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各表，群芳留香
——白先勇历来参与《牡丹亭》的演出阵容

符立中

自诩为“昆曲终身义工”的白先勇，对于今日风潮，有着关键性的影响。历来《牡丹亭》演出偏重前部，以杜丽娘为主线，作表传承皆主首席旦角。民初“四大名旦”正宗青衣尚小云常演《游园》《惊梦》，荀慧生为花旦转花衫，本戏为《春香闹学》，梅兰芳循王瑶卿花衫路子，三折皆擅。此三折因作表繁重，皆为京剧保留剧目，其余几近失传——训女、劝农是过场戏，堆花、咏花非原著剧目。此后“京派”的演员将这三折的唱作艺术发挥到极致，包括程砚秋、茹富兰合演《游园惊梦》、堪称“第五大名旦”的朱琴心演出《春香闹学》、“四大坤旦”的章遏云演出《春香闹学》。

但在正宗昆班方面，由于明星气质不若这些京朝名伶，剧目虽然较多，却面临存亡绝续的危机。其中韩世昌的演法是一人独大：在《春香闹学》扮春香、在《游园惊梦》演杜丽娘；而南方“传”字辈师兄弟，虽然生旦净末丑角色俱全，但“当家生旦”顾传玠与朱传茗鸳鸯折翼，重要的《寻梦》一出，仅有蒙钱宝卿独授的姚传芗能演，姚后来传予张继青和王奉梅，和主要师从朱传茗的华文漪产生风格上的差异。

在台湾，继承“京朝派”风格的大鹏国剧队，对《牡丹亭》的表演，也承袭了伟大的传统。台湾第一名伶徐露，继承了《春香闹学》《游园惊梦》《汉明妃》《思凡》等昆剧剧目，追本溯源几乎皆为北方风格：其中《汉明妃》一路可追溯至尚小云，其余三者则来自朱琴心、韩世昌。

徐露会苏白，本身喜欢昆曲；加传承京剧的深厚功力投注在《牡丹亭》上，其音量响堂清晰、作派不显刀痕，加上武功了得：卧鱼、跑大圆场皆举重若轻，因此将这三出演成一代名唱。

除了《汉明妃》，因为其他三出其实也都是花衫的“启蒙戏”，因此在“一窝旦”的大鹏京剧队，《春香闹学》和《游园惊梦》先后有钮方雨、古爱莲、姜竹华、严兰静、郭小庄、王凤云等名伶传承。其中严兰静扮相清幽，专攻杜丽娘；其他名旦全都陪衬徐露在《游园惊梦》演春香。

其实早年北平京剧界，《春香闹学》的热门度还要凌驾于《游园惊梦》之上；来到台北之后，包括观众一代增进一代簇拥《游园惊梦》、或是徐露的自我成长过程，无疑都是欣赏风尚“文学化”、“深沉化”的成绩。这种结果，不问可知与白先勇的《游园惊梦》小说越来越脍炙人口有关，和大陆以《十五贯》振兴剧团、而后平均发展《白蛇传》《长生殿》《牡丹亭》等剧的生态产生明显差异。而这种差异在90年代、台湾成为昆剧重大市场之时，也对内地原先的演员竞争产生了相当的影响——比方台湾观众未赶上张继青的黄金时代、加上又喜欢彼时王奉梅较青春秀丽的形象，因此提起杜丽娘常常以张、华、王三人并称。

但从第一届梅花奖张继青、华文漪、洪雪飞、蔡瑶铣四演杜丽娘，到而后综观各剧团的编排顺序，当可得知要将王奉梅的“牡丹”演出排上第三，在内地极富争议！这种外行且狭隘的“台湾观点”，就是肇因于视野与经验受限。不过，原先大陆的昆剧发展，在白先勇进军昆剧制作后，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决定性的变化！这我们将在后面讨论。

