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魏武〔魏武帝曹操〕之子孙,于今为庶〔庶人,老百姓〕为清门〔寒门〕。英雄割据〔指曹操割据中原,与吴蜀三分天下〔虽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指曹霸继承了曹操的文采风流〕。学书初学卫夫人〔1〕,但恨无过王右军〔晋王羲之曾官右军将军〕。丹青〔绘画〕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2〕。开元〔唐玄宗年号,在天宝前〕之中常引见,承恩〔皇帝赐见〕数上南薰殿〔在南内兴庆官内〕。凌烟功臣少颜色〔3〕,将军下笔开生面〔又有了新的面貌〕。良相〔贤良的宰相〕头上进贤冠〔唐代的文官帽〕,猛将腰间大羽箭。褒公鄂公〔褒忠壮公段志玄,鄂国公尉迟敬德,均唐初开国元勋〕毛发动,英姿飒爽来酣战。先帝〔指唐玄宗〕天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画工很多,但绘不出神貌〕。是日牵来赤墀〔宫殿前的红色台阶〕下,迥立阊阖生长风〔4〕。诏谓〔皇帝传旨〕将军拂绢素,意匠惨澹经营中〔5〕。斯须〔一会儿〕九重真龙出〔6〕,一洗万古凡马空。玉花却在御榻上〔画的马置在皇帝的座上〕,榻上庭前〔真马立在庭前〕屹相向。至尊〔皇帝〕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7〕。弟子韩干早入室〔8〕,亦能画马穷殊相〔穷尽各种不同形貌〕。干惟画肉不画骨〔未能表现马的神骏之气〕,忍使骅骝〔古骏马名〕气凋丧。将军画善盖有神,必逢佳士亦写真〔只有遇到品格高尚的人才为他画像〕;即今飘泊干戈际〔因战乱流落他乡〕,屡貌寻常行路人〔也常替一般的路人画像以维持生计〕。途穷反遭俗眼白〔9〕,世上未有如公贫。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壇缠其身〔10〕。

〔1〕卫夫人,名铄,晋汝阴太守李矩之妻,王羲之曾从她学过书法。〔2〕富贵句,典出《论语·学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3〕凌烟功臣,唐贞观十七年(643),太宗诏命图功臣像于凌烟阁。开元时,玄宗命曹霸重绘着色。〔4〕阊阖,本指天门。屈原《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这里是指宫门。迥立,昂首屹立。〔5〕意匠,精心构思。陆机《文赋》:“意司契而为匠。”惨淡,煞费苦心。经营,《历代画品》:“画有六法,五曰经营位置。”〔6〕九重,旧谓天有九重,这里指皇宫。宋玉《九辩》:“君之门以九重。”真龙,这里指真正的骏马。〔7〕圉人、太仆,都是称养马的官。《周礼》:“圉人,掌养马。”《汉书·百官表》:“太仆、泰官,掌舆马。”惆怅,表示惊讶赞叹。〔8〕韩干,《历代名画记》:“韩干,大梁人,王右丞见其画推奖之。官至太府寺丞,善写人物,尤工鞍马。初师曹霸,后独自擅,遂为古今独步。”入室,指最得师传的弟子,典出《论语·先进》:“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9〕途穷,处境艰难。俗眼白,遭到世俗的轻视。典出晋阮籍能为青白眼,对不喜欢的人以白眼视之。(《晋书·阮籍传》)〔10〕坎壇,困顿失意。宋玉《九辩》:“坎壇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

这首诗和前一首一样,都是写曹霸画马的,并直接赠给国家本人。它着重写了国家的身世、经历,类似一篇小传。全诗以承皇帝的重视命再绘功臣像和画玉花骢马为中心,突出表现了当时曹霸的画名显赫,因而更衬出晚景的凄凉。由于诗人这时候也饱经乱离,在感情上和曹霸更能互相理解。全诗写得错综多变,跌宕有致,抒情叙事,在艺术上都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