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0

工程学校开课以后,教员白天和学员一起在黄土高坡上清理场地,把废窑洞修整成校舍,还要砍柴烧水,开荒种田。晚上则点灯备课,整理教材,学员则先学语文、数学、物理和俄语,先打好文化基础以后,再准备上航空理论。学员按文化程度不同分高级班和初级班,高级班的学生还要给初级班的同学当老师。但正当大家学得热火朝天时,波折又起,开学仅仅六个月,工程学校就被迫解散了。因为这时,毛泽东连航校的小米都快供不上了。

经历过1938年、1939年的大发展后,国民党对共产党已经极为警惕和戒惧,开始对共产党领导的各抗日根据地和陕甘宁地区实行严密封锁围困。再加上日军的不断扫荡,共产党遭遇了前所未所的财政和物资困难,仅仅一年多点的时间里,八路军由40万锐减至30万,抗日根据地人口由9000多万减至5000多万,连从不把困难放在眼里的毛泽东都说:“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祙,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盖。国民党用停发经费和经济封锁来对待我们,企图把我们困死,我们的困难真是大极了。”

而当时边区人民为支持抗战,负担也已达到极限,怨声载道,不可能再作出更大的贡献。

面对极度的困难,毛泽东直截了当地告诉干部们,大家要么饿死,要么解散,要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为了保证最基本的生存,渡过险恶的难关,中央决定精兵简政,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力更生。

当时的精兵简政运动开展得极为严厉,连前线八路军战斗部队的机关人员都至少缩减了三分之一,后方就压缩得更加厉害。而这时苏德战争已经爆发,德军一路长驱直入,苏军损兵折将,连连败退,大片领土变成敌占区,大批工业基地,包括航空工业基地弃于敌手。斯大林这时已经动员全民抵抗德国纳粹的全面侵略,根本就不可能兑现支援中共办航空的承诺,于是刚成立六个月的延安航空工程学校被迫撤销,先是改组为工程队,后又改为延安军事学校炮兵分队,本来学航空的学员们,在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中改行当起了木匠、铁匠、大车老板。

此刻,在二次大战战场上,欧、美、俄、日各国空军的王牌飞行员们正驾机纵横长空,创造着一个又一个震惊世人的战绩,而受条件所限,中国空军未来的二号王牌刘玉堤却在打铁学木匠。刘玉堤回忆当时边参加大生产边学习的情景时说:“苏德战争一开始,新疆的盛世才就叛变了,不再和共产党合作,又投靠了国民党,所以把我们当时派过去的一些人,有学坦克的、学飞机的,全部抓进了监狱。我们就不去了,我们三十多人就成了工程队,有的人学文化,学物理,以后又有学木工、钳工、铁匠的,都在学习。以后就上南泥湾开荒种地,那个年代的人都要去,都要在那个地方开荒种地,一个人每年要交一担三桶米,有指标的。所以我们那时候就开荒、种地,还烧木炭,最后我又到了抗大学校去学俄文,结果延安整风,1942年紧跟着又大生产,我就去了木工组,在那个地方当了三年木匠。我自己也学了很多文化,后来去了自然科学院,就是抗大的一个分校,我一去人家就说你是个木工出身的,就到木工组去吧,半工半读,然后我的一担三桶米,就公家帮我交了。我在这边是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一边当木匠,给人做一些家具,我什么都能做,手艺好着呢!就这样一直做到了1945年,那时候我的物理、几何、三角、化学什么都学得不错了。”

后来曾任昆明军区空军指挥所主任的马杰三将军对当时的艰苦情景感叹不已:“我们那时十八九岁,尽管活儿又重又累,但我们想到将来能飞上天,全身就有用不完的劲。我们能吃能干,有一次,我拉锯挥刨干了一上午,肚子几乎饿瘪了,中午开饭时,我来到开饭地点,到了铁匠铺一看,炊事班送来给我们改善生活的油条,刘玉堤快吃光了,只剩下瘪瘪的两根,我急忙赶过去抢过来往嘴里塞。光着油亮的粗膀子的刘玉堤,咂咂嘴,吃意未尽地说,你再不来,这两根我也都吃了……我看着刘玉堤粗壮的身体,那熊熊的炉火和煅砸的铁锤,我没有生气,我在心里说,打铁需要吃饱!”

就这样,在极其艰难的环境里,靠自己养活自己的大生产运动,这批搞航空的干部和学员总算是保存下来了,总算为空军的创建保存了一批宝贵的种子。

度过了漫长的严冬,春天的种子总是要发芽的。一天,刘玉堤正在锯木头,一位文工团员找到他,要他做把二胡。要知道当时远近闻名的“刘木匠”连小提琴都会做,刘玉堤开玩笑说不做,看到刘玉堤故意摆谱,文工团员一笑,说我用好消息跟你换,航空组成立了!

学校里谁都知道刘玉堤想学飞行想疯了,这下二胡更做不成了,只见刘玉堤扔了手里的家伙,蹦起来就往校部飞跑。

这时是1944年5月,根据军委的决定,由十八集团军总指挥部成立航空组,担负航空方面的调查研究工作和处理有关事宜,由王弼任组长,常乾坤任副组长。航空组成立,首先得解决延安机场的扩建,这在当时对延安来说是件大事,延安周边几个县的民兵都被动员起来了,连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张闻天都亲自在机场上铺石子。

机场修好后,很快成立长安卫城司令部机场勤务股,油江任股长,任务是维护管理和警卫机场,调度在延安机场起降的飞机。

就这样,曾是一盘散沙的开天人,又悄悄地聚拢在了一起。当“八·一五”日本投降的惊雷响起,当欢庆抗战胜利的锣鼓鞭炮响彻了全中国,当喜庆的灯笼和篝火将延安照成了不夜城的时候,满怀壮志静静蛰伏着的中共航空志士们,终于迎来了大发展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