苏昆、上昆、北昆、浙昆基于竞争生态与师资的差异，其实对于《牡丹亭》的传承极为讲究：像当初传字辈演出《游园惊梦》的时候，杜丽娘是由朱传茗出任，而后他在上昆任教期间不断雕塑身段，传给张洵澎、华文漪、王英姿（杜丽娘），及金采琴、史洁华（春香）。其身段之流畅华丽，和徐露着重腰、腿功力的卧鱼、跑圆场并不相同。因此后来成为“一代祭酒”的张继青，在接受笔者访问时也对其习艺的过程讲解得很清楚：她的《游园》是先向朱传茗的老师尤彩云问艺，而后尤彩云的学生辈朱传茗、张传芳将此出戏继续加工的雕琢版，她是请同辈的王英姿指点、才习得朱传茗的身法。张继青接受尤彩云、朱传茗版的《游园惊梦》，搭配姚传芗亲授、堪称鲁殿灵光的《寻梦》，终于使她成为傲视群伦的杜丽娘！自从白先勇选择由她担任全本《青春版牡丹亭》的授业导师之后，国际名伶阪东玉三郎亦随即拜师，这使得张继青的昆剧艺术，产生开枝散叶、百花齐放的态势。

附录：历届《牡丹亭》演出阵容

列为1980年国际艺术节演出：学堂（即春香闹学）、游园、惊梦

徐露（一赶二）：杜丽娘、春香

刘玉麟：柳梦梅

吴剑虹：陈最良

钮方雨：春香

王银丽：杜丽娘（《春香闹学》主角为春香，乃贴旦，徐露为显多能，在该折演春香，以较她丰腴的王银丽搭配）

徐炎之领导文场；萧本耀、林逢源擫笛；陈淑芬中胡；

徐露发表专文《汤显祖与他的玉茗堂四梦》，将之与莎士比亚并称（徐露显然是沿袭青木正儿及田汉的说法），为多人传抄。徐露之春香师从“第五大名旦”朱琴心，乃北派身法，游园、惊梦从徐炎之、白玉薇（属韩世昌派）。

1984年告别公演：学堂、游园、惊梦

徐露（一赶二）：杜丽娘、春香

高蕙兰：柳梦梅

王凤云：春香

王银丽：（《春香闹学》之）杜丽娘

并礼聘聂光炎作舞台、灯光设计，但唱作维持传统。

此为昆曲首次迈向现代大剧场。

1992年文艺季

高蕙兰：柳梦梅

史洁华：春香

叶复润：陈最良

朱民玲：石道姑

章复年：杜宝

齐复强：判官

舞台灯光聂光炎；文场领导萧本耀

白先勇发表与华文漪对谈，姚白芳记述民初昆班几近灭绝过程，“绛唇珠袖两寂寞”等语为人仿效。采上昆1982年改编版，情节完整，兼具王牌生、旦本戏，并由辛清华编曲、顾冠仁、顾炳泉配器，大型国乐团伴奏，效果华丽。

浙昆版：（杜丽娘以王奉梅为主）（千禧昆剧大汇演，乐队队长王成）

上本：惊梦、言怀、寻梦、写真、离魂，

柳梦梅：陶铁斧

春香：唐蕴岚

睡梦神：王世瑶

下本：花判、玩真、幽叹、冥誓、梦圆，

柳梦梅：汪世瑜

陶铁斧：李公律

杜丽娘：王奉梅、张志红、杨娟

石道姑：王世瑶、郭鉴英等

青春版牡丹亭2004年首演

共三天二十七出

上本：训女、闺垫、惊梦、言怀、寻梦、虏谍、写真、道觋、离魂

中本：地府、冥判、旅寄、忆女、拾画、魂游、幽媾、淮警、冥誓、回生

下本：婚走、移镇、如杭、折寇、遇母、怀泊、索元、映拷、圆驾

沈丰英：杜丽娘

柳梦梅：俞玖林

春香：沈国芳

石道姑：陶红珍

陈最良：沈志明

杜宝：屈斌斌

杜母：陈玲玲

杨婆：吕佳

皇帝：周雪峰

指挥：周文良

司鼓：周文达、辛仕林、张啸天

司笛：邹建梁、范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