一种是满足需要、恢复平衡、恢复秩序所带来的愉悦”。而前一种快乐,正是夸张力所带来的。影片在“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音乐中开场,马拉着冒蒸汽的火车蜿蜒前行。火车上,葛优饰演的买官马县长和刘嘉玲饰演的县长夫人、冯小刚饰演的汤师爷,吃着火锅唱着歌,好不快乐。顷刻之间,子弹声起,姜文饰演的土匪张麻子,带着弟兄们就把车给劫了。可惜车上无银两,姜文、葛优商量着鹅城上任,姜文当冒牌县长,合伙捞一笔钱。而鹅城,有周润发饰演的“南国一霸”黄四郎,也时刻磨刀霍霍。一场较量,就在这种夸张的形式中展开。另外,如马拉火车、葬身银坑、数字手势的墓碑等诸多细节,都无不夸张,不仅让人耳目一新,也体会出姜文式的深意。

在三人争斗的过程中,各种阴谋不断,情节跌宕起伏,几桩命案也连环上演,全片“夜审死尸”、“城中对话”、“出征训话”几场三人对决戏十分惊险。其中姜文和周润发之间的斗智最为精彩。姜文让兄弟们戴上麻子面罩分发劫来的钱财,周润发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让人也戴上麻子面罩去干坏事,陷原本想做好事的姜文于不义,不曾想,姜文恰恰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将这招用回了他身上。全片中,这样的“你来我往”的陷阱和包袱一个接着一个,令全片充满了悬念,但每当谜底一揭开,现场又总会爆发出一阵阵会心的大笑。

整个情节环环相扣,悬念不断,节奏明快,幽默迭出,无论从画面质感还是讲故事的手法以及影片的灵气,都带有姜文特色。

二、独特而丰满的人物形象

影片刻画了一群富有血性的硬汉形象。张麻子首当其冲,他果决干练,英勇豪气,重情重义,无论对兄弟还是对女人都做到有情有义。为报家仇,他铤而走险,然而命运却把他推向了为民请命的高度,尽管他没有那么高尚,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懂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最终不顾个人得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斗争到底。黄四郎虽然浑身透着坏水,但是对姜文还有一丝惺惺相惜之意,即便是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姜文交给他一把枪,让他自行了结。他却没有选择这样的自决方式,而是踏上碉堡的最顶端,用一枚炸弹把自己和碉堡一起炸掉,成全了壮烈。就连葛优饰演的师爷一开始十分猥琐的,但是临死前依旧表现了他的男人本色。

影片还汇聚了陈坤、张默、廖凡、邵兵、姜武等一众男星。一些演员的出场时间虽然相对短暂,但无论戏份多少,姜文都给了他们施展的空间,其中几位演员各有各的死法,有的诡异,有的壮烈,但都令人唏嘘。最为典型的一场戏是,是周润发手下和姜文手下的紧张对峙,两人因为一碗面而起了争执,发哥手下的人愣是凭着一张嘴,让姜文手下剖腹掏肠,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凉粉。也正是这场小争斗引发姜文和周润发冲突表面化的导火线。

电影中的两个女角色也表现不俗,刘嘉玲扮演的县长夫人不仅外表风情万种,其内在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而另一位女演员周韵虽然扮演青楼女子,在片中仅仅出场几次,却表现不俗,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确是几位爷们的梦中情人。她们的出场,令感情戏若隐若现。葛优和刘嘉玲是有心无力,姜文和刘嘉玲是有心无胆,姜文和周韵是有心无果,从而在另一个侧面丰满了几位男主角的内心形象。

三、幽默通俗的经典台词

该片故事简单通俗,幽默感十足,放映两小时,全程笑声不断,得益于台词功力。姜文、葛优、周润发三人在片中都展示了自己幽默诙谐的一面。最出彩的要数那场“鸿门宴”,这场戏长达九分钟,一气呵成,三位大哥首次交锋,妙语横飞,眼神、动作各怀心思,精彩连连。姜文依然演绎霸气的自己,在和黄四郎提起剿匪一事时,阴阴地说,“世界上本没有路,有了腿便有了路”,逗得现场一阵爆笑。这时,葛优闲闲来了一句,“我以为,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蛋”,更是令全场爆发出更大的笑声。这场戏伴随三条人命,三位大哥却谈笑间灰飞烟灭,整段戏台词也针尖对麦芒,高潮迭起,看得人乍惊乍喜。不仅仅这唱戏,片中台词带来的笑点密集度之高大大超乎观众的意料。

而搞笑台词最多的要算葛优,他此番出演的老汤角色最为讨喜,延续的是“小聪明、大善良”的个性,他的诡计多端让人忍俊不禁,整部电影一半的笑点都集中在他身上,“有这个必要吗”、“美女你不要,钱你也不要,你要什么啊”、“寡妇不能睡啊”等,表面令人发笑,实则意味深长。尤其是当他故做可怜状质问姜文:“你是要杀我还是睡我”,“你还是先杀了我吧”不仅让人笑了,还推动了故事情节发展。他幽默的台词使整个剧情更加戏剧性和有节奏感,也展示了这个人物的魅力,观众因他笑破肚皮之时,又为他的最终命运嗟叹不已。

四、别具一格的风俗景观

在强烈的视听冲击成为一种时尚的景观时代,一般的商业大片往往在大场面大动作上做文章,但是《让子弹飞》并不完全不以大动作大场面制胜,而是在别具风格上下工夫。影片一开场,一辆马拉的火车在山涧飞驰,姜文率兄弟们埋伏山头,轻轻松松就劫持了葛优的火车,已经让人觉得与众不同。中间一场戏,姜文、葛优抢到银子准备离城,却遭到黄四郎的伏击,姜文让大家立即散开,然后和对方展开游击战。整场戏并非以动作和枪战为主,而是以口哨为令,打得巧妙而非激烈。由于姜文和兄弟们之间都以口哨为令,葛优不仅嘲笑,“鸡叫都成电台了”,他还自作主张吹哨,假传称“姜文死了”,被姜文用哨声回骂“放你娘的屁”,实在是别具一格。

在取景上也是独具匠心,《让子弹飞》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北洋军阀时期的故事,为了给电影找一个最佳的外景地,姜文和他的团队在影片开机前走遍了中国十余个省份的上百处外景地,直到开拍前导演姜文才最终拍板,将影片的主要外景地选在广东省江门五邑地区,选在开平自力村、台山端芬镇梅家大院和台山水步镇冈宁村。

虽然《盗官记》故事的发生地是四川,但是却选择了广东,是因为开平碉楼群落,作为一种十分特殊的民居建筑,碉楼因其形状酷似碉堡而得名,而广东开平碉楼群更以它融中西建筑艺术于一体的独特风格,于2007年6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世界文化遗产。《让子弹飞》为看追求真实效果,投资修建旧楼、重造鹅城、回复北洋原貌,再现近百年前华洋混杂的绚烂风情。从整个影片上来看,这个地方很符合电影的需求,《让子弹飞》的年代背景是北洋军阀时期,那正是一个中西交融的传奇年代,碉楼既保留了中国传统的建筑形式,又混搭了西式华丽的建筑风格,作为电影的场景简直是天衣无缝的选择。

谈“娱乐色变”的时代过去了,当大众文化打着在“快乐至上”,“娱乐至死”的旗号,以昂扬恣肆的姿态出现的时候,我们不必为担心过度娱乐带来的低俗化而叫嚣,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引导文艺作品用心来娱乐,即便是娱乐拼盘,也能展示出它的审美意蕴来,《让子弹飞》也许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