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卦第二十七
——用腮帮子占卜

颐：贞吉。观颐，自求口实。	颐卦：占卜结果是吉。只要看看他的腮帮子，就能猜出他嘴里含着什么。
初九，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	阳爻一，放弃你的卜龟，只看我的腮帮子怎么动，凶。
六二，颠颐，拂经于丘颐，征凶。	阴爻二，如果我的腮帮子是先上下动，再左右动，远行凶。
六三，拂颐，贞凶。十年勿用，无攸利。	阴爻三，如果我的腮帮子是左右动，占卜的结果是凶。十年都不能有所作为，没有好处。
六四，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	阴爻四，如果我的腮帮子是上下动，吉。虽然好像老虎盯着你，马上就会扑上来，但没有祸殃。
六五，拂经，居（处）贞吉，不可涉大川。	阴爻五，如果腮帮子是左右动，卜问居处吉，但不可渡大河。
上九，由颐，厉，吉，利涉大川。	阳爻六，如果腮帮子是顺其自然随便动，虽有危险，却很吉利，利于渡大河。

【大义】

此卦下震上艮，⁽¹⁾上下卦相反，有如镜面反射。六十四卦，这种卦只有两对，一对是《颐》卦和《大过》，一对是《中孚》和《小过》。

《颐》卦讲相术。这种相术很特殊，它凭两颊的咀嚼动作，就能判断吉凶。这里，“朵颐”、“颠颐”、“拂经”、“丘颐”、“拂颐”、“由颐”是六个专门术语。由于缺乏解读线索，这里只能试为解释，未必可靠。我怀疑，初九“朵颐”是不动，六二“颠颐”是上下动转左右动，六三“拂颐”是左右动，六四“颠颐”又转回上下动，六五“拂经”又转回左右动，上九“由颐”是上下左右随便动。

【校读】

颐　是两颊里面，靠近后槽牙的部位，俗称腮帮子。人吃饭，会把食物含在这个地方咀嚼。《说文解字·臣部》：“臣，顄也。象形。”顄即颔字，本来就和含食咀嚼有关。许慎以臣为古文，颐为篆文。臣姬、巸等字所从，古文字像侧视的脸部，分上下颔。颐，古人训养。它是咀嚼食物的地方，人要靠吃饭来活命，所以训养。有趣的是，此卦六爻，上下两爻是阳爻，中间四爻是阴爻，看上去，像一张大嘴，上下两片嘴唇，中间龇着牙。⁽²⁾

观颐　即下“观我朵颐”。

舍尔灵龟　“舍”，上博本作“豫”，但马王堆本、双古堆本均作“舍”。“豫”是假借字。古人把卜龟叫灵龟或灵。灵验的灵，一开始就和卜龟有关。

朵颐　上博本作“颐”，马王堆本作“颐”，双古堆本作“端颐”，京房本、郑玄本作“瑞颐”（《释文》引），字多从耑。“大快朵颐”这个词，大家都知道，但“朵颐”是什么意思，却是糊涂账。这个词是专门术语，除《易经》外，很少见，见也是出典于此。旧注歧说。一训动，如郑玄注：“朵，动也。”《广雅·释诂一》作“揣”，训为动。易家有“震为动”说，此卦下震上艮，“朵颐”在下卦，自当属于动。二训嚼，如王弼说：“朵颐者，嚼也。”三训持，如孔颖达疏：“朵是动义，如手之捉物谓之朵也。”这种“朵”，字亦作“揣”，《汉书·贾谊传》有“控揣”一词，颜师古注引孟康说：“揣，持也。”类似今语端（即“端盘子”的“端”）。案：《说文解字·木部》：“朵，树木垂朵朵也。”这种“朵”是今语“花儿朵朵”的“朵”，垂、朵音近，属于音训。“朵颐”未必是说，腮帮子鼓得像花朵。我怀疑，“朵颐”可能指咀嚼着的颐。

颠颐　也是专门术语。王弼注、孔颖达疏，还有王肃注（《周易集解》引），都说“颠颐”是倒养于下，“无应于上，反而养初”，曲里拐弯。我怀疑，这是指食物在腮帮子里上下咀嚼。

拂经于丘颐　“拂经”、“丘颐”也是两个专门术语。“拂”，旧注训逆。“经”，王弼训义，王肃训常。“丘”，王弼训常，王肃训“小山”。“小山”是指上卦艮山的六五。他们的意思是说，颠颐本应对应于上卦六五，现在搞反了，照顾的是初九。这也是曲说。我怀疑，“丘颐”只是两个鼓起来的腮帮子。⁽³⁾“拂经”是说食物从左边的腮帮子传递到右边，然后又由右边传递到左边。

拂颐　疑即“拂经于丘颐”的省称，指左右动。

颠颐　六四的“颠颐”是重复六二的“颠颐”。

虎视眈眈　是形容老虎的目光。“眈眈”音dān dān，《说文解字·目部》：“眈，视近而志远。”引《易》及此。前人说，眈眈是深视。此句，双古堆本同，上博本作“（融融）”，马王堆本作“沈沈”。融是喻母冬部字，眈、沈是端母侵部字，属于冬、侵旁转。

其欲逐逐　是形容老虎跃跃欲试，马上就要扑上来的样子。上博本作“亓猷（欲）攸攸（逐逐）”，马王堆本作“其容（欲）笛笛（逐逐）”，双古堆本作“其□遂遂（逐逐）”。“逐逐”，《子夏易传》作“攸攸”（《释文》引），同上博本。荀爽本作“悠悠”。注意，双古堆本的“遂”字并非后世遂字，而是逐字的异体。

拂经　估计也是“拂经于丘颐”的省略。六五的“拂经”是重复六三的“拂颐”。

由颐　大概指腮帮子上下左右，自由自在随便动。⁽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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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记子大叔之占，在《复》之《颐》，涉及此卦上九。

(2) 参看闻一多《周易义证类纂》，60-61页。

(3) “丘颐”，上博本、马王堆本作“北颐”，双古堆本作“丘颐”。古文字，丘字与北字非常像，只是北字下面加一横。

(4) “由”，上博本作“”。