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谈白先勇;从台北人到纽约客
1.3.3 白先勇的秘密花园——浅谈《台北人》与《纽约客》里的音乐密码

白先勇的秘密花园
——浅谈《台北人》与《纽约客》里的音乐密码

常常,我们阅读时穷究表象以外的世界;有时,却也对其中显而易见的象征视而不见。白先勇的著名经典《台北人》常被视为短篇小说合集;这虽不能算错,但如此一来将完全无法透析其和《都柏林人》的歧异点。从构思来说,《台北人》(和迄今未完成的《纽约客》)固然得力于乔伊斯那本意识流名著的启示,但台北和纽约这两部“帝都物语”,毕竟论文化符码、论族群身世都远比乔伊斯时代的都柏林复杂得多;白先勇对透视其中文明国族、战乱兴衰的野心,是远远超越炮制那么本展现意识流绝技的华文摹本的。

我们若能真正尊重到这点,并正视白先勇对《红楼梦》的永远挚爱的话,那么必然注意到《台北人》当初与《纽约客》系列设计成“双峰并峙”的雄心,以及它们共通紧密、宏观曲折的结构设计。本文预定透过音乐的密码来剖析这两本杰作的关联,并试图评价它们虽出自《都柏林人》萌发、但建构却远超过前者之处。

从音乐的角度来看《台北人》,虽不足以涵括内里种种繁复设计;但若要建构其和《纽约客》的链接,“音乐”却是目前最便捷的方式。《台北人》和《纽约客》的第一个奇妙联结,落在两组以歌命名的小说对比上;一组是《一把青》和《孤恋花》、另一组是Danny BoyTea for Two

晨钟出版社《台北人》黑凤凰、《台北人》蓝凤凰,《恋爱中的女人》、《都柏林人》等封面照片。D.H.I劳伦斯、乔伊斯与亨利·詹姆斯都对白先勇影响深远。

《东山一把青》是“一代妖姬”白光主演《血染海棠红》的主题曲;这也是整本《台北人》中,白先勇唯一引用整首歌词的歌,因此笔者已在拙作《从金大班到尹雪艳——探寻上海人的风尘身世》里指出:探究这阕词的叙事(Ballad),对理解整篇《一把青》有其必要性。相形之下,歌曲《孤恋花》在白先勇全篇小说中仅出现:“月斜西月斜西真情思君君不知……青春欉谁人爱变成落叶相思栽……”这两句,作用主要是用以烘托主角孤墙野花、命比纸薄的氛围,重要性不可相提并论。值得注意的是《东山一把青》是改编北方小调的流行曲,而《孤恋花》却出自于台湾歌谣作家杨三郎和周添旺,这种夹杂地域、历史变迁的对比,不单显现“台北”市民各色成员的代表性,也点出《台北人》试图涵盖全局的设计及野心。

《游园惊梦》千呼万唤始出来

由于地域之隔及族群的复杂,要想在整本《纽约客》里囊括芸芸众生、达到《台北人》那般的全面性自是更加困难。但是白先勇已经借由Danny BoyTea for Two这两篇作品的缔结,完成这部分的企图。17世纪的爱尔兰民谣Danny Boy,点出当年“五月花”号离乡背景的历史关系;而出自歌舞剧No,No,NanetteTea for Two,虽是纽约“本土”的爵士大乐团歌曲,但除了涵盖犹太民族建立百老汇王国(如《屋上提琴手》《我爱红娘》《西城故事》《真善美》《南太平洋》等)的文化背景,白先勇又试图补足《夜曲》未能完全承接的终极关怀;而这种种设计,要追溯到《游园惊梦》!

整部《台北人》的建构,以《永远的尹雪艳》打头阵,以《国葬》为总结应已明显至极;而笔者要强调的是:重头戏落在《游园惊梦》。这不单单《游园惊梦》是《台北人》中最花功夫、篇幅最长等种种表征;它也肩负起整部《台北人》的承先启后,并且幸不辱命地成为艺术成就最高的一篇。

白先勇对《游园惊梦》的设计,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它的前奏(Prelude),出自很少人注意到的《秋思》。《秋思》是整本《台北人》中最短的一篇——这绝非巧合,但有了华夫人和万吕如珠之间的勾心斗角在先,我们才知道蓝田玉和桂枝香之间的对比。华夫人钱夫人是南京时代的当权者;万吕如珠和桂枝香却是避居台北之后的当权者。女人之间的心计、醋意,以及戏曲的运用(《秋思》中的《一捧雪》出自全本京剧《审头刺汤》),使得《秋思》(自花园里摘采菊花)的发轫,经过《满天里亮晶晶的星星》(整个新公园就是一座大花园)缓冲,终于汇集到重头戏《游园惊梦》!

在《纽约客》中比对《游园惊梦》的,原本应为描写“文革”创伤的《夜曲》。但因整部《纽约客》创作时间拉得太长,使白先勇得不断呼应新出现的时代议题;加上《夜曲》毕竟达不到《游园惊梦》那般高不可攀的成就;因此才有后来的Tea for Two,创作时试图再造《游园惊梦》的恢宏视野。

夜曲与歌舞剧

《夜曲》和《小夜曲》常常被搞混。其实后者名为Serenade,是一种轻快曲式;所有小夜曲都有南欧夜晚那种沁凉如水、曼陀铃轻拢慢撩的浪漫情趣。《小夜曲》多半是向情人示爱,是夜晚露营的火光,带着点白天喧闹的余温;但《夜曲》却衍化为独处时冥想的烛光。从克莱曼第到佛瑞,带给音乐史上更深沉的宝藏。尤其是肖邦的出现,为《夜曲》点燃了亡国之思的感时花溅泪,白先勇运用这种曲式最主要的背景,正是寄托家国之思的肖邦夜曲。

《夜曲》原文为Nocturne,源自拉丁文的Nox(夜祷),原本就带有宗教省思的意味。这一体例一般认为系英国作曲家菲尔德(Field,1782—1837)首创,多为夜深人静用音乐写下的独白。在《夜曲》当中以肖邦所写的二十一首最为知名。早期中国代表性的钢琴家傅聪、刘诗昆,这批擅弹肖邦的钢琴家遭受“文革”迫害的遭遇,就成为白先勇这篇小说中主要运用的历史背景。

从这个角度观之,白先勇写《夜曲》,在文化底蕴上确实足以与《游园惊梦》相提并论。不过由于整本《纽约客》耗时经年,三十八年离乱及“文革”已非当前时空寄情主流;加上《夜曲》这种曲式主体性与昆曲相较:最大的症结在于本身没有配词、缺乏伟大的文学传统,要以小说家自己的文字在纸上从无到有地诠释、挥发,需要极大的功力。因此白先勇在1979年完成《夜曲》之后,终于又在阔别近三十年后,写出篇幅更为长大的Tea for Two。犹太人大伟从沪上流浪至纽约,在美国与同样遭逢离乱的上海人东尼试图在异域再造“天上人间”——他们的餐厅即取名为Fairyland,却不幸遭逢世纪瘟疫AIDS袭城,于是双双仰药,试图在“彩虹的那一端”(Over the Rainbow)追寻他们的“天国”。不过,由于华人对Musical这种艺术形式在品鉴上仍普遍陌生,使其在艺术上所需仰赖的典故和主题,时至今日,在传达方面仍有不尽清晰之处。

Tea for TwoDanny Boy

Tea for Two常被内地译为《鸳鸯茶》;不过由于“鸳鸯”这个字眼在华文中过于强烈,白先勇不见得认可这个意涵,因此笔者在进行本文时尽量保持英文称谓、并特别在此注记。此外白先勇在Tea for Two文中提到的另两部音乐剧经典《南太平洋》和《花鼓歌》,皆出于百老汇黄金拍档罗杰斯与汉默斯坦,在该文中各自肩负着塑造主角身份时的补充作用:《南太平洋》中的《某个奇妙的夜晚》原是剧中男主角在“南海绮情”(“南太平洋”就等于另一个“世外桃源”)谈情说爱时所唱的情歌,《花鼓歌》则是中国人到美国开餐馆,恰恰与Tea for Two的两位主角大伟与东尼,产生背景上的吻合。

犹太人大伟的酒吧(请注意为何是在他的酒吧,而非华人“东”尼的餐馆)挂着三出歌舞剧的剧照:《画舫》《花鼓歌》和《南太平洋》(按照原书顺序排列)乍看好似信手拈来其实不然:《画舫》讲的是人海飘零及黑白种族通婚的故事;《花鼓歌》对照大伟的爱人东尼开设的“天上人间”(Fairyland)餐厅,《南太平洋》对应的是在异域“I have invented my own”、设计出Tea for Two酒吧的大伟自己!大伟这个名字,在中文字面正有着身材英伟、男子气概的意涵;而Tea for Two这首歌正是讲一位男子正幻想出一方天地,与另一半共度未来。在小说情节中,大伟所打造起来的“欢乐王国”,最后也果真成为“孽子”们——包括口述者罗与中美混血儿安弟、台山妹珍珠与百合、费南度与金诺等人心灵上的家园。虽然最后艾滋与暴力使得这群海外游子的“新大陆”,面临近似亚特兰蒂斯的命运;但东尼与大伟却以更大的悲愿——死亡,来携手赢得最后的胜利!这原本是相当崇高、悲壮的境界;但由于全篇借由Tea for Two这首歌所塑造出“想望的家→《孽子》中的‘安乐乡’→‘世外桃源’新大陆”的这个意象,迄今仍未被论者洞见,使得该篇作品的渲染力及艺术评价,没办法和《台北人》及《孽子》形成一气呵成的共鸣——这一点,正是Tea for Two在整本《纽约客》中的重要性之所以远超过Danny Boy之处。

歌舞剧《南太平洋》中的华裔女星阮兰丝(左)。

《南太平洋》由百老汇女王玛莉·玛汀主演。

歌舞剧《画舫》是描写美国“南方神话”的重要图腾。两位女主角中茱丽具有“南方怀古”法国余韵、黑白混血等重要象征(右上图右,艾娃嘉娜饰),木兰更被传奇女中音Von Stade誉为“美国的女儿”!(右上图左,凯瑟琳·嘉逊饰)

小说中的音乐符码

白先勇真的无法在《纽约客》再造《台北人》的高潮了吗?由于整本《纽约客》尚未完成,加上白先勇坚持该系列仍未完成,因此要论断整本书的结构设计言之过早;不过,从目前已经问世的六篇来看,和《台北人》同样呈现“两两对仗”之势。《纽约客》是《谪仙记》对《谪仙怨》、《夜曲》对《骨灰》、Danny BoyTea for Two,这和《台北人》中《永远的尹雪艳》对《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梁甫吟》对《思旧赋》、《一把青》对《孤恋花》……应为异曲同工。这一对对两两呼应的作品,不但在选材、技巧上互有相衬之处,而且又和其他对仗组缔结成更为长大深沉的寓意和组织,是发轫于《红楼梦》中的独特设计——比方“宝玉”之名就融合了“宝”钗和黛“玉”——要评价《台北人》与《纽约客》的文学定位,如若不能参透这点,无疑是未竟全功;因为这不仅仅是白先勇跳脱《都柏林人》影响的关键点,甚至于包括这两部作品本身,就正以双峰并峙、高山流水之姿,联结成一幅“对照记”。

《孽子》封面(顾福生设计)《寂寞的十七岁》封面(奚淞设计)与《明星咖啡馆》封面

其实,单论音乐符码,雅好此道的白先勇,在这两部小说中运用到的还包括《叹十声》《怕黄昏》《小亲亲》《三声无奈》《思想起》《再生缘》《贵妃醉酒》《阿依达》等,但它们的作用,往往仅有字面或文化意义所掀起的“联觉”(Synesthesia)而已!比方《金大班》末尾出现的“小亲亲,冷冰冰”,是潘秀琼的思春调,那才真是如欧阳子所认定的、“不值一提”的淫词艳曲。读者只要知道金大班在“最后一役”所搂的那个小恩客,根本不是她感情寄托的对象,余愿足矣。

《纽约客》自2008年成书以来,反应不若想象热烈;本文试图借由音乐符码的透视,提出其与《台北人》相互呼应的创作意图。音乐一直被设计在那里,持续着,默立。它在向读者召唤些什么?声音与传说如潮骚之日以继夜,在文明的阴影中咯咯娇笑,在乐音流淌里盛绽着鲜花。虚实相生的镜像回廊背后,有一整列曲径通幽的光影赋格,起古昔散落之繁华,在离乱中淀沉时代幽魂魅影成国。如若理解这两大系列的精心联结,或许对《纽约客》的艺术成就,会有更高的评价。

原载2009/3/7“中国时报”副刊

附录:

Tea for Two的作曲者是Vincent Youmans,作词者是Irving Caesar。这是1925年音乐剧NO,NO,NANETTE中的插曲。

Danny Boy的作曲者相传是17世纪爱尔兰的Rory Dall O'Cahan,原本另有配词,曲名为The Derry AirLondonderry Air。现今流行的Danny Boy出于英国的Frederick Edward Weatherly(1848—1929)另外填词。

虽然这两首歌文本皆另有出处,但前者被改编为纽约爵士大乐团时代的经典歌曲、后者演变成爱尔兰的精神图腾,因此它们在白先勇小说中的象征作用,也是以现刻社会上的文化代表性为主。由于这两首歌远比《东山一把青》及《孤恋花》脍炙人口,基于阅读人口的熟悉性,白先勇极有可能删减歌词引用的篇幅。在此为了更进一步探讨白先勇这两篇小说的创作意涵,笔者现将两首歌词摘译如下:

DANNY BOY

Oh Danny boy,the pipes,the pipes are calling
From glen to glen,and down the mountainside
The summer's gone,and all the roses falling
It's you,It's 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But come ye back when summer's in the meadow
Or when the valley's hushed and white with snow
It's I'll be 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Oh Danny boy,oh Danny boy,I love you so.

But when you come,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If I am dead,as dead I will may be
Ye'll come and find the place where I am lying
And kneel and say an“Ave”there for me.

And I shall hear those soft you tread above me
And all my grave will warmer,sweeter be
For you'll be there and tell me that you love me
And I shall sleep in peace until you come to me.

噢,丹尼男孩,当风笛、风笛响起——
飘越群山,幽谷成排
夏日已尽,玫瑰难怀
是你、是你得远去,而我将长埋。

待你归来,不论是——
草原尽夏,山谷全白
晴空万里,或是阴霾
我都将在此
噢,丹尼男孩,噢,丹尼男孩,我思念难挨。

若你归来,百花将残
逝者如斯,永别人寰
你将前来觅我长眠之地——
黄土垄上,祝我宽怀。

跫音再轻,我不遗还
汝之话语,沁我心怀
若你真对我倾诉呢喃——
我必静默,候你前来
我必静默,候你前来。

这首歌在抗战时传入中国,配词更改成游子抒怀,因时空因素长久以来一直列入音乐课本之中。如前所述:由于其广大的熟悉度,因此阅读小说时其歌曲所引发的“联觉”变得理所当然。同理,这也正是笔者之所以要列出中文配词之故。

秋夜吟

明月当空,照耀大地明亮如镜,
云淡风轻,秋高又气爽。
在这个优美撩人的秋夜里,
想起了故乡,家园母亲。

啊!母亲哪!我最爱的母亲,
您爱儿女,却更爱祖国,
为了我们明天有光荣的胜利,
引导着我们奔向前程。

Tea for Two

(摘译)

吉米:我对租处烦厌无比
所以幻想把家设计
这是我俩海市蜃楼
一切烦冤都将无影
从喧嚣红尘逃离。

看那溪旁鲜花织锦
置身此中甜蜜无比
别让它仅是梦想而已!
让我们一齐——
想象你坐我膝上:
南妮塔:品饮鸳鸯茶,茶鸳鸯
吉米:我属于你,你属于我
没人走近,窥探或听
南妮塔:周末假期不约朋友,不约亲戚
吉米:就算是电话号码
我俩也绝不泄密
南妮塔:天将破晓,我将早起
为你烤个蛋糕甜品
吉米:我将品尝,也让其他男孩痒在心里
我俩将建立家庭
为你生男,为我生女
合唱:噢,你看咱俩将快乐无比……

这首歌原本还有女声起歌的第二段,因已无关宏旨,故从略。

大伟与东尼、罗和安弟,他们的身上都流淌着“历史的伤痕”,这伤痕来自于中国百年离乱,也促使其齐聚纽约,“幻想把家设计”。因此笔者极不同意论者刘俊所言:前四篇作品“看上去是在写纽约客(纽约人),其实倒是在写中国人——此时的‘纽约客’只在‘纽约的过客’或‘纽约的客人’意义上才能成立”;而“真正的‘纽约客’(纽约人)是在最近几年创作的两篇小说Danny BoyTea for Two中的人物”、“作品中的人物也不再限于中国的‘纽约客’,而有了外国纽约客的身影”。他并指称:“白先勇在这两篇作品中,一改他过去以国族(中国)立场来表现中国社会、历史与政治的做法,而以一种世界性的眼光,将世界放在不分中西的状态下……这样的一种转变(刘指白先勇从‘中国’‘提升’至‘世界’),对于白先勇来说,无疑是一次创作上的突破与质变”。

依笔者看,中国百年离乱所造成的“历史的伤痕”,构成了《台北人》与《纽约客》的起点,也是创作时贯穿的基调。硬要从题材、人物上去分中西,恐已有违白先勇的初衷。大伟和安弟虽然是所谓的“外国人”,但他们的悲剧,从中国离乱出发,和李彤等人是无分轩轾的。同理,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个在医院死去的丹尼男孩并不是该篇的主角;严格来说,真正的Danny Boy是主角一生追求的理想象征,现实中的丹尼男孩只是这个象征落实到社会上的投影而已。象征本身是永恒的,因此永远不会有“角色成长历程”(这点近似《金大班》的月如或《花桥荣记》的罗家姑娘)。刘俊忽略了,真正的Danny Boy,也可能是自身离乡背景的口述者“云哥”。

我觉得刘俊将《台北人》与《纽约客》前四篇的课题,窄化成“中国人”的问题,这种偏见,让人讶异。依我看来,白先勇更关注的,毋宁是“弱势的课题”。正因为弱者(不论是现阶段的弱者、或生来弱势——如在《孽子》那个时代遭受社会欺凌的同志)的问题攸关人类“理应”“生而平等”的铁律,所以作者才投注关怀之眼,并非因为那是身为“中国人”的问题。这也正是以前部分论者给白先勇安上“殡仪馆的化妆师”、“美化失败者”等“罪名”之所以令人忍俊不禁的缘故;因为只有为独裁政治服务的作品,才会一味地推崇强者!

原本刘俊也仅是一家之言,作者不愿也无点名的必要;但因他那篇《从国族立场到世界主义》在《纽约客》在台出版时给列为代序,因此笔者不得不在此提出辨正。实际上,从音乐的观点,作者极为同意刘俊对Danny Boy所提出的挽歌、宗教、救赎及爱尔兰民族等意象的论见,这也正是为何本文对Danny Boy分析独少之故。本文所关注的,是从音乐出发,以更宏观的大叙述,来剖析《台北人》与《纽约客》这两部著作的统